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手制作的鲫鱼风筝,在她手中越飞越高,飞向浓云翻滚的天际。她的心也高高扬起,仿佛一伸手,便能触达云霄。
然而生活总是叫人猝不及防,起风了,坠落了,身下的道路突然变得颠簸又震荡。
踉跄之中,手中的风筝骤然断了线。她追不回来,被困住,不得不低下头,徐徐喘息。
她的发丝扫过肩头,跌坠向下。
她的泪水滑下,失重落在他唇畔,被他品尝。
他起初只是紧咬着牙。
眼眸失去了沉静,心跳也彻底乱了。
喉间干燥,手攥成了拳头,用尽全力才能克制这颤抖。
是她在唤他。
真的是她!
不过一会儿,她开始疲倦,呼吸起伏不定,追逐变得艰难。
于是他迎她而来,像本能一般。
“樱樱。”
他们面对面,鼻尖对着鼻尖,气息交错在一起。
这时候她才发现,其实束缚着他的东西根本没有用,一下子就能挣脱。
她懵了一瞬,难道刚才的温和平静,只是假象?可光光是那样,就已经足够叫她呼吸困难。
有些事绝非理智可以控制,更何况此刻他和她都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在梦里,还是梦外。
他反客为主,与她紧紧相拥,喷张的力量爆发,要她感受。
感受他们跋涉许久,终于重逢的大悲与大喜。
风筝回归怀中,失而复得。与之相连的,不再是细细一条丝线,而是近在耳畔的呼唤。
“樱樱……老婆。”他唤她,一遍又一遍。
像是急刹车之类的撞击,带来一阵眩晕感,简樱脑中蓦地心神恍惚。
记忆突然闪回到五年之前,她说要分开的那个夜晚,陆季屿跪在她面前,眼里幽暗一片,却捧着她的脸不住紧贴和亲吻。
虔诚又疯狂。
他的疯狂,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那时候是她无力去关注他,感受他,才任疯狂的影子在他身体里肆意生长。
若要爱人,必先爱己。她去寻找她的存在,他却迷失在五年的黑夜之中,裸足踏着炽热的路面,被反复灼烧。
简樱泪流不止,在眩晕、颠倒之中,她的泪被吻去。
“我们勇敢好不好?”他问她,也问自己。
她想要紧紧抱住他,用行动回答他,然而声音却破碎不成形。
许久没有这般放肆地伤心,仿佛要把五年来的委屈一口气宣泄出来。
她是如此,他也是。
但他已经开始尝试,尝试学着抓住属于他的那份爱。
再回馈。
“我把全部都给你……”
“全部都给你……”
她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
暗流汹涌,而他会将自己的一切都变成她的。
直到深沉夜色中掺入黎明的第一束日光,熟睡的人在中途醒来,流失的力气再度回归身体。
他看向身侧的人,有一瞬的呆愣,继而大力抱住她,手脚并用地,像是生怕她再度消失不见。
他说:“老婆,你回来了。”
第24章 大狼狗
简樱在简安安2岁的时候,有一次被邀请到一位导演家中做客。
因为涉及项目工作,她无法推辞。但她不放心把简安安一个人放在家里,就询问导演能不能带上女儿一起去拜访。
那位导演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到了对方家中后,简樱才发现那位导演养了一条大狼狗。狼狗模样十分高大威猛,见到它的第一眼,简樱就担心简安安会不会被吓到。
没想到那狼狗看着凶,性格却格外黏人,看到她抱着白嫩的小娃娃,就“吧嗒吧嗒”奔过来,又是摇尾巴又是舔脸蛋的。
简安安一开始的时候,小身子还绷得紧紧的,后来大概是知道大狼狗不会咬人,也就和小佛爷一般不动如山了。
大狼狗讨好了简安安,又伸过来脑袋开始舔简樱。
在她脸颊留下痒痒的触感,格外亲热。那个感觉,和现在很像。
——现在……
——现在?!
简樱强撑着撑开眼皮,脖子那里恰好印上来一个湿乎乎的吻。
她倒吸一口凉气。
昨夜的记忆一下子涌进脑海里。
意乱情迷的夜晚。
最开始,他说他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于是,她让他彻彻底底地去感受。
她想起了,唇齿相接,紧紧拥抱。
颠倒混乱,一遍又一遍。
还有男人没什么力气时在她耳边的喑哑声音:“樱樱,我把我的全部都给你了。”
他的全部,烫人得很,简樱不得不承认,她那一刻虚弱又快意,情动得不能自已。
“樱樱。”这一声,不是回忆,把简樱从思绪中拉入现实。
陆季屿此刻心情激荡,如同年少的小兽,无比愉悦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简樱闭了闭眼。
她声音都哑透了,真的不想说话。
“樱樱。”陆季屿又叫了一声,从后面抱住她,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两个人此刻都是不着寸缕,所以某些地方的改变,她很强烈地感受到了。
也太……
简樱忽然很想踹他一脚。
她都累死了。
他怎么还能这样!
虽然简樱没说话,但陆季屿立刻就感应到了她的心情。
他心甘情愿伏低做小,在薄被下面伸手给老婆捏腰。
只是捏着捏着,手就不太安分起来,还偏要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老婆睡饱了吗?已经十二点多了。”
“我自己一个人醒了好久,一直在等你醒。”
“睡?我是睡过去的吗?我是昏过去的!”简樱没忍住,打断他的碎碎念。
“陆季屿,昨晚你是人吗?三次!三次啊!”
她的话里满满都是控诉。
第一次的时候,她承认她是主谋,但没多久战局就完全扭转了。她纯粹就是小猫咪对上大狼狗,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简樱扶着腰,尝试起床。
然而刚撑着手臂想坐起来,就觉得全身都酸痛得不像话。
“啊……”到底还是失败了。
陆季屿忍不住笑,趁着她要跌回去时将她整个人翻过来,和他面对面,额头碰在一起。
“樱樱,你昨晚第一次的时候那样,都弄疼我了。”陆季屿的口气也委屈巴巴。
简樱无言片刻:“我还没说疼呢。”
五年没有过了,突然那么一下子,她也是咬着牙才撑过去的。
陆季屿捧着她的脸,浅浅啄了一下,又一下,然后继续给她捏腰和腿。
见他这样,简樱的气竟然也不知不觉消了大半,她垂着眼不太自在地说:“你说实话,这几年有没有过别的女人?”
没立刻听到回答,她有些不满,抬眼去看陆季屿,只见他眼中笑意更甚。
“你笑什么?”她问。
“没有。”他回答她的问题,“我对别人根本不可能起反应。”
“哦?”简樱眼睛眨了眨,“你不行?”
腰间的软肉突然被重重捏了一下,她难耐地“嘶”了一声。
“看来我昨晚还是没有很好地证明自己。”陆季屿的手牵着她的手,再度不安分起来,“要不然现在……”
“别!我不要了。”简樱求饶,“你行你行,我昨晚充分感受到了!确定你很行!”
两人在被子里玩闹片刻后,简樱摸了摸陆季屿的脸:“现在还有不舒服吗?”
她说的是昨天他发病的事。但她不想提及“病”这个字,一点也不想。
陆季屿知道她在说什么,顺势把她的手拉到面前,亲了亲指尖:“老婆回来了,我就好了。”
简樱当然知道他不可能马上就痊愈,但还是因他的话而高兴。
却又听他突然说:“老婆,我想去结扎。”
简樱:“???”
陆季屿解释:“就算是每次做了措施,也不一定就万无一失。我现在吃了药,怕有个万一……对你身体不好。”
知道了他的想法,简樱的心就软下来了。
“你知道可能对我身体不好,怎么就不想想对你的身体好不好?”她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事,忙说,“你别那么极端啊,其实很多事是可以商量的,也有办法的。”
陆季屿“嗯”了一声:“我老婆心疼我,我懂。”
突然间老是被喊老婆,而且这频率比他们当初结婚时还要高,简樱脸忍不住红了红,低声咕哝:“谁是你老婆。”
她正羞恼,某人却继续说:“只要你以后不要不理我,我也不需要一天三次。一天一次就好了,每次我都会认真做好措施的。”
“你……滚!”
陆季屿点头卖乖:“好,我这就滚去给老婆做饭。”
都已经是大中午了,两人长时间没吃东西,昨晚体力消耗又太大,是该垫垫肚子了。
“算了。”简樱拉了拉他,“做饭还要买菜,你直接叫餐吧。”
陆季屿绽放出一个笑容:“好。”
半个多小时后,简樱见识到了一顿超豪华的滋补外卖大餐。
开胃菜是鲟鱼鱼子酱。
主菜有炒松茸、红糖猪脚姜、海参花胶乌鸡汤、爆炒大虾……
还有鲜炖燕窝和各种水果作为餐后甜点。
到最后,一张餐桌都差点摆不下。
陆季屿一边给简樱夹菜,一边说:“老婆辛苦了,好好补一补。”
她觑他一眼,这是把餐厅搬到家里了吧?
还有,他现在喊老婆是不是喊得也太顺口了点?
不过这些菜每一盘都是色香味俱全,完全合简樱的口味,她也不客气,放开肚子吃了起来。
等吃饱了以后,陆季屿还在给她剥大虾,剥好一只就送到她嘴边。
简樱一边咀嚼鲜甜的虾肉,一边斟酌着要怎么开口说接下来的话。
有件事,她从昨天就开始在想。
在遇到她之前,陆季屿尝试过逃离陆家,只身一人住进了那个老旧的居民楼里。后来,他们短暂的婚姻或许给过他救赎,然而惨淡的收场却也导致他的境地更加糟糕——他在离婚后不得不转变态度回归陆氏,接手云上集团,如陆老爷子所希望的那样为家族卖命。
这五年来,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工具。
虽然也因此,他才能积累实力找到她,但他的心里不再为自己考虑。
曾经有过的年少叛逆,曾经想追求过的自由,在他身上已经消失不见。
简樱轻声问他:“你想休息吗?”
“嗯?”陆季屿手上剥着虾,抬头看了她一眼。
简樱深吸一口气,干脆直白一点道:“你想吃软饭吗?其实……我也可以养你的。”
陆季屿手上动作停顿片刻,又继续剥完这只虾,轻轻塞进简樱嘴里。
然后,他抽出一条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并问:“樱樱这是什么意思?”
“吃软饭”对男人来说可不是一个好词,陆季屿忍不住想,难道简樱对他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简樱怕他误会,也顾不上嘴里还在咀嚼,一边脸颊还鼓着,说:“你在云上集团开心吗?如果不开心,不想做那个总裁,就别做了。我虽然没有那么会赚钱,但多养你一个还是可以的。人生就活一次,我希望你能多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过去,陆季屿在那个窄小的出租屋里亲手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玩意。他们用来定情的鲫鱼风筝只是其中之一。
或许在很多人眼中,特别是陆老爷子的眼中,那些东西都是无用之物。
但简樱知道,人的一生当中少不了这些无用之物。
如果事事都讲究清楚明白的价值,那人最终便与机器也差不多了。
陆季屿可以把云上集团打理得不错,不代表他真的享受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从她第一次遇见他开始,他就有一颗叛逆、任性又不被定义的少年心。
简樱终于彻底咽下了虾肉,有些期待地看向陆季屿。
她应该表达清楚了吧?
谁知,在她的注视中,陆季屿的眼眶里滚落下了一滴晶莹清泪。
“怎么……又哭了?”
这个爱哭的大狼狗!
陆季屿笑了笑:“我只在自己老婆面前哭。”
他凑过来,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谢谢老婆心疼我,我会好好考虑的。”
简樱也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嗯。”
或许是她的手太过于温柔,也或许是她的气息过于香甜,陆季屿只觉得小腹里的一团邪火开始复燃。
气氛正静好,他深深呼吸一口气:“老婆腰还疼不疼?”
“腰?现在已经好多了。”
男人眼眸深了深,“嗯”了一声,就开始伸手亲自验证。
那手,不像是手,反而像是野兽的魔爪。
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扒个干净。
“你干嘛!”觉察到危险的简樱将陆季屿推开一些。
陆季屿的视线定格在简樱身上。她微微喘着气,浓密的睫毛沾染了晶亮的水汽,目光控诉又幽怨。
他蛊惑道:“老婆,我今天会很温柔。”
第二天,简樱醒来的时间推迟到了下午两点。
陆季屿也知道她实在是承受不了了,一脸正直地保证这个晚上绝对不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