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决定。”简灵轻声说话。
“那就激昂的吧。”瞿绛河笑了笑。
他摁灭了烟，然后寻卫生间仔仔细细地洗手。在演奏这件事上，他总是很有仪式感。
等他来到KTV大厅时，众多剧组成员已经等在那儿了。
大家围在钢琴边，等年轻的音乐家演奏，为整场杀青宴结尾。
瞿绛河坐上琴凳，双手抬起键盘盖。他弹奏起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有力的手指快速落在黑白琴键上，一串饱满高昂的音符响彻整个大厅。
他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手指却如同机械一般精准下落。人与机械的感觉混杂在一起，生出一股别样的魅力。
“瞿老师真的好帅啊！”
“真羡慕简灵，天天听着瞿老师的钢琴曲入睡。”
简灵听闻身边有人发出感慨。
简灵悄悄勾起嘴唇。诚然，这个生日，是她度过的最快乐的生日。这一年发生的很多事，她想她将终生不忘。
弹奏完整首曲子，瞿绛河站了起来，微笑环视众人：“这首进行曲送给大家，祝大家勇往直前，所向披靡。”
“勇往直前，所向披靡！”刘斐跟着大喊。
“祝《喧嚣之下》大爆！”
“我们杀青啦！”
一片欢呼声中，杀青宴落下帷幕。
简灵从影视城折返首都，爆睡了一天，然后立刻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她开始跑各家试镜，同时不忘发保护指甲的视频和舞蹈视频到网上。她还要跟梅莉组建起工作室，招募助理，每天忙得脚后跟打脑壳。
脱离剧组回归现实，生活的节奏一下子加快。刘斐，柳闻，瞿绛河……曾与她朝夕相处的人，转瞬间便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偶尔在寂静的深夜，她会抬头看着天空，兀自想这个时候刘斐又在筹划什么新剧，柳闻去给谁化妆了，而瞿绛河，他目前在哪个时区，占领亚洲市场的进度怎么样了。
很快简灵就通过试镜，拿到一个不错的角色。她将在商战题材的民国剧，《终局》里饰演一位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的奇女子。这部剧是部大男主戏，简灵虽是女一，但番位排在三位男主演之后。但是她的角色台词量大，和男主演的对手戏也很多，还是很有挑战性的。
《终局》导演通过《喧嚣之下》的海报和片花了解到简灵，对她十分欣赏，见试镜没有问题，马上就把她定了下来。来年一月份，简灵就要进组拍戏。
在简灵忙碌的这段时间里，她初次出演女主角的剧，《心动的季节》开播了。
平台临时调整安排，让《心动的季节》提前开播。制作组措手不及，都没时间宣传，等同于空降。
不过其实《心动的季节》也没办法大搞宣传。因为过审等问题，这部剧拍完后被压了三年。制作组内很多人员已经离开娱乐圈。演员这方面，出演男主角的演员弓胜，也已经不再当艺人，回老家继承公司去了。
官方把过去囤积的物料发出来，就意思意思当宣传了。
其中一个物料视频是拍剧时组内员工拍摄的。当时拍摄是在盛夏，简灵中暑，倒在临时支起的折叠床上。弓胜见状，就去买了个西瓜。
视频里，弓胜将西瓜切成小块装进碗里，用小叉子叉着喂浑身无力的简灵吃。弓胜曾经是学体育的，当时穿着一件大爷背心，露出手臂上紧实漂亮的肌肉。视频气氛不错，一发出来，便有很多小女生嗷嗷喊甜。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转眼间就到了12月。和瞿绛河约定，录制插曲《点火》的日子到了。
梅莉跟朱晓喆确认安排没有变动，然后便在录制当天，让新上任的助理红红开车送简灵去瞿绛河的公司——银色天空音乐制作公司。
简灵目前的车是二手市场收来的，二十多万。她回首都后，就把瞿绛河借的阿尔法罗密欧还给朱晓喆。虽然朱晓喆一脸为难，但她还是坚持。潜意识里，她还是想少欠瞿绛河一点。
简灵和助理红红来到银色天空。这是简灵第一次到瞿绛河的公司。之前她总听说，瞿绛河的公司扩张很迅速，网罗了不少音乐界人才。她站在银色天空一整栋办公楼前，看着公司气派的外表，心想那些传言应当不是假的。
“简老师，今天您的录音工作，将由我们声乐部门总监，郭总监负责。她临时有事，烦请您去小会议室稍等。”简灵来到前台处，见前台一脸歉意地说话。
简灵立刻说没事，跟随前台安排的人事专员前往小会议室。等待时，人事专员进门送来一份切成小块的西瓜。简灵兀自思索了一下现在这个季节西瓜大概不太好买，但没多想，和红红分着吃了。
不一会儿，郭总监就来找简灵了。郭总监四十岁左右，为人亲和。
“瞿总最近很忙，就由我来负责你的插曲，没有问题吧？”郭总监笑着问。
“当然。”简灵回以微笑。在郭总监专业的指点下，简灵顺利完成了插曲的录音。
完成录音后，郭总监留简灵和红红在小会议室吃晚饭。他们一起，一边闲谈，一边吃饭。
“简灵，你还没有去我们大会议室看过吧？”郭总监笑着对简灵说话，“那里摆着瞿总手里最贵的一架钢琴。两千万的贝希斯坦，通体金黄，是我们公司的镇司神器。现在会议室还在开会，你下次可以看看。”
“那我下次看看。”简灵点头。
就在这时，朱晓喆匆匆跑了进来。
“简小姐，烦请您稍等一下。先生正在开会，他想开会后见你一面。”朱晓喆这样说。
简灵定了定神，点头说好。录音全程她都没见到瞿绛河，心想既然瞿绛河在这里，出于礼貌她还是应当等一等，见一见的。
“您要是无聊，可以看看这个。”朱晓喆递给简灵一个平板，《喧嚣之下》30集粗剪赫然展现在简灵面前。
刘斐原本是打算把《喧嚣之下》做成20集的，如今剪成30集，应当是考虑到平台方的建议。他把粗剪发来瞿绛河公司，说明已经进入到后期配乐阶段。
“配乐还在制作中，这个版本看起来可能有些粗糙。您将就一下。”朱晓喆略带歉意地笑笑。
简灵看了看朱晓喆有些憔悴的面孔。近来梅莉很忙，也不经常跟朱晓喆联络，她不知朱晓喆的憔悴是否因为这个原因。
吃完饭，朱晓喆和郭总监都离开了小会议室。
简灵开始看粗剪。
她先点开第一集 ，看着自己扮演的白梨穿浅绿色旗袍，踩着洁白的高跟鞋，被黄包车夫扶下车。她抬起明亮的双眼，看一眼舞厅的招牌，从包里摸出几个硬币，丢到路边乞丐的碗里。
简灵看着屏幕中的自己，忽然感到一股羞涩。片子中的她，正在以浅薄的学识，扮演一个未曾谋面过的人，依凭想象去演绎她的人生。
她将播放速度调成二倍速，往后跳着看。渐渐的她被画面和剧情吸引住了，她不再去想她的扮演是否合适。她被白梨的故事抓住了，随着她的欢喜而欢喜，随着她的悲伤而悲伤。戏剧强大的魅力捕获她，她以旁人的视角凝视着屏幕中的白梨，而不是她自己。
她跳着看到白梨和庄沭的亲吻，心跳还是不可抑制地加快。她垂眸静默片刻，按下视频中的暂停键，然后望向身边的红红。
红红正在打哈欠。
“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简灵说。红红还是个20岁的年轻女孩儿，简灵不想留她太晚，反正跟瞿绛河见面也不需要红红做什么。
“那我把车留下吧。不然梅姐该说我了。”红红说。
简灵想了想，点头，“你到家打个电话给我。”
“谢谢简灵姐，你最好了！”红红蹦蹦跳跳地离开，简灵独自坐在小会议室继续看粗剪。期间人事专员又进来一次，简灵没在意。
她看到庄沭和白梨共同度过的第一夜。
粗剪没有进行声音方面的修饰，所以她能清晰地听见片子里传出撞到道具的声音，纽扣崩开的声音，布料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急促吐息的声音……
简灵按下暂停键，平复心绪。她下意识地望向桌边，才发现发现人事专员又送来一份西瓜。
红艳艳的西瓜切成小块，被盛在透明的碗里，精致诱人。
她有些困惑地看着。这是做什么呢，银色天空难道盛产西瓜吗？
肚子有点饿了，简灵不再多想，用小叉子插了一块西瓜到嘴里。
就在这时，小会议室的门开了，瞿绛河走了进来。
简灵含着西瓜，鼓着半边脸，从亲密戏间抬头，望向多日不见的男主演。
他穿衬衫西裤，依然英俊矜贵。大约是因为开了太久的会，他脸上不见以往那般柔和的笑，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强盛气场。
“好吃吗？”他转动一双狐狸眼淡漠地看她，声音也是凉凉的，“弓胜的好吃，还是我的好吃？”
第35章 皮囊
简灵站起来, 缓缓咽下嘴里的西瓜，十分茫然。
弓胜喂她西瓜，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谁想得起三年前吃过的西瓜什么味儿啊。又不是神仙种的。
简灵觉得瞿绛河应该是工作不顺, 找由头跟她发脾气。
她决定说点儿好事让瞿绛河开心一下。
“我今天的录音很顺利。郭总监夸我音色不错。”简灵说着, 声音不由跟着轻快起来。她忽然想到什么，又皱了皱眉：“就是, 我忘记问郭总监要份音频，不然可以放给你听。”
瞿绛河看着简灵有些失落的样子, 静默片刻，放缓了声音道：“没关系，我信你完成的很好。插曲做进片子里时, 我会听上千千万万遍。”
简灵听瞿绛河声音又如往常一般, 便跟他自然交谈：“《喧嚣之下》的后期配乐，是你全权负责吗？”
“嗯，也不放心交给别人。”瞿绛河顿了顿, 迈着一双长腿来到平板前，“你在看什么？”
简灵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原本按了暂停键, 此时瞿绛河伸手点了继续播放。
一时间亲密戏旖旎的声音在只有他们二人的会议室里播放起来。周围的气氛忽然就变得不太一样, 温度也开始不断加高。
简灵喉咙紧了紧，她情不自禁伸手按了暂停键。瞿绛河的眉毛轻轻抬了抬，但是视线依然没从屏幕上挪开。
简灵低头定睛一看, 画面恰巧暂停在她的特写镜头。她忽然有些无措，索性把平板按黑屏, 倒扣在桌子上。
空气瞬间寂静。不一会儿, 瞿绛河发出轻轻的笑声。
“我以后还会看的。”瞿绛河倚着会议室的桌子站着, 长腿交错, 笑着看简灵。
“那你就一个人看。”简灵面孔有些发烫。她将一缕头发拨到脑后，然后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我走了。”
她定了定神，还是抬眼望向他。
他看似深情的狐狸眼微微弯起，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有的。”他伸手轻轻拉过她的手腕，声音低头，“还有话说。”
简灵任由瞿绛河把她拉到面前，怔怔地望着他。
“上次的事，考虑的怎么样。”瞿绛河柔声问。
“什么上次？”简灵迷惑。
瞿绛河低头，在她耳畔柔和吐息：“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杀青宴后已经过了62天了。简灵，我给你很多时间考虑了。”
简灵震了震。他竟还数着日子的？
“我，我暂时不想恋爱。”半晌后她回神，僵着嗓子说。
“不想恋爱，还是不想跟我？”瞿绛河另一只修长的手扶上简灵的腰，一双晦暗的眼看着她，“那你想跟弓胜在一起吗？喜欢他喂你吗？”
“你在说什么？”简灵不可抑制地睁大眼睛，“我都没见到他人。而且我和他只是宣传，以后我也会和你宣传……”
“在你看来，我们是一样的？”简灵的话并没能让瞿绛河开心，甚至有反效果。
他收紧了手里的力道，简灵便被他往怀里带了一带。她的脸轻轻擦到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皮肤透过衬衣传来的热度。浓郁的木质香瞬间将她包裹。
她挣扎了下，但什么作用都没有。瞿绛河箍在她腰间的手很用力。这份不容拒绝的力道，让她不由想到珠串断线那一天。她的身子不由紧绷起来。
他将她圈进怀里。一只手箍着她的腰，一只手在她颈后似是安慰一般轻轻抚了抚。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那么害怕？”他垂眸，无声叹息。感受到她在怀里轻轻战栗，他在她耳畔发出似是苦恼的轻笑，“是那次亲吻吗？可我已经道歉了，而且我明明已经很克制了。”
简灵错愕地睁大眼睛。那天她差点没断气死在沙发上，他还说已经很克制？
“瞿绛河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简灵头脑有些混乱。她慌乱伸手，去推瞿绛河的胸膛，“你还没出戏……”
她的话音被一阵低笑打断。瞿绛河咬了咬牙，似是被气笑了。
无人的会议室里，他箍着她的腰自然俯身，毫不迟疑地吻上她的唇。
得益于长期的感情戏拍摄，他的亲吻较最初又精进不少，令掌中人无处逃遁。他轻轻吮着她丰润的唇瓣，时轻时重，不疾不徐。卓越的猎人从不会急躁，他有他的节奏。待猎物丢盔弃甲，他再将它她轻松捕获。
简灵伸手想要抵抗，但是根本没有力量。或者说，她从来就无法抵御瞿绛河。她没有反抗他的能力。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味进攻，只能任由自己被他的木质香味淹没。
他捏住她的后颈，双唇与炽热气息辗转研磨。带着烟草苦味的舌与她的交织在一起。等她在他怀里软了腰肢，整个人如同冰融化成水，他才依依不舍地撤离。
“简灵，如果我没出戏，那你这算什么呢？”
瞿绛河箍着简灵软在怀中的腰肢，望着她一双迷离的猫眼，用如夜色一般蛊人的温柔声调问。
她面颊微红，张着湿润的唇急促呼吸着，完全是一副沉醉在爱人怀抱中的样子。
“你是不是，也没有出戏？”他在她耳畔低笑，“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不是正好凑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