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虫子有趋光性。”弗兰克的声音难得沉了下来。
“没错，”于前赞成，“虫子和人类不一样。人类可以用理智，用道德压制住本能的冲动，但是虫子这种听从命令的低等生物，当遇到光的时候，趋光的本能会压倒一切。”
“全城关灯！”
整个帝都的光一下子消失了，笼罩在一片沉沉的黑幕里。东侧，也就是现在荧和达达利亚所在的机动队和最精英的第一小队所在的那一侧，出现了一道明亮的追光，像一把宝剑一样刺穿黑暗。
“咚、咚、咚……”有节奏的声音伴着追光响起，双管齐下吸引着虫子。
所有虫子的动作停止了一瞬，而后疯狂蠕动起来，直朝着东侧涌来。
东侧的保护罩打开了一条缝。
“射击！”
弗兰克带着兵团举着激光枪疯狂射击，大多数虫子被强力的激光一照便倒在地上，浑身散发出焦糊的味道。但是仍然有少部分虫子跌跌撞撞地避开了激光枪，靠近了兵团。
一个身影高高跃起，手里的刀闪过寒芒。她手起刀落，寒光闪过，最前面的一只飞在空中的虫子停滞了身形，在空中凝固了几秒，而后突兀地断成了两截，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古琅落了下来，手撑在身前，抬头望向涌过来的虫子，眼里闪过红色。
“我的刀，该见血了。”
身后，哨兵们冲了过来。
杀戮。无止尽的杀戮。
达达利亚和古琅的脚下已经堆满了虫子的尸体。
向导们正竭尽全力安抚狂暴的哨兵以及崩溃的普通士兵的情绪。
“啊——”
忽然，一声惨叫传来，荧循声望去，虫子的数量实在太多，浴血奋战的哨兵也斩杀不完，已经有几条漏网之鱼钻到了士兵面前，有一只正撕咬下一个普通士兵的胳膊！身旁的士兵却不敢调转激光枪的朝向，唯恐一不小心将战友和虫子一起射杀。
荧疾步赶过去，一剑穿过虫子，救下了那个士兵。
更多的惨叫声。
越来越多的士兵被虫子咬断四肢，甚至咬掉头颅，活活吃下去！甚至连有的哨兵也看起来体力耗尽，在虫子的压迫下摇摇欲坠。
只有达达利亚，好像不知疲倦似的，机械式地收割着虫子的生命，在战场四处留下一点蓝色的身影。
这样下去不行。荧想着。不是每个人都是达达利亚，战士们的体力会耗尽，但是虫潮却远远望不到头。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虫子尸体也太多了……一会就堆到天上去了……”派蒙惊恐地喃喃自语。
有道理。“汽油，汽油。”荧灵光一现，随手捅死另一只冲过来的虫子，拉住身旁的士兵大声问：“有汽油吗？”
士兵很疑惑：“汽油？那不是历史书上……”
荧烦躁地放开他，是啊，这是星际，汽油这种能源早就被淘汰了。那还有什么能助燃的东西……
酒，对了，酒，即便到了星际时代，人们也会需要喝酒吧！
“最近的酒庄在哪？”荧又拉住另一个士兵。
“在郊外……”士兵嗫喏着。
路又被堵死了。酒庄可是在防护罩外面！荧看着古琅逐渐有些慢下来的动作，烦躁地抓着头发。古琅都快要坚持不住了！怎么办，要是迪卢克的晨曦酒庄在就好了。或者温迪，上一场的温迪有一个宝库，他肯定存了不少酒……
可是温迪不在，宝库也没有，她上一场光顾着找指针，只是从宝库里随手拿了一个玉镯……
荧心念一动，在温迪那里拿的镯子出现在她手里。不知道为什么，荧下意识地把镯子套上了手腕。
刷的一下，眼前的景象全都变了。成堆的金山，成堆的玉镯，还有……成堆的酒！
荧怔愣不过两秒，忽然鼻子有点酸。这一定是上帝温迪送给她的礼物。怪不得他让她随便选一样东西就可以，原来他打的就是把整个宝库都送给她的主意……
但是情势紧迫，荧来不及多想，连忙把酒精浓度高的酒放进背包，而后褪下手环，又回到了战场上。
“闪一闪！”
荧把酒泼到成堆的虫尸上，然后用激光枪持续照射一个点，火苗渐渐窜了起来，而后顺着酒液，弥漫了整个尸山。
火光熊熊，照亮了半边天空，虫子前赴后继地往尸山上撞，整一出飞蛾扑火的凄美景象。火越烧越旺，形成了一幕火墙，保护着人类远离虫子的侵袭。
“虫潮见尾了！”王梓云在耳机里大叫着。
“继续进攻！”于前的声音带着激动，“虫潮要结束了！”
当防护罩上空终于不被密密麻麻的虫子覆盖时，一点晚霞从夹缝中透了出来，荧才恍然发觉，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
人类与虫族战斗了近六十个小时，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晚霞。
随着最后一只虫子死在达达利亚的水刃之下，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秒钟，也可能是几十年，一阵热烈的欢呼爆发了出来。人们扔掉武器，扔掉枪械，欢欣鼓舞地拥抱身边的每一个人。平民从门户紧闭的房子里涌了出来，朝着奋战到底的战士们献上鲜花和掌声。
更多的鲜花是献给牺牲者的。在焦炭般的虫尸旁边，沉眠着的是为了人类的和平与安宁献出生命的勇士。
他们当中有哨兵，有向导，有普通士兵，还有在前线记录虫族动向的研究员。他们有着共同的名字，人类。
为了生命的尊严与重量，为了人类的博雅和伟大，他们前赴后继，无怨无悔。
荧有些热泪盈眶，回过头去，却发现大家都是如此。
达达利亚落在她身边，似乎支撑不住，有些力竭。荧连忙坐在地上，让他能够保持一个舒服的姿势枕在她的腿上。她轻轻地揉着他的太阳穴，徐徐地说：“睡吧。”
达达利亚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荧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只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
派蒙的声音在通报：“主线任务——击退虫潮已完成。玩家将在三天后提交支线任务并脱离副本。”
什么主线支线，荧已经没有脑子去想了。她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然后窝在达达利亚怀里睡到昏天黑地。
弗兰克和古琅走到她身边，看起来都是一副神情恍惚、精疲力竭的样子。弗兰克还好一点，古琅浑身都是血，散发着虫族尸体的焦臭，还受了伤，左侧胳膊掉了一块肉，还在渗着血，状态实在好不到哪去。
就这种情况，还要来找自己，那一定是发现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荧勉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沙哑地问：“怎么了？”
古琅率先说：“我想我知道那位卧底是什么了。”
是什么？就算疲惫不堪，荧的大脑也随着她的叙述转动。这个措辞，是什么，而不是，是谁。
弗兰克把话接过来：“没错，这两者之间一定有很大的关系。”
荧困惑地皱起眉。
“没有千足雄虫。”弗兰克说，“还记得我的支线任务吗？让你的少将杀死千足雄虫。但是整个虫潮里面，所有的虫子里，没有千足雄虫。”
“会不会是他看错了？”派蒙在荧的脑子里嘀咕。弗兰克却在同一时刻说：“古琅问我会不会是看错了，我发誓，绝对没有。事关我自己的支线任务，我怎么可能看错！”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荧略微有点明白了。
“那位反异人组织的指挥官，就是千足雄虫。”古琅一锤定音。
“所以我们的支线任务之间，应该是互有联系的。”荧的大脑因为缺乏睡眠而迟钝了不少，但是依旧比一般人灵活。“我的任务是弄清达达利亚变异的真相，你是让他杀死千足雄虫，古琅是找出指挥官是谁——你们还知道谁的支线任务？”
古琅回答：“索斯是找到黑暗哨兵。”
黑暗哨兵？荧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弗兰克补充：“于前的任务好像跟元首有关，但是具体我不知道是什么。”
达达利亚的变异，千足雄虫，指挥官，黑暗哨兵，元首……太多的信息挤压在荧的脑子里，揉成了一团乱麻。
“我需要休息。”荧嘶哑着对弗兰克和古琅说，“具体的等我睡醒再说吧。现在这种状态什么也想不明白。”
古琅和弗兰克也累的够呛，点点头离开了。
天空中传来了元首的声音。
“各位勇士们，你们是帝国的荣耀，没有你们，就没有帝国的存在。”
“牺牲勇士的家人，我表示无比的沉痛和哀悼，每一位英雄的离开，都是帝国的巨大损失。我将以最高规格的抚恤金献上整个帝国诚挚的崇敬。”
“每一位参与战斗的勇士，都将得到至高无上的奖赏。”
“另外，我们必须对此次战斗中直面虫族的异人们表达我们的尊敬与感谢。”
“明天晚上八点，我将在帝国宴会厅举办庆功宴，请勇士们务必到场，我要向你们每一个人表达我的感谢。”
庆功宴？这一定是个关键的情节点。荧连拖带拽地把怎么也叫不醒的达达利亚带回家，而后倒在床上，陷入了沉睡。
第16章 我的哨兵总想和我打架（8）
十二个小时充足的睡眠。
要不是必须参加那场“庆功宴”，荧是绝对不愿意从床上起来的。
副本的最后一个重要剧情，一定要慎重。
但是荧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她拍了拍脑袋使劲回忆。
“走吧。”达达利亚换上了一身正装，朝荧伸出手。
荧搭上了他的手，两个人相携下楼。
将军换上了笔挺的军服，正在门厅等着。看到二人到来，将军拍了拍托克的头交待：“在家里要听话，早点睡觉。”
托克乖乖点头。
靠近将军的时候，荧又闻到了那股海风的味道。
帝国宴会厅里衣香鬓影，人头攒动。由于是元首的邀请，异人们都不敢怠慢，盛装出席。
“别吃东西。”
荧叮嘱弗兰克和古琅。
至于达达利亚……
“我听话，我什么也不吃。”达达利亚笑眯眯地说。
人们纷纷互相敬酒，觥筹交错，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向达达利亚和荧敬酒的人尤其多，因为达达利亚在战场上独一无二的英姿，因为荧运筹帷幄火烧虫族的急智，更因为二人般配无比，一看就好事将近。
荧一一推辞。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挣脱出来，荧却看见达达利亚仰头喝下了一杯酒。
“喂——你怎么——”荧急地声音都变调了，达达利亚笑了笑，安慰她：“不要紧，我父亲敬我酒，我怎么能不喝呢？”
将军冲他俩举起杯：“也敬我这位未来的儿媳妇。”
“不用担心，我们俩的酒是从一个瓶子里倒出来的，我还换了酒杯。”达达利亚贴在荧的耳边说。
“那你不喝不就行了吗！”
“那毕竟是我父亲。”达达利亚叹了一口气。
荧却盯紧他的双眼：“你确定吗？”
达达利亚愣住了。
酒足饭饱之时，元首走上厅中的舞台，举起杯子高声道：“敬在座的各位异人。各位是真正的人类，是革新的现在，是充满希望的未来！”
一阵掌声。
这位元首……似乎非常推崇异人。荧思考着。
忽然，酒杯落地的清脆响声。
一位男哨兵神色扭曲地倒在地上，双手抓住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他脸色泛青，眼睛翻白，整个人不停抽搐着。他的伴侣惊恐地喊着：“我触碰不到他的精神线了！”
“砰”的一声，又一个哨兵倒在了地上，随后，一个接一个，在场的哨兵们都呈现出了这种症状！
身后传来□□声，荧回过头，达达利亚顺着墙滑落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青筋暴起。
“是那杯酒！”荧连忙跑过去想要帮忙，却发现达达利亚身上的精神白线消失了！不仅是他，在场所有哨兵的精神白线都消失了！就好像……就好像他们似乎变成了另一个物种。
“酒没有问题。”将军摘下手套，解开胸前的衣扣，朝着元首走去。“所有的食物，我都没有下毒。毒，在空气里。”
“你为什么没事！”荧猛地回头看向古琅。
“我有一个道具，可以预防一切毒素。”古琅抿了抿唇。“但是只有一个，已经被我消耗了。”
将军已经走上了舞台，他直视着元首：“我也想问，你为什么没事？”
“你做了什么？”元首怒视着他。
“很简单。我们优秀的研究员研制出了能够对付哨兵的药物，而且这种药物只针对哨兵，对向导和普通人都没有任何影响。昨天大战后，我已经把药物放进了这里的换气系统里，想来此刻，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了吧。”
将军抬起双手，享受地眯起眼睛，做出深呼吸的动作。
李立露出一个微笑，隔空向荧举了举杯，似乎在说：我赢了。
电光火石间，荧突然想起她忘了什么。在反动派组织的时候，她沉浸于“公子”的身份，反而忽略了那两个人提到的“让异人变回正常人”的药物！七名玩家中，她和古琅属于异人，于前和弗兰克属于普通人类，索斯是反动派，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李立和王梓云之间必然还有一个反动派！是李立，而他是研究哨向方面的帝国研究员，肯定和这次的药物研制脱离不了关系。
“我的支线任务，就是研究出这种药物，圆满完成了。”李立满脸愉悦，笑着喝下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