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袁府的管事过来,看座上醉了一圈人,只陆恒和顾淮山还清醒着,便讪讪对陆恒道,“国公爷,陆大人,外头来了个老婆子,说自己女儿是王承修的外室,怀着七个月肚子被王承修的人不知带哪儿去了,现在求告无门,才求到我们府上……”
陆恒跟顾淮山互视一眼,顾淮山赶忙推醒袁荃,“府上有人来了。”
袁荃半晕着头,“把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老妇人进门,当先跪地上,哭道,“求老爷救救我女儿!”
袁荃酒醒了一半,坐正问何事。
老妇人便把一五一十把话全说清了。
袁荃素来跟王泽铭不对付,这眼看着都要卸任了,还叫他抓到王家的把柄,自不会放过,二话不说,便写了派令,让都察院的差役上王家拿人。
彼时王泽铭还等在英国公府门口,并不知道王承修又被抓进都察院,待王家小厮过来才得知此事,哪还有心思杵国公府门口,急着往都察院去捞人。
这头袁府的宴也开不下去,诸人都散开,陆恒一身酒气,准备回府去换身便服,再去署衙,刚从袁府出来,正见晁元寻来。
“大人,您给的画像捕役在城东发现人了。”
陆恒背过手,“带我过去。”
——
马车停在金玉阁前,余晚媱和傅音旭头戴着帷帽下来,一前一后进阁,阁主将她们迎进雅间,雅间内备着茶水零嘴,自有婢女把阁内最时兴的首饰都送来。
傅音旭手快的解掉帷帽,拿起一支千叶攒金嵌白玉耳坠,“这是新出的样式吧,好看的紧,小表妹你戴着看看。”
余晚媱才解掉脖颈上的缎带,从窗户外陡然爬进来一人,赫然是韩云生,身上都是血,进来在地上滚了一圈便撑不住晕了。
余晚媱急忙蹲地上查看他鼻息,还活着。
恰时雅间门被敲响,“快开门!”
傅音旭抬步要去开门,余晚媱拉住她道,“表姐,这人是我的朋友。”
傅音旭连忙帮她把人扶起来放到里头的罗汉床底,尚未松气,雅间门砰的被撞开,傅音旭当先出来,迎头见陆恒来势汹汹。
作者有话说:
对不住对不住!今天卡文卡了好长时间,真的很对不起,我试着明天多写点补偿大家,明天一定按时下午六点发文!请相信我!
傅音旭的年龄在顾明渊和晚媱中间,傅音旭比余晚媱只大一点,本文没有说傅音旭是最大的,顾明渊22,晚媱20,傅音旭只比她大几个月,因为晋江十八岁成人,我上调了所有人的年龄。
关于伴读查了很多资料,并没有说公主的伴读一定是同龄人,有大上几岁,也有同龄的,并且公主伴读也没说只有一个,大上几岁可以照顾公主辅导公主做功课之类的,然后如果公主做错事,一般被罚的都是伴读,并且伴读也不是终身制,因为古代那种思想,皇帝也没指望公主能念成不世之才,有的给公主当几个月伴读,公主出嫁了,伴读也回家嫁人了,当伴读的一般都是重臣或者大家小姐。
目前看到的主要几种说法是,第一种,将来嫁人时,可以以她当过公主伴读、进入皇宫为荣耀。
第二种是说,搭上皇亲国戚,等同于站队?
还有其他说法,说是能做女官之类的吧,这个查了好久没查清楚。
我也知道傅音旭年纪偏大了,但是她给公主当伴读并不是说一定跟公主一起读书学习,她更偏向辅佐公主学习,写这个情节是想表示,英国公府包括傅家都是站队太子党,并且皇后很重视傅家及英国公府。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想了想还是想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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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陆大人, 您这是干什么?”傅音旭惊愕道。
陆恒止住步,视线移向她身后。
罗汉床被一架绣球海棠花大屏风拦遮,朦朦胧胧可见里头罗汉床上侧靠着一个女人, 身影十分袅娜,腰腹平坦, 再不复一起鼓起的孕相。
陆恒定定凝视着那身影,微抬手, “不许入内。”
原本要冲进来的捕役悉数退出门, 都很焦急的看向晁元, 他们为这刺客已经忙活了近四个月, 都快逮着人了,哪甘心就这么守在门外。
晁元咬咬牙,自己上手去把雅间房门带上,转头跟他们道, “带些人把金玉阁上下给围了,屋顶也别放过, 他受了伤,插翅也难逃。”
捕役们皆领命而去。
晁元自己守在门口。
雅间内。
陆恒的眼睛还盯着屏风后的人,她抬手理了理衣裳,坐起身手执帷帽缎带在脖子上打结,那纤细脖颈微微仰起,露出半截下巴,滑润秀巧, 稍稍往上只瞧得见下半张唇在帷帽的遮挡下若隐若现,这不过是被屏风遮挡后留下的残影, 但他看迷了眼, 屏风在他眼里消失不见, 她垂着头坐在榻前,屋里昏暗,一切都变得晦涩暧昧,他只需近前,一臂揽起她,手指捏起她的下颌,便可见她轻咬着红唇,脸别过一点,两只纤白的手抵着他胸膛,那是她最后的抵触,然后她会放弃这点挣扎,在他的亲吻里呜咽,最终缄默温顺的被他抱进床。
“陆大人,里边是我表妹,您不能进去,”傅音旭瞧他两眼凝深,直勾勾的望着屏风上余晚媱的影子,脚还欲近前,立刻站到他跟前厉声道,“请您出去!”
陆恒便如惊醒般停在原地,他的目光恋恋不舍从屏风移开,望到地上的鱼鳞纹瓷砖,有很多血迹,他顺着血迹慢慢的看,窗户上有血手印,应是从那儿爬进来的。
只是人被她们藏起来了。
陆恒面上挂起淡笑,“本官在抓刺客,刚刚看着他钻进来了,两位姑娘没看见人吗?”
傅音旭手指着另一扇窗户,“确实有个人跑进来,但从那边钻出去了。”
她在睁眼说瞎话。
陆恒都知道,陆恒越过她看向里面的女人,“本官当初带夫人夜晚出行,路遇刺客伏击,领头的便是你们刚刚看到的人,他并非善类,希望两位姑娘不要被他的表象所蒙蔽。”
余晚媱下了罗汉床,慢步近屏风,她的剪影在屏风上,模糊可见她穿的是件弹墨梅花纹夹袄,她手里攥着帕子,静静的隔着屏风跟他对视,猜到他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但那又怎么样呢,即便韩云生真是刺客,那晚他也在帮她逃脱,没有他,她根本没机会离开陆家。
她没有做声。
傅音旭道,“大人所言我记住了,但人确实已经走了,您有跟我们说话的功夫,恐怕早就能将人擒拿归案。”
陆恒道,“顾姑娘也这么认为吗?”
帷帽将她的脸全挡住,他看不见她的眉眼神情,仅凭着以往的猜测她可能是皱着细细黛眉在思索和判断,也许会有所迟疑,那晚他们遇到刺客她是知道的,他们之间的误会再多,她也不至于会因此而觉得韩云生是好人。
但他想错了,余晚媱勾起唇,点了点头。
陆恒望着她这个动作,她连一个是字都不愿同他说,她维护韩云生到这种地步,即使知道韩云生是刺客,即使知道他被刺杀了,她依然选择韩云生。
所以当初他坚信她不会把一个伶人当回事,她只是为着父兄借伶人来跟他服气,到现时竟是他太过自信,从一开始,她的心里就没有他,或许,他连一个伶人都不如,只是那时她被关在陆家,不得不仰他鼻息,如今她一跃成了英国公嫡女,她不用再受制于他,也不用再看他脸色。
她现在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那儿,为一个他鄙夷不屑的伶人跟他抗衡。
他可以不顾两家关系,将她从屏风后面拽出来,径直让人进来搜找,他也可以强硬的冲进去,扣住她带回府,哪怕拼着两家决裂,他都不在乎。
可他不敢做,他对她做了很多错事,一步步将她推远,如今他们只隔着一层屏风,这么近的距离,他却连叫她一声夫人的资格都没有。
他握紧手,与她僵持着。
“陆大人,我们还要挑首饰,您在这儿吓到我表妹了,”傅音旭温笑道。
陆恒薄唇紧闭,蓦然转头踏出门。
晁元瞧他出来,急道,“那刺客明显在里面,您莫不是真被她们糊弄住了?”
陆恒飞快下楼,出了金玉阁后,握拳狠狠砸在挂着的招牌上,嫉妒让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他恨不得杀了韩云生,他恨不得将她抓到跟前,质问着她,难道他这个丈夫在她心里没有一点存在的意义吗?
但是他更想知道,他们的孩子去了哪里,是没了还是生了……
晁元搁旁边小心劝着他,“您也别太生气,下官刚刚问过了,里边儿是英国公府的顾姑娘和傅姑娘,也不好得罪英国公府。”
陆恒阴沉着脸绕到金玉阁旁边的瑞花巷内,那里有几个捕役在蹲守,瞧他来了,都等着要不要入内抓捕。
陆恒没发话。
晁元先道,“这刺客若真搭上了英国公府,咱们就不好办了。”
陆恒横他一眼,他立时住嘴。
“他是幽冥阁的杀手,如今江都百香园的伶人全跑尽了,那幽冥阁在明面儿上应该就是百香园,”陆恒喃喃道。
晁元想说这不是废话吗,但还是憋住了。
陆恒半仰着脸看金玉阁二楼那扇窗,他若直接去跟顾淮山说,以顾淮山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韩云生,十五年前,圣人南巡遇刺后,锦衣卫追查了数日,才发现这次刺杀行动是二皇子生母伙同其舅舅合谋的,并非真想杀了圣人,只是想借此机会令圣人和皇后娘娘生间隙,让圣人误会刺客是皇后授意,圣人在未查明真相前,确实冷落了皇后,甚至一度想废太子,是后来顾淮山以己身担保皇后无罪,求圣人彻查,才让真相有机会水落石出,二皇子被贬出燕京,其母族全数被杀。
但是现在顾淮山已经从朝中退下来了,没必要掺和进来,这次的事,要真说起来,也只跟江南私盐案有关联,这是三司的事,就像袁荃所说,其中牵连甚广,在非必要的时候,他不想再把不相干的人拉进来。
他会想办法将人从英国公府引出来。
他轻道,“撤吧。”
——
傅音旭和余晚媱等西城兵马司和陆恒撤走,才敢将韩云生从罗汉床下拖出来。
韩云生已然昏迷不醒,身上尽是伤,所幸还有口气在。
丫鬟入内给他换了身女装,再戴上帷帽,除了个子高一些,脸尚算玉秀,倒能糊弄过去。
两人带着他上了马车,回府后,先将他安置在仆从住的下房,余晚媱支了个粗使婆子去照顾。
这事儿便暂时算揭过。
再说这王承修被抓去都察院诏狱,愣是不承认自己有外室,那丢女儿的老妇人虽没有证词,却认得王承修的几个小厮,在她的指认下,袁荃全给抓起来严刑拷打,那些小厮平日里跟着王承修耀武扬威,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遭了一顿刑罚后,就全部交代了。
原来在今年八月份,王承修叫人将那大着肚子的外室沉河了,还特地选的潞河下游,扒了她的外衫,这样才不容易被人发现。
其行可恨到令人发指!
袁荃大怒之余,遣了衙役前去潞河下游搜寻,搜寻了整整一夜,都没找到尸骸,找不到被害的外室,这案子便不能定罪,袁荃第二日就已经卸任了,新上任的都御史荀诫虽是袁荃一手提拔上来的,但终归年轻压不住人,那王泽铭还托人给淑妃递话,估摸着只要袁荃一走,王承修就可能被无罪放掉。
这天夜里,在所有人都密切关注着潞河,在陆家祖坟处,十余个人在刨土。
陆恒立在坟前,看着倒在地上的墓碑,上面写着的余氏二字极其讽刺,她姓顾,她也没有死,她只是迫不及待的逃出生天,他在灵堂上为她做的一切都是笑话。
棺木被几个大汉抬上来,陆恒道,“揭开。”
那几个大汉便遵照他的话将棺材板掀起来,里面顿时一股恶臭冲出来,几人全蹲地上呕着。
陆恒垂视着棺材里的尸体,已经彻底腐烂了,身上穿的寿衣都被蛆虫咬破,能见寿衣底下的骷髅架。
那晚余晚媱坠河后,捕役在水里找了整整三个时辰才把她捞上来,他找到霜秋的院子,听见里面有女人的尖叫声,霜秋说是她娘腿疼犯病,他如果进去看一眼,只要看一眼,会不会就没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可是他太蠢,只是听晁元说潞河里捞出来尸体,便慌了神,跟着他回去,仵作已验完尸体,他能看的便是一个膨胀起来的尸体,换了新衣衫,他只当是仵作验尸必须褪衣,却未曾想过外衫是被人强脱走,泡了三个时辰的河水,在湍急水流的冲刷下被河底的石子树枝将尸身刮的体无完肤,根本没法辨认是她,仅听着仵作的三两句话,便把这具尸首认成了余晚媱。
死者无辜,他身为大理寺卿竟这般糊涂。
余晚媱便是笑他也没错,他不应该因为私情而冲昏了脑子,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丧失,只会悲伤难过。
他让人将尸身重新收殓进新置办的棺材里,掀起下摆跪地,亲自为她点了三炷香奉上,沉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王承修伏法。”
——
王家这边王泽铭尚在沾沾自喜,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尸体,有淑妃娘娘给圣人吹风,都察院再能耐也得放人。
可他没有高兴太久,便有下人来传,陆恒抬着棺材去了都察院,并和荀诫一同入宫,联合向圣人上告王承修恶行。
圣人大怒,当场罢了王承修的职,判其笞刑五十杖,王承修直接被打瘫痪,王泽铭也被传唤入宫,因他教子无方,扣其一年俸禄以示惩罚。
自此,王家跟陆家在明面上交恶。
英国公府这边很快得了消息,正入了腊月,傅音旭入宫后,气候越来越冷,在外走动都嫌冻的慌,巧在秀烟嘴馋想吃羊肉,余晚媱便在花厅里生了炉子做炙羊肉,开了两扇窗,屋里的烟才少些,两个丫鬟帮衬着做些小菜。
傅氏隔着窗都能闻见香,等哄了岁岁睡熟,才进来笑道,“瞧你们仨偷吃,都不想着我这个老人家。”
余晚媱先切了点羊肉放进调好的酱汁里,递给她道,“母亲您尝尝,这是我养父教我做的,很暖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