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多沉默着，手却抓紧了荧的手臂。
“我……”
荧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我是她定制的仿生人。”
阿贝多不带一丝感情波动的声音让荧清醒过来。
荧把自己震惊的心情调至平静，而后叙述出她所接收到的记忆：“丈夫去世以后，我非常痛苦，日思夜想，最终按照丈夫的样子一比一还原定制了一个仿生人，来一解我相思之苦。”
荧不太敢看向阿贝多，因为她知道，此时阿贝多的脸上一定写满了一句话：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阿贝特似乎被惊到了，他上下打量着阿贝多，眼底都是复杂。
“留下吧。”最终，他说道。
“诶？”荧抬头看向他。
她都已经做好和阿贝特据理力争甚至动用武力逼迫他留下阿贝多的准备了，没想到她什么都没说，对方竟然就率先投降了？
阿贝特苦笑一声：“还能怎么样呢？虽然我承认，我私心里希望你能把他送去销毁，但是亲爱的，你也曾是一个仿生人，我现在也算是半个仿生人吧，我怎么可能将我们的同类送回那个可怕的地方呢？那我……不就成了杀人凶手了吗？”
好像很有道理。荧感激的点了点头。
阿贝特牵起荧的手放在胸前：“但是亲爱的，你要答应我，你的心里只会有我一个人，不要靠近他，好吗？”
阿贝多握紧了手中的菜刀。
“这……”荧为难地看了一眼阿贝多，还是选择了沉默。
“没关系，我知道你一时适应不了，我们慢慢来。”
阿贝特很善解人意地放开了她的手。
“我是你定制的仿生人吗？为什么我的星星颜色变了啊？”
荧一直很在意这件事情，于是先把所有的情感纠葛放在一边，决意弄清楚自己身上隐藏着的东西。
“你……是我创作的仿生人呀。”
阿贝特带着点笑意，温柔地望着她。
“创作的？”荧瞪大眼睛。
阿贝特点点头：“你是我此生最得意的作品。你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精致，那么的纯洁，除了那一点点瑕疵以外，你是完美的。没有人会不爱你，我也不例外。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所以我后悔了，我在创作的时候不应该给你留下瑕疵，更不应该将你的生命用区区芯片和闸门掌控。我要你变成一个人，一个能够有感情，有思想，能够独立的，发自内心和我相爱的人。所以……”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露出了某种梦幻般的表情。
“我千方百计将你的芯片从你的瑕疵中剥离了出来，本想继续研究，使你离开芯片后能够继续存活。但是我就知道，你是独特的。用来当实验体的仿生人剥离芯片后就重新变成了无生命的躯壳，但是你不一样，你剥离芯片后反而更加灵动，热烈地回应我的爱意。我帮你获得了人类的身份，我们结婚了……后面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所以，你研究出剥离芯片后仿生人如何继续存活的方法了？”
荧敏锐地抓到了重点。
“说来惭愧。”阿贝特微微摇头，“我在这方面进行了大量的研究，自认已经挖掘到了很深的地方，但是总是差了那么一步之遥。”
听了这话，荧并没有感到气馁，眼睛反而闪闪发光。
这是个宝库啊！她兴奋地摇着阿贝多的胳膊，示意他阿贝特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阿贝多终于回过神来。
他其实刚刚并没有怎么入耳听荧和那个阿贝特的对话。
他的脑海里始终回放着阿贝特进门拥抱住荧的那一幕。
当他看到那个和他的脸一模一样的男人环住女孩的腰时，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下意识就想将菜刀扔过去。
但是他还是用极大的毅力控制住了。
阿贝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注视着面前一切，并试图用理性的思维做出分析。
他感觉非常奇怪。这就像是，有一个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偷走了本该属于他的生活。对于他来说是这样，对于生活在这个世界的阿贝特也是这样。
阿贝多忍不住想起来了那个杜林腹中的失败品。如果那个失败品的计划成功，他就会杀死自己，夺走自己的一切，彻底在他的生活中替代他的位置，以他的面貌，他的名字继续生活下去。他可能会尝试杀死旅行者，但是阿贝多觉得可能性不大。对于他们这种炼金造物来说，真的很难不被旅行者吸引，她的坚韧，她的神秘和她的孤独，对他们而言，散发着罂粟般甜美的香气，哪怕一旦触碰就会万劫不复，也忍不住想要去采撷。
或许那个失败品在替代他之后，也会夺走旅行者对他的情感，就像现在这样。
阿贝多看到荧的目光始终在阿贝特身上，理智告诉他，荧肯定只是对阿贝特带来的新线索和新可能感兴趣，但是情感上，他仍旧觉得嫉妒。
是嫉妒吗？阿贝多几乎是第一次在自己身上使用这个词。
他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失败品，觊觎着另一个本不属于他，却让他有机会替代的生活。
荧当然不知道阿贝多到底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的她内心非常兴奋，因为对于仿生人来说，阿贝特绝对是宝藏一样的存在。他熟知仿生人的构造和使用原理，甚至还能够将仿生人和芯片剥离开来。
“我不太懂研究方面的东西。”荧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忍不住想要分享出来，“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能够改造芯片和闸门之间的关系，使得打开闸门的时候，芯片会释放出某种信息促使仿生人觉醒？”
“可以……尝试一下。”
阿贝特缓缓点头，复又皱起眉头：“你是想做什么？”
听到这话，荧突然有点犹豫。
要告诉他吗？要信任这个只认识了几十分钟的人吗？诚然，荧不得不承认，面对着那张和阿贝多一模一样的脸，她的警惕心大大下降。
“你说吧。”阿贝多突兀开口。
荧惊讶地望向他。
阿贝多点点头。
想来他有自己的考量，荧自然选择相信他。她将仿生人受到的不公待遇，自己的想法，以及仿生人保护组织的需求和盘托出。
“我也是仿生人，看到我的同胞一天天地被奴役，我非常痛心。我希望能够尽我最大的力量保护他们。你会帮我的，对吗？”
最后，荧一脸希冀地望着他。
阿贝特陷入了沉思。
阿贝多的手指动了动，盘算着但凡他提出异议，就展开攻击。
“没问题，”阿贝特抬起头，柔情似水地看向荧，“你的请求，我都会答应。更何况如今我也是半个仿生人，自然也希望仿生人能够获得他们应有的地位。”
荧心里冒出点小小的愧疚。即便她隐隐约约有着曾经和他柔情蜜意的记忆，可是她毕竟不再是之前那个他的妻子了，却又肆无忌惮地以这样的身份要求他，其实略微有一点对不起他。
阿贝多松开了手，心里有一点若有似无的失望。
“你刚回来，先休整一下，我们明天去保护组织，你们可以用那里的器材研究。”
荧回避了阿贝特的目光，催促他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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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一直不太对劲。”
阿贝特去房间后，荧坐到阿贝多身边，担忧地望着他。
“无事。”阿贝多摇摇头。
他看向荧，她金色的头发垂在锁骨旁，白色的花朵绽放在鬓边，是他所熟悉的她。
“我有点想念蒙德了。不知道可莉现在怎么样，有没有闯祸呢？蒂玛乌斯和砂糖的研究是否有新的发现？”阿贝多低声说。
荧鼻子一酸。离开提瓦特这么久，她才是最想念提瓦特的那个人。明明她已经穿梭过了那么多的世界，明明提瓦特应该只是她诸多旅行中的一个站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那里的人，或许是因为发生的事情，提瓦特使她有了一种归属感，就像……就像家一样。
“我也很想念啊……”荧喟叹一声。
阿贝多莫名地安下了心。他并非那个偷盗者，面前的少女是那位旅行者，而旅行者是属于提瓦特，属于他阿贝多的。
他不需要嫉妒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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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大都会（6）
尴尬的情况发生在睡觉的时候。
荧坐在床上头都大了。
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分别站在床的两侧，虎视眈眈地对望着，似乎都在尝试用眼神杀死对方。
“要不……你们俩都睡地上？”
荧试探着提出了一个建议。
两个人迅速转头，用完全一致的谴责的目光看向她。
荧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啊……那么……难道还能一起睡床上？”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开始真的思考这个可行性，“这张床也挺大的，睡三个人好像也不是不行……”
……
阿贝多一言难尽地低下头，身体力行的开始在地上铺床，而后用锐利的眼神看向阿贝特。
阿贝特也抹不开这个面子，只能在另一侧的地上铺开被子。
见状，荧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真的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啊！
**
房间里微微有着均匀的呼吸声。
阿贝特毕竟是刚回来，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荧翻了个身，贴着阿贝多那一侧的床沿，面对他。
阿贝多也还未睡着，正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颈部金色的星星隐隐约约散发出一点光。
荧用气声说：“你有心事？”
阿贝多点点头，指了指门口，示意出去说。
两个人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没有惊扰已然熟睡的另一个人。
“怎么了？”到了客厅，荧担忧地问阿贝多。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在之前，都遇到了什么？”
在刚刚晚上聊到提瓦特的时候，阿贝多其实就是想把话题引到这里，但是几次都被来回穿梭的阿贝特打断了。好不容易没人打扰，他终于可以把这话问出口了。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而且我之前说过，具体的我不能说。”
荧扯了扯嘴角，看起来不是很想说。
她的脑海中一一闪过那些慢慢消失的光点，以及自己伸出去却什么也抓不住的手，心里的恐慌感不断的蔓延。
她的额头突然触到一个软软的东西，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看着我。”
阿贝多握着她的手，迫使她回神。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亲吻她的额头，可是她为了别人黯然神伤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心里泛起一点异样，想要通过什么举动将她拉回来。
“你不用说话，只要用点头摇头回答我的提问就好。”
荧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
“你之前失去的，有我认识的人吗？”阿贝多问道。
她点头。
“凯亚？”阿贝多猜测。
荧摇摇头。
“晨曦酒庄的那位主人？”
荧点了点头。
“风花节时你身边那位吟游诗人？”
荧再次点了点头。
“你是在不同世界遇到他们的吗？”
是的。
“你对他们，抱有友情以外的其他感情吗？”
荧僵住了。
“你对我，抱有友情以外的其他感情吗？”
荧几乎不敢直视阿贝多的眼睛。他清澈的蓝色眸子里似乎卷起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将将要把她的灵魂吸进去。
她一直不太敢去思考关于她的感情问题。事情已经很乱了，她更想专注于当下，用自己的心去回应。她并不是一个很热情的人，但是一旦和谁有了羁绊，她就会拼尽全力去守护。
阿贝多看到她迟迟未点头，说失望也不可能没有，但是他不想逼迫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回应，于是自己转移了话题。
“你是否有想过，为什么是我们吗？在这里的我，和在提瓦特大陆的我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这一点我确实思考过，但是还没得出结果。”荧果然顺着他的话往下思考，一时把其他事情抛在了脑后。
“以我的感受，现在的我，是我而非我。我似乎只是一个分支，或是说，一个灵魂……”
荧突然想起来上一个副本人界和鬼界分出一魂一魄的设定，难道说，上个副本其实是有着暗示的意味吗？
阿贝多继续说，“至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和你我有着很大的关系。这个世界并不稳定，而你突然进入这个世界，就像在做一个测试，就像我平时在研究中会控制变量进行实验，来达到研究的最佳效果。”
测试？荧垂下眼睛。难道说，一批又一批的玩家进入不同的副本，其实是一种测试世界稳定性的实验流程？他们就像是质检员一样寻找世界的漏洞，修复副本的稳定。
不愧是阿贝多，这一番话……对她来说，启发很大。
阿贝多点到即止，而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应该能猜到，你和其他人的不同。你会在不同的世界里遇到熟悉的人，这说明……”
“说明我和这些事情的来源有着不能分割的关系。”
荧喃喃道。
“不用担心。”阿贝多捏了捏她的手背，“我知道你一直在苦恼这些事情，甚至很没有安全感，想要通过束缚的方式来阻止一次又一次的离开。但是我希望你知道，离开并不是你的错。就算我出了什么岔子，那也与你无关，而是我做好了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