大概是因为没有气力,又或者太过恐惧,温蒂用的是气音,低沉嘶哑,像是隔着木板缝吹出的沙沙风声。
“那是个很平常的下午,安德森那时才六岁,安静在椅子上做着幼儿园的绘本作业,我现在都记得,那个作业名叫《我的母亲》。”
“就在我心满意足看着自己的简笔画时,安德森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
温蒂好像觉得冷,紧了紧身上的披肩:“他说,妈妈,你知道吗,我还有一个妈妈哦。”
“我好笑地问他另一个妈妈在哪儿,他说在一栋蓝色的林间小屋里。”
“那天恰巧我没事,我就开车出门让安德森指路去小屋。我那时其实根本不信他所说的,我只是想维护孩子的想象力,但没有想到…”
“一个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了一座废弃的蓝色小屋跟前。”
“那个房子位置十分隐蔽,在森林的边缘,说得上是破旧不堪。几只乌鸦停在上空,也不叫,就是直直盯着我们,我现在还能想起那些腐败的气息。我几乎一下车就开始作呕,但安德森很兴奋,他轻车熟路地走到小屋后,笑盈盈唱起了不知名的儿歌。”
“屋后有一座很潦草的坟墓,来自五十年前去世的一位女人。”
“就是从那时起,我才意识到,安德森日常的一些举动其实很不正常。”
“他看我的时候经常不是在看我,你们懂那种感觉吗?他在看我的肩膀,看我的后背,看我的头顶,独独不看我的脸。他独自在自己屋子里时,经常会对着衣柜小声说话,我之前以为他是倾诉欲太强,但从那时起,我意识到,不是这样的。”
“他在跟看不见的人对话。”
“而我也忽然明白了我肩膀一直很累的原因。”
.......
“..........”
说到这儿,温蒂的情绪忽然开始激动,她接过威尔递过的水杯喝了一大口,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胸脯。
阿琳娜事先已经了解过这家的情况,所以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情绪,她轻声询问:“但是事情有了转机,是吗?”
“是的。”温蒂缓缓捏紧了水杯。
“七岁生日的第二天,安德森的所有诡异举动奇迹般消失了。他忽然看不见飘在我头顶的外婆,也看不到趴在我后背上的小男孩了。”
“安德森度过了他的通灵期,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那一天我简直喜极而泣。”
“我知道那些东西并没有消失,但安德森曾经告诉过我,这个世界许多人都在背着人走路,所以我觉得没有关系,只要安德森变正常就好。”
“然而...我如此简单的愿望也破碎了!上帝对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说到这,温蒂深吸一口气,无助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威尔:“发生了什么吗?”
“哈......”
温蒂像是想起什么恐怖场景一样发出剧烈喘息,她强迫自己回忆着那天的情景。
“上个月,安德森在吃早饭时,忽然朝窗外看去,他表情非常开心,于是我问他在看什么....”
——“妈妈,隔壁搬来了有趣的新邻居!”
——“嗯?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就趴在窗子通风口那儿啊,好厉害。”
——“你说...在哪??”
...
像是终于承受不住,温蒂弓着腰,细碎的声音从她的指缝中流出。
她一边回忆,一边学着安德森上个月对她说的话,“妈、妈妈....”
这时全程一言未发的安德森突然也开了口——
“妈妈好笨,”他笑起来。
“他就在你身后的镜子里呀~”
两人说得一字不差,间隔不过一秒,女人的声音沙哑又恐惧,孩童清脆的话语里满是天真无邪。
一高一低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诡异非常。
气氛瞬间凝固。
“从那天起,安德森走到哪里都抱着他的‘新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