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小姐、手冢夫妇和山田先生的表情也相当僵硬,差点成为某桩毒杀案的目击者甚至是当事人,任谁都不会觉得是件令人欢欣鼓舞的事。
“可是怎么会发生呢?我是说所有的食物都是好好的送上来的!”土方太太依然不愿相信地说。
随后她像是想到什么,惊讶地捂住嘴,目光则看向朽木小姐。
就餐时朽木小姐就坐在弥子旁边,想在她杯中投毒的话,虽说有些困难,但比起他人动手的机会还是有的。其他人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朽木小姐奇怪地问,渐渐醒悟过来。
“等一下,你们该不会认为是我下的毒吧!太可笑了!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没有人回答她,这种沉默本身就足以说明其他人的态度。
“先别说了!还是通知警察吧!”弥子打断道。
作为差点死在她最爱的餐桌上的受害人,她的表现还是十分镇定的。
没用多长时间,警察便赶到了,随后是混乱的调查取证工作。有毒的果汁和其他所有出现在晚宴上的食水都被取样拿去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了。
果汁中被证实含有致死剂量的有毒物质,但在其它食物和饮料中都没有发现毒物,包括原来装果汁的罐子。
根据管家的证词,果汁是从一瓶当天从商店买回来、未开封的饮料罐中倒出的,随后被直接送到餐厅。当时在厨房里的其他佣人证实了这一点。这也就是说毒是从果汁被倒进杯中,到弥子打算喝下的这段时间里下的。因而管家成为最大的嫌疑者,只有他有投毒的机会。
所以尽管他反复声明自己是无辜的,警察还是准备将他带回警署进一步的盘问调查。
但是弥子却阻止了他们。
“等一下,毒并不是管家先生下的。下毒的人是你,土方太太!”
第7章 (七)
土方太太一脸震惊莫明的表情看着弥子,过了几秒钟,才勉强说:
“弥子小姐,你是在开玩笑吧。下毒的人怎么可能是我?且不说别的,我可是连碰都没碰过那杯果汁,怎么下毒啊?”
回答她的却是涅罗。
“是的,但如果毒不是下在果汁里呢?当然了,今天晚上只有大师喝的是果汁,所以将毒下在果汁里是最容易有效的方式,因为这样绝对不会产生误杀的情况。可如果再仔细观察一下的话,就会发现在今晚的餐桌上还有一样东西是大师会吃下,而其他人绝对不会尝到的。那就是冰块。
“今晚除了大师之外,所有人喝的都是葡萄酒,就连餐前的饮料也是。虽说是相当珍贵的酒,但连开胃酒也是同一种,未免有些奇怪。如果是其它酒类的话,各人也许会根据自己的口味加入冰块调味,只有葡萄酒是绝对不会加冰块的。下毒者将毒药事先投入制冰器中,借用管家之手将有毒的冰块放入果汁内,这样便无需碰到杯子也能完成投毒。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就只有作为宴会主人的土方太太!”
一名刑警匆匆走进来,手中的证物袋中正装着从厨房冰箱取出的制冰器,里面还剩有好几块冰块。
“事实上早在来之前,大师就已经怀疑你了,所以才能知道果汁中有毒。是吧,大师?”
涅罗微笑着加上一句。
土方太太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
弥子凝视着她,“因为土方太太真的是太‘热情’了,虽然土方太太说是感谢我解开土方先生被杀之谜,但别忘了,也是因为我,土方太太的儿子才会被送进监牢!这样矛盾又残酷的事,我想一般人应该是不可能理智对待的吧,至少我就不行。就算土方太太是真的振作起来,想要感谢我的话一次请客吃饭也已足够,再多就奇怪了。
“接下来是我被狙击的事。狙击者告诉我雇佣他的人非常讨厌侦探,似乎可以理解为对方是因为怨恨我而想要杀掉我。虽然有很多人因为我的缘故被抓,但我实在想不出他们中的某一个人会对我怀有这样的怨恨之情。如果说有某个人让我觉得有不自然的地方,那就是你了,土方太太。
“所以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土方太太的过往情况。土方太太的父亲曾经是一名刑警,在他任职期间发生过一起多名年轻女子被害的连环杀人案,土方太太的父亲就是负责调查此案的人之一。这桩案子的最后侦破,却是因为一名私家侦探在调查婚外情证据时无意获得的线索。由于这个原因土方太太的父亲受到社会舆论相当大的责难,仕途也受到打击,之后一直郁郁不得志。虽说不能完全归咎于此,但他的悒郁早逝多少也与此有关。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土方太太大概也就很难对侦探产生好感了吧!”
“没错,所以说侦探什么的最讨厌了!”
土方太太抬起头,她丰满的脸颊上现出一条条深深的纹路,那是她曾竭力掩饰的愤怒和憎恨所留下的痕迹,让她原本和善的面容一下子变得狰狞无比。
“父亲非常努力,为了抓到犯人拼了命地工作,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就连我生病也没有回来看过,结果却被那个家伙先抓到了犯人。那种以偷拍别人偷情照片为生的家伙,所谓的侦探!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过,只是因为一点点好运却被当成了英雄,而那么拼命努力的父亲反而受到责备 。我永远不会忘记父亲因为自己的无能而难过颓废的脸。然后是——
“丈夫被杀了,凶手却是自己的儿子!这种残酷的事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要让我知道真相!已经失去了丈夫,为什么连儿子也要一并失去!就当作普通的夜盗事件处理不就好了,就算知道了真凶,丈夫也无法再活过来。不知道真相就不会如此痛苦,虽然失去丈夫,但至少还能保住儿子!这全都是你的错!”
土方太太瞪视着弥子,强烈的愤怒让她的面容扭曲起来。
“如果你不出现就不会发生这种事,父亲那时是,现在也是!没有侦探,就不会有不幸的事发生,所以要杀掉,这个世界压根儿就不需要有侦探存在!”
弥子带着悲伤的神情,低语道:“我不能说土方太太说的就不对,但我仍然希望有侦探存在,并不因为我自己是侦探。我也曾在某个案件中失去亲人,我知道那种感觉。那时的我曾经努力想要振作起来,让生活恢复原样,可是不管我怎样努力,因为有未解的‘谜’的存在,我的生活中始终有那么一小块是混乱无解的。那个时候的我打从心底希望有一个人,不管他是不是侦探,或是别的存在,都没关系,只要他能帮我解开这个谜。
“我知道真相是残酷的,有时候不知道也许反而会比较好,但我想还是有更多的人想要知道,他们需要某个人帮他们解开‘谜’,让他们被打乱的生活恢复正轨。所以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是需要有侦探存在的!”
“狡辩!全都是狡辩!侦探最讨厌了,统统给我去死吧!”
土方太太大吼着,掏出不知藏在哪儿的刀具朝弥子扑过去。
涅罗忽然挡在弥子身前,想要拦住土方太太,结果两个人滚成一团,撞翻家具,摔倒在地。
等到众人上前查看时,土方太太已昏了过去,涅罗安然无羔。
他庆幸地说:“好像是土方太太摔倒时撞到头了,真是太幸运了。”
接下来的收尾工作交由警方全权负责,弥子和涅罗先行一步离开,以避开闻风而来的记者。
“真是够呛的一晚呢!”弥子小声自语道。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惊险,她差一点就喝下那杯有毒的果汁了。
(结果又被涅罗救了!)
“不过涅罗竟能知道果汁里有毒,好厉害呢!”
“不,吾辈其实也不能确定,所以不能排除猜错的可能以及由此产生的后果,像是被控告诽谤之类。不过即使真的发生也没关系,因为有你在啊!”
涅罗摸着下巴爽朗地说。
(意思是因为有替罪羔羊在,所以可以大胆猜?)
弥子内牛满面地想。
“说起来涅罗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没把握的事呢!”弥子笑道。
“没办法,好不容易才将仆人训练得能派上点用场,吾辈可不想就这么随便失去。”
(仆人啊——明明上次还曾说过是伙伴的!)
弥子这么想着,忽然微笑起来。
(算了,这样也不错!与其想那些根本不可能的事,还不如保持现状的好。)
“呐,涅罗,关于昨天说的‘喜欢’什么的话你就当没听过,忘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
“哎?”
弥子惊讶地停下脚步。
涅罗转过身,看着她。
“发生过的事情吾辈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可是……”
涅罗仰起头望着夜空,“吾辈是魔人,不懂人类的感情,也不知道喜欢之类的事——”
“别说了!”
弥子大声打断他的话,她努力想要做出微笑的表情,以掩饰眼中渐渐涌起的泪意。
“我都知道,所以别再说了。”
涅罗看着有些狼狈的弥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才再度开口,声音略显低沉。
“吾辈是魔人,但吾辈也有为满足饥饿而进食的欲望,也对某个人抱有期望,信任她,与她一起战斗,甚至为了保护某个人而不计后果的战斗过!吾辈也曾经过上亿次的计算,花费巨大的魔力打通一条通道,只为回到某人所在的那个地上世界;——以及,想要和你,弥子,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涅罗……”
弥子惊呆了,怔怔地凝视着涅罗的眼睛。那双和人类完全不同的环状双眼,依旧无法倒映出任何人的身影,却不妨碍它们认真专注地注视着某个人,她,这个名为桂木弥子的存在。
那一刻胸中涌出的强烈的情感让她想笑,却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弥子揉揉眼睛,发现涅罗已经迈开脚步向前走去。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停下来等着她。
“还不走,难道非要吾辈拖着你走不成!”
“涅罗!”
弥子忍不住笑了,她追上去,挽住魔人的手臂。
“吾辈需要更多的‘谜’,以及一定存在于这世界某处的‘究极之谜’,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没问题,我也想知道那究极之谜究竟是什么样的。”
爱是什么,即使是现在弥子仍然没有弄明白,但她想在意某人,全身心地信任某人,想要和某人一直在一起——这样的心情,即便不是爱,想必也是十分珍贵的感情。如果两个人都拥有这样一份心情,那么未来的路不管有怎么的棘荆坎坷,也一定可以一起走下去!
“啊,真好吃!”
弥子一脸满足感动地说。
她和叶绘正吃着热腾腾的牛肉火锅。上次的聚会因为弥子被狙击的事以及她的心不焉而不了了之,这次算是弥补吧。
“我看到了噢!”
叶绘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
“你和助手先生手挽手走在路上。”
弥子再一次被食物呛到,结结巴巴地说:
“那、那种事……”
“看起来你们已经确定心意,进展顺利呢!”
弥子不知是该承认还是否认,事实上自那晚以后她和涅罗的相处模式并没有任何改变,涅罗虐待她时还是虐不误。不过,好吧,她偶尔也还是有小小的幸福感的。
(该不会我真的有M的倾向?)
弥子冒着冷汗地想。
“真好呢!”叶绘既为好友高兴,又有些羡慕地说。“照这样发展下去,你们应该很快就要谈到结婚的事了吧!哎,助手先生那么帅,以后你们生出来的孩子也一定很可爱吧!好想早点看到喔!”
(结婚?!孩子?!!!)
弥子彻底呆滞住了。她想到涅罗堪比硫酸的唾液,脸立时黑了。
“呐,叶绘,你还是介绍别的男人给我吧!”
弥子握住好友的手,流着宽带泪请求道。
“咦?!”
与此同时,事务所里的温度再一次猛地下降五十度。心血来潮路过来看看的吾代很不幸地正当其冲,被冻僵在原地。
(混蛋!我就知道来这里不会有好事!该死的妖怪,给老子等着!)
可怜的吾代先生,这次似乎要真的面对生死难关了,不知道他最后是否能够逃出生天,让我们用力祝福他吧!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