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见云黎没什么意见，她索性得寸进尺地把寝殿内多余的小枕头、还有一大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搬进了他的域里。
看着一地垫子枕头的云黎：“……”
他绞尽脑汁纠结如何解决问题时，她倒好，趴在软乎乎的垫子上睡得香甜。
云黎看着那个巨大的软垫。
目光一言难尽。
神的信徒，难道不应该勤劳而忠诚吗？这个信徒，也太懒惰了些。
“你的软垫，是从哪里来的？”趁着温珑刚刚睡醒，他问了一句。
按理说，圣殿应该是没用这种东西的才对。
温珑反而奇怪地看向他。
“前几日在神像前祈祷的时候被人留下的，我顺手就搬回来了。”
顺手……
云黎眉心一跳。
把不知是谁留下的东西带出来，这个信徒怎么这么没有戒心？
还有，神殿里，为何会有软垫？
温珑观察着他的神情，发现他的确对此一无所知。
可是垫子上的气息明明很熟悉……不是云黎，那还能有谁？
云黎低头，将那垫子多看了几眼。
垫子上缠绕着若有若无的温暖气息，而且材质软得不像话，根本不是他们世界中的技术所能织造的。
他靠近温珑，俯下身，伸手碰了下她身下的垫子，果不其然在上面感受到一点神力。
这是……神的手笔。
神关注着她，甚至不惜动用神力为她织造一个仅供休息的软垫。
云黎的眼神有些冷。
“神殿的软垫是供奉用的，你不该擅自拿出来。”
温珑抿紧唇。
如果不是她误以为这是云黎放的，她之后也不会去碰这莫名其妙出现的软垫。
“今晚祈祷的时候我会把它还回去的。”
原本以为要再费些功夫才能说服她的云黎又是一怔。
她看上去并不贪恋这样的珍宝，那为何会将它带出来？
他“嗯”了一声，接着低头看手中的书。
空气安静了不到半分钟。
“你……”云黎憋了半分钟，还是没忍住问出方才的疑惑。
“为什么会把它带出来？”
“嗯？”
温珑坐在他的域中，却是碰都没有再碰一下那垫子。
“因为上面的气息跟你有点像，我还以为是你送的呢，便带出来了。”
以为是……他送的？因为是他送的，所以没有怀疑就放心用了。
是这个意思吗？
云黎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
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轻轻抓了一下，有些酥痒。那一点痒意很快又蔓延到整个身体。
他不知为何雀跃起来，甚至没有心思思考自己的反常。
温珑想到自己的自作多情，脸颊微烫。
“原来不是啊……”
她的语气没有失落或别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
可云黎却焦躁起来。
“我送你更好的。”
温珑抬眸，茫然地看着他。
送什么？
云黎不知做了什么，整个域的水面泛起涟漪，在那张垫子旁边，攀比似的凝聚成一张更大的水榻。
他开启领域的那一天，恐怕死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在自己的领域中做这种事。
看了看身边那张水波荡漾的卧榻，温珑结结实实心动了。
她伸手碰了一下。
比想象中的还要更软。
……
将白色软榻从云黎的圣域中再一次拖出来，温珑把它还回了奉神殿。
她也不知要给谁，就只能把它放在了旁边的角落里，下面铺了一层干净的布料。
可惜之后几天，那个厚厚的垫子依旧放在那里。
“还是没人过来。”温珑有些头疼。
一旁的苏黛也奇怪道：“是啊，真是奇怪。那个垫子价值不菲，居然会无人认领……”
苏黛说完，看了眼自己的预言书。
“……温珑，我今天的祈祷结束了，就先回去了？”
“嗯。”
温珑看着苏黛匆忙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最近她总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好像祈祷完还有什么事情急着要做似的。
她叹气。
算了，她还有一个时辰的祈祷没有完成，还是先愁自己的吧……
温珑：系统先生？
她静静等了一会儿，依旧无人应答。
最近系统一直没有出现过。
任她如何呼唤也没有回应，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温珑也不再尝试了。
她起身，将拜垫抱起来放在奉神殿的石柱边上，然后靠着石柱坐下来。
软垫不能用以后，这几天她一直都是这样凑合着入睡的。
而就在温珑闭上眼之后，从神像中陡然冒出点点金色的光粒。
它们在温珑的附近缓缓绕了一圈，又在她面前停下来。
金色的光点化为与神像模样一般无二的人形，连眉心的红痣都别无二致。
他收起了掺杂着黑色羽毛的羽翼，如温珑一样在她对面坐下来。
他屈着腿，眼睫低垂，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那双金色的眼睛瞧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点欢喜不经意被泄露。
他伸出手，一点神力自指尖食指的指尖溢出。
拜垫无声化为材质柔软的棉垫。
他瞥了眼被放在一旁的白色软垫。
她只用了几天，就不再动了。
他还期待着她会再用，但大概是不可能了。
那软垫顷刻间变为一缕金色的神力，钻入了神像中。无人察觉。
第103章 第六个世界8
不知不觉间, 温珑在奉神殿中睡了两个多时辰。
一觉醒来，外面的守卫都已经换了一次了。
天自然完全黑了。
她站起身，将拜垫重新放回原处。
她有些奇怪。
拜垫是为防止膝盖跪在地面时受伤而制造的, 所以垫子不厚，质地也不算太软。可她坐在上面那么久, 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
温珑正觉得疑惑，余光一瞥, 便发现靠在墙上的软垫不知何时消失了。
她仰头, 望着面前的神像。
其实软垫上的气息很明显, 不是云黎, 那剩下的选项就只有一个。
她虽然不大想承认, 可答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 她没法忽略。
从神引那日就看得出，这个世界的神对她有所眷佑。
神固然无情, 但如果因为小世界里的记忆，而对她有几分照顾的话, 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神的本体还在沉睡之中，应该还不曾拥有小世界的记忆。
温珑不解地皱起眉。
那就更没道理了。
既然没有记忆，神留在这个世界的意识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对她好？
她站在原地良久, 依然没有想出答案。
温珑抿唇。
她倒宁愿神能够像砍断她翅膀时那样冷漠无情，这样她报复的时候也不至于心软。
……
温珑回到圣子殿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正要回到寝殿休息时, 她的耳尖倏地一动, 敏锐地听见寝殿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动静了。
但前面许多次, 她都在寝殿里睡得正香, 困得睁不开眼, 也就懒得搭理。
可现在, 她刚从奉神殿睡醒回来，精神正好。
温珑索性趁着刚刚睡醒还有精神去门外看看。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她没开寝殿内的灯，安静地靠在墙上等人进来。
外面漆黑一片，但仍有从殿外晕染进来的一点点微弱的月光映照，隐约映出正蹑手蹑脚缓慢走动的窈窕身影。
认出身影是谁，温珑伸手，摸到了墙壁上的灯光开关。
啪嗒。
骤然亮起的寝殿，其中的光线通过大敞着的房门，将整个殿外照得清清楚楚。
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猛然僵住，机械地朝着温珑这边转过头。
“晚上好。”温珑面带微笑地朝苏黛打了个招呼。
*
寝殿内。
温珑盘腿坐在床中央，怀里抱着枕头，看着坐在边沿上因为被抓包而满脸通红的苏黛。
“最近去哪了？”
“没、没有最近，就今天而已……”
温珑只笑不语。
“……”
苏黛呜咽一声，羞耻地背过身。
她试图为自己辩驳，“我只是按照预言书上的指示……”
“预言书？”
“嗯。我偷偷出去，这都是预言书指引我去的。”苏黛竭力澄清自己，伸出掌心，那本小册子一样的预言书便出现在她的掌心。
她将书页翻开，指着其中闪着金光的一句：“你看。”
温珑探头扫了一眼。
[20日，晚夜时，请前往圣殿花园左侧第二条走廊。]
“对吧？我只是按照预言书的指引……”
“嗯。”温珑单手托着腮，“所以，那里有什么吗？”
“圣殿花园左侧第二条走廊，有什么吗？”
“没、什么都没有啊……”苏黛一张小脸红的不像话，但仍是吞吞吐吐嘴硬着不肯承认。
“哦。”温珑歪头，视线落在她的唇上，略带关切地问道：“你的嘴唇怎么了？”
“！！！”
“夏夜的蚊子多，尤其是花园附近，肿成这样一定是被蚊子咬到了吧。下次记得喷些驱蚊的香茅水。”
“嗯……嗯，是啊，蚊子可真是让人讨厌。”
苏黛蹭一下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接着练习圣术……”
说完，不等温珑再说些什么，她慌慌张张撂下一句“晚安”，便缩着脖子迅速出了门，还顺手帮忙关了个灯。
“噗。”
留在房间里的温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
由于无法使用幻力，温珑学习圣术的进展不得不暂放下来。
而苏黛的进步却是神速，从最初的每日只学一个低级圣术，到一月后，已经能够在一天内完全掌握两个高阶圣术。
一个天资聪颖、一个愚钝不堪，这样的对比被圣殿内的人看在眼里。
嘲笑温珑这个连一道圣术都学不会的赝品圣女，已经是他们在私下里偷闲时的备话题。
“哈，你今日在殿内又见到她了吗？”在神子殿中，偷懒的侍者躲在打扫大殿时，对另一位端着供奉瓶经过的侍者说道。
“是啊，云黎大人每日带她到神子殿，花那么多的时间教导，却还是不开窍。据说啊，那位温珑圣女现在连一道像样的圣术都不曾学会呢！”
他们不曾注意到，身后一道很轻的脚步，在他们提到“温珑”时忽然停住。
“你还肯叫她圣女？分明就是个赝品嘛……只有苏黛小姐那样的天才，才是真正的圣女。”
“哈哈哈，的确。除了那一张脸有些圣女样以外，分明就是一无是处嘛。也不知道当初祭司是——”
更难听的话没能说出口，两人就被背后一道仿佛淬着寒冰的声音打断。
“若是把嘲弄旁人的心思放在学习圣术上，或许你们也不至于只能使用些低级圣术。”
两个侍者被吓了一跳，慌忙回过头。
只见神子垂着眼皮看着他们，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们哆哆嗦嗦行了个礼，“云黎大人。”
“那一点皮毛的圣术，足够你们在外面活得很好。”
“云、云黎大人！”侍者听出他话语中的含义，颤声祈求道。
云黎连余光都不想再分给他们。
“从今日起，离开圣殿。”
“……”
那两人只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侍者欲哭无泪。
在外面虽然能过得不错，可哪有在圣殿工作受人尊敬？
早知道，他们何必碎嘴讨论那个圣女？
……
圣女殿。
再一次捕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温珑看向大殿中央正教授苏黛圣术的云黎。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七次看自己了。
温珑思绪胡乱飘着。
什么情况？
等云黎教完苏黛，温珑很自觉地站起身，来到大殿中央。
她看着云黎，等着他带自己去云中殿上幻术的课。
见他迟迟不动，温珑向他投去疑惑的一瞥。
“嗯？”
云黎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但余光瞥见还在附近的苏黛，又沉默下来。
“跟我出来。”
“哦。”
一踏出圣女殿的殿门，四下无人，温珑竟是直接被拉进入了云黎的域中。
熟悉的水面被踩在脚下，她皱起眉。
域毕竟是高阶圣术，不可轻易在外人面前展开。故而往常云黎都是先带她去云中殿，然后才展开圣域。
“今天不去云中殿？”
云黎沉默着，没说话。
今日那两名侍者不过是恰好被自己听见了，在他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偷偷议论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