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有些坐不住，电话挂断后想再打一个过来，却只听见了冰冷的机械音。
柏岁安陪着老爷子一起在这个小城市里面养老，在这里的佣人都是从老宅那边过来的，他们非常熟悉。
将柏岁安还有老爷子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偶尔温温在忙完了公司里面的事情时也会过来看看爸爸和太爷爷。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和爸爸太爷爷哭诉的小朋友，完全拥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柏岁安陪着这个小朋友一起长大，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好，直到变成如今的模样。
养娃的成就感摆在这里，一向不喜欢掺和任何感情的人，也开始期待起了温温结婚生子这件事。
只要一想到有一个跟温温很像的小朋友，乖乖坐在自己怀里奶声奶气的喊爷爷，柏岁安心底就是一阵激动。
顾温最后倒的确结婚的比较早，没有剧情世界里所谓的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故事，而是圈子里面另外一个家族的继承人。
两个人强强联合，一拍即合，不管是生活环境还是对待事情的态度都一致，相处起来非常愉快。
柏岁安所期待的场景并没有发生，顾温的妻子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事业狂，两个人都把事业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其他的事情倒还好说，但是生育可能会对女性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柏岁安完全尊重他们夫妻的意愿。
这时候的老爷子年纪已经很大了，不管他再怎么注重保养也是一样，人到了那个年纪后身体各器官的退化没办法解决。
柏岁安能感受到老爷子的身体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健康，人也不像之前那样精神。
顾温婚后第三年，在他和妻子都做了充足的准备后，他的妻子怀孕了。
他们这样的家庭很多事情都不需要自己操心，柏岁安特意让管家提前帮着看好人，甚至还主动回去帮着看管一段时间的公司。
让顾温留在他妻子的身边，最大程度保证了孕妇的身心健康。
在一个冬天里，老爷子身体突然就不行了，直接住在了医院里面，柏岁安在医院高级病房里陪护。
几次医生过来都用很隐晦的语气和柏岁安说，老爷子的年纪太大，现有的医疗技术根本没有办法治疗。
还能活多长时间，谁也不能保证。
柏岁安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相比之下温温要难受很多。
在他还小的时候刚回来的确是为了能够在家里生活的更好，才下意识的会去讨好太爷爷，这个掌握着家里所有权利的人。
第54章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 这么多年在一起的相处，怎么可能一丁点感情累积都没有。
其实在他还小的时候，自己父亲因为工作比较忙碌, 跟在太爷爷身边的时间最多。
从某种程度上面来说, 他能够算得上是太爷爷带大的孩子。
如果说这件事情最难受的人, 那绝对就是温温。
他妻子虽然已经怀孕了, 但是完全能够理解自己丈夫在这种情况下的难过情绪，主动提出不用每天回家。
专心待在这个私人医院里，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他们在一起还有整个余生可以度过，可这个老人家说不准就只剩下这最后的时光了。
老爷子这时候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大部分都是昏睡, 虽然连着最精密的仪器, 但依旧没有人能够保证他什么时候会离去。
温温几乎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 都守在这个病房里面。
不管怎么告诉自己，生老病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话题。
但是轮到自己亲人的身上，总让人觉得格外的难以接受。
最近这段时间里，就算老爷子偶尔会清醒, 但是也无法与人交流对话，医生几次三番都在和家属暗示。
老爷子走，恐怕也就只是这最近的事情了。
柏岁安这一天到医院里去的时候，看见他儿子又趴在病床旁边睡着了, 走近时能看见，他眼下非常明显的青黑。
拿起一边放着的毛毯，想盖在他身上的时候，温温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爸,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打声招呼？”
“也就是刚过来没多久, 你要是累了的话, 去旁边那房间里好好休息一下吧。”
“没事，我不怎么累，我想继续待在这里。”
人总是等到即将要失去的时候才会变得追悔莫及，就比如说在这件事情上面。
温温已经开始忏悔，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多留出一些时间陪着太爷爷。
这个老人家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里，他一步都不想离开，并不想错过太爷爷，偶尔可能会有的清醒。
哪怕仅仅是听太爷爷在用那苍老的声音喊一次自己的名字，也格外满足。
“我能理解你的心思，但是你别熬垮了身体。”
柏岁安今天还顺带去自己儿媳妇那里看了下，问了下最近检查的情况，好在结果不错。
也许是因为前期准备充分，再加上家里那些都是有照顾孕妇经验的保姆，没让她感觉到任何不适。
同样也是因为这个孩子足够乖，从头到尾都没怎么闹腾过，孕期反应也不大。
“算算时间那边也差不多要到预产期了，到时候你得两头跑，更得小心注意着。”
温温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眉心。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他现在还是不想离开。
毕竟医生已经过来在私下和他说过好几次，说不准哪天他爷爷再睡着之后就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爸，其实这件事她跟我说过，说有保姆就行，另外她父母那边也有人会过去，不用我太操心，让我盯着这边就行。”
温温并不能确定自己的妻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否真心实意。
但就眼前的这种情况只能当是真的，毕竟自己的确没有多余的精力能够把两边都照顾妥当。
“她这么说是他脾气好，你不能仗着这个就故意欺负人家，这边有我照看着，到时候你该去的还是得去。”
柏岁安在说完这番话之后，自己都愣了很长时间，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突然对这些感情关系处理的头头是道。
在很多情况下像是这样的小事，反倒容易在人心中烙下心结。
尤其是这种特殊情况，他儿子也应该在场，这原本就是他应该身为一个父亲承担的责任。
“这些道理我都知道，但是吧，如果在我过去的时候太爷爷走了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温温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柏岁安再说什么好像都是多余。
另外自己儿媳妇那边所传达过来的意思也一直和他一模一样，都说那边并不重要，她有她父母在陪着，另外几个保姆一直把她照顾得很好。
“算了，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话，那就这样去做吧。”
柏岁安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着的，但实际上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再三思考之后倒是想到了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
在柏岁安儿媳妇预产期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人就被接到了这家私人医院里。
老爷子在五楼，她在三楼，因为是在同一个私人医院，就算不是同一楼层也不用走太久。
柏岁安的这个安排，不管谁也挑不出来什么错，只不过他儿子还是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老人家这边。
都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老爷子清醒的次数，那简直屈指可数。
虽然医生已经说了，这是因为人在上了年纪之后不可以逆转的反应，但是温温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从国外请了最知名的专家过来，想试试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每次当温温看见躺在病床上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时，脑海中总会回想起自己从小到大许许多多的事。
从自己有记忆开始，太爷爷陪在自己身边的时间要比爸爸还要更长。
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些手段有些幼稚，但偏偏当时的太爷爷愿意纵容着他来。
小时候温温以为是自己的手段高明，就连他爷爷都成功地糊弄了过去。
可等到长大之后再看，太爷爷怕是早就已经把他那些小心思看的清清楚楚，但还是愿意纵容。
许许多多的小细节堆在一起，再看躺在病床上，仿佛在不久之后就要离开自己的太爷爷。
心底的撕裂疼痛感，简直就是成倍的上升。
温温在病房里面陪着太爷爷的每一天里都在忏悔自己，为什么在之前不能把心思花在太爷爷的身上多一点，哪怕仅仅是多回来看他两次也不错。
这天，温温的妻子挺着一个大肚子来到了病房里，看见他这副模样和无奈的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再过多的劝一些什么。
医生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家属现在就已经可以开始准备老人家的后事了。
老爷子清醒的时间非常短暂，已经很长时间都不能自主进食，全靠着那些东西，勉强留着一条命。
也幸亏他们家大业大，完全能够支撑得起这些开销。
但是让老爷子一直都像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实际上他也承担着一定的痛苦，相比之下倒不如直接让老爷子走得痛痛快快。
这种话医生当然不敢和家属说，只能尽全力让这个老人家在世界上停留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柏岁安和老爷子之间的感情倒也算不上是特别深，毕竟他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那么大岁数了，说能培养多少感情出来，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他永远都记得，当初在自己将许多事情做的还不那么完美的时候是，这个爷爷陪着他一点一点慢慢做好的。
虽然说原主父母算不上什么合格的长辈，但是太爷爷的存在却好像填补了这所有的空缺。
之前有一次，老爷子在生病的时候，他已经动用了系统空间里面的一种药物，才勉强让老爷子强撑着又活了几年，这一次就算是系统也没办法再提供什么帮助。
毕竟这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世界，如果放在修仙界那些的话，系统还能拿出一些其他的东西出来，最起码让老爷子再活上个几十年。
完全正常的世界里，就算宿主把系统给拆掉重组，它所能拿出来的东西也得符合这个世界的常理，这是系统界的规定。
“宿主，这一次系统也没办法给出任何解决方法。”
柏岁安在突然听见系统说出来的这句话时，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虽然说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里他有想过，是不是可以让系统再帮自己一次，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又被他自己给摁了下去。
“我知道。”
在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之后，老爷子还一直躺在病床上，有着微弱的呼吸，已经能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柏岁安也不能确定老爷子到底还能撑上多长时间，到后面他渐渐的就不去说自己儿子什么了。
尤其是看老爷子躺在那里，仿佛下一秒就能彻底失去呼吸的模样，还会主动帮温温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让他能安心的待在这里。
换位思考，就算是自己的话，也会觉得这种事情如果错过的话，那简直就是自己这辈子的遗憾。
他不希望自己儿子在老爷子走后都生活在愧疚与悔恨里，所以对于自己儿子在老爷子这种情况下，想陪在他身边的行为选择纵容。
这天晚上吃完饭之后，温温难得没有直接回病房，反倒是站在那里等他父亲过来。
“爸，你说太爷爷是不是真的治不好了？”
柏岁安在听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已经成年的男人。
用孩子来作为形容词，早就已经不太合适了，但是在他面前，温温永远都是自己的孩子。
不管他长到多大，也不管他遇到了什么事情，只要是在自己这里，这就永远都是自己的儿子。
原本应该是意气风发的模样，经过在医院里这么长时间的摧残之后，胡子拉碴，个人形象也懒得打理，看起来老了不知道多少岁。
“这种事情我也不好说，但是爸爸以为你是知道的。”
柏岁安这句话让他沉默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回答，直到他以为自己在自己儿子这里不会得到任何答案的时候才看见温温，眼睛里渐渐冒出了泪水。
温温在别人面前一直故作坚强，可在自己父亲面前，因为这一句话就有些崩溃。
不管医生和他说过多少次，不可能又或者说强调过多少次，怕是不会好了。
温温心底永远都抱着一份希望，希望太爷爷能够醒过来。
再像是之前那样坐在院子里面逗猫遛狗，看见自己走过去的时候，问上两句自己的近况。
叮嘱他不管怎么样都要注意身体，过得开心。
“爸……”
柏岁安听出了他在说这句话时声音里的哽咽，朝着他伸出了手，眼底满是包容。
“如果真的很难受的话，现在还可以让父亲抱抱。”
“嗯。”
温温像自己还小时候那样，投入了自己父亲的怀抱。
“爸，我舍不得太爷爷。”
“我知道。”
当天晚上他跟自己父亲说了很多话，放在平常这话他绝对不会说出口。
可今天也许是因为堆积在一起的情绪太多，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崩溃，那些话一股脑就都说了出来。
在别人面前他需要洋装冷静阵地，可在自己父亲面前，他可以肆意妄为坦露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
“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太爷爷现在还清醒的话，应该也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
柏岁安说出来的这句话，那完全就是安慰人的万能公式。
实际上老爷子一直都没醒，到底是什么想法他也不太清楚。
随着老爷子情况的恶化，整个病房里都弥漫着低气压。
不过就在这时候，总算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传出来。
温温的妻子在医院里生下了一个女孩，刚好就是预产期的那一天。
这个孩子刚被生下来就非常的漂亮，柏岁安从医生手中把这个孩子接过来的时候，双手根本不敢使劲儿，又怕摔着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孩子生下来的原因，老爷子这天上午总算是清醒了，甚至还能被扶着坐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