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都不去那里。”
温珑没什么意见。
每次从这儿到云中殿都要走好一会儿的路，不去也好，她还能省点力气。
温珑捡起水塌上的小毯子，正要睡上一觉。
“今日不准睡觉。”
“？”
下一刻，那柔波荡漾着的水塌化为一滩水，跟地面的水纹融为一体。枕头随之落地，凄凄惨惨地在水面弹了几下。
才将软垫还回去没几天的温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明明平日她偷懒划水，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云黎比往常还要认真。
他将最近在各种古籍上还有自己研究出的、能够吸收幻力的方法在她身上通通试了一遍。
导致温珑两个时辰都杵在这里当实验品，站得头晕眼花。
结果，毫无意外的，她依旧无法吸收半点幻力。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珑似乎觉得云黎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竟然隐约有种挫败的情绪。
第104章 第六个世界9
“抱歉。我天赋太差了。”
云黎抬起眼, 看向她。
“是我教的不好，与你无关。”
“……”
云黎沉默几秒，又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他重新将温珑的水塌凝聚起。
“方才说不准睡觉的话我收回。我接着研究, 你休息吧。”
温珑：“……”
这叫她怎么好意思睡？
她安静地坐在水面上，坐久了困了就站起来, 但困意依旧无法控制地席卷而来。
云黎一开始还在翻阅书籍，到后来注意力全被旁边脑袋一点一点的人吸引住。
“……困了就去睡。”
他的声音很轻。
温珑觉得羞耻, 可睡意不是羞耻能抵挡得了的。
她怀着一颗被羞愧浸满的心, 靠在水塌边上终于睡过去。
没躺上去是她最后的倔强。
她睡着了, 周围一下安静起来。
不, 温珑醒着的时候也是安静的。
可每当她在旁边, 云黎总是看不进去书。
他的视线在书上停留了不到三分钟, 最后还是默默合上了。
他站起身，脚步很轻地走到水塌旁边, 低头凝视着她。
她总是睡意频繁，而且一睡就很难清醒。这很奇怪。
他上次为她输送幻力的时候, 并没有发现她的身体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而且，信仰神却无法吸纳幻力，这就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据他所知, 除了魔族以外，其余所有人类都具备吸纳幻力的能力。
可是，圣女选拔的第一轮, 温珑答对了所有关于神的问题。
加上神引考核中, 神表现出对她的喜爱……她不会是魔族。
神总不可能对魔族产生爱意。
眼前人轻缓的呼吸声莫名叫云黎平静下来。
他今日听了那两名侍者的话, 心头像是攒了一团火气。现在却缓缓散了。
他垂着眼, 凝视着她的睡颜良久。
他全然不知, 自己这副神情与前一日奉神殿的某位盯着温珑看的神明一模一样。
*
是夜, 云中殿内。
唯有神子能够进入的密室中，数百个玻璃似的巴掌大的透明球体静静悬浮在空中。
每一个球上都有画面不停切换着。
这是整个世界几百个圣殿所管控的地方，其中甚至有魔族之地的画面闪过。
这是高阶圣术的一种，名为圣眼，连苏黛这样天赋异禀的圣女也尚未学会。
不过即便是学会，能够同时观测三个不同的地方也已经是极限了。
更何况是上百个……
浮于云黎身前的那一颗球体，上面所显示的画面正是圣殿中的某一处。
球体的画面交替着，其中有一幕闪过两个人影，一个是苏黛，另一个则是白日里的某位会吏。
而位置就在奉神殿周围的花园附近。
云黎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显然是早就清楚此事。
他来到神殿最初的十几年，还当真以为那预言书选中的圣女圣子，拥有能够对抗魔族的能力。后来时间长了，他再蠢也猜到预言书选择圣子的标准了。
虽说方法可笑，不过的确稳住了圣殿与魔族之间的关系。
没有战争带来的伤亡，这场面他自然乐意看见。
他每日都会例行检查一次圣殿的情况。
邬赛偷偷潜入圣殿，也是他一早便清楚的事。
但除此之外，他不曾再用此术观察旁的。
他没兴趣，也不齿这样做。
记录圣殿情况的圣眼转了一圈。
云黎的例行检查已经结束。
他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
按照往常，他现在就该回到寝殿休息了。
云黎垂眸盯着面前的球体，神色莫名。
左右已经看到奉神殿外面了……就再查一下奉神殿吧。
圣眼中的画面一转，奉神殿内的情景便显现其中。
云黎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神像前的拜垫那里。
并没有人。她已经回去了吗？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云黎狠狠拧了拧眉头。
他是来检查奉神殿有没有异常的，关注她在不在做什么？
这样想着，画面又慢慢转向了奉神殿的石柱附近。
靠在上面依然睡着的少女也跟着进入画面。
云黎的目光滞住。
温珑背靠着石柱将自己蜷成一团。由于是蜷着身子，她的脸就这样埋在膝盖处，只露出来安静的眉眼。
云黎眼底缓缓浮起暖意，唇边无意识地勾起一点弧度。
白天上课的时候困也就罢了，怎么祈祷的时候也在睡？
居然坐在拜垫上，也太不虔诚了。
虽是这么想着的，可他脸上却不见丝毫不快。
他静静看了半晌，直到发现温珑身边有淡淡的金色粒子围绕。
由于是由这样小的球体传过来的画面，所以他起先并没有看清那些似有若无的金色光点。
云黎唇边的弧度落下。
神在她身边做什么？
他抬手，掌中的银色阵法亮起光芒。
那巴掌大的透明球体瞬间放大了数倍，足足有他一人高。
云黎这一次看清了那些金色光点，同时也看见了那光点中隐约的人影。
虽然没有羽翼，不过看了两百年的神像，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那是神。
云黎乍然想起自己曾经在奉神殿对神说过的话。
‘多看她几眼吧’。
那本是他为了讽刺神，一时所说的激将的话语，却不想居然成了真。
而神仿佛对他的窥探有所察觉，朝着云黎的方向抬起了头，并且准确无误地与远在云中殿的云黎对上视线。
他只看了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
云黎定定看了一会儿，忽然合上手掌。而他面前的圣眼也随之化为一片漆黑。
眼不见，心为净。
……
*
翌日。
云黎来到圣女分殿，却没有先教她们圣术。
“昨夜，奉神殿周围的花园那边内有一股魔气。但当我过去查看的时候，它已经被掩盖住了。”
苏黛嘴唇一白。
奉神殿？花园……
那不是她昨晚按照预言书所前往的地方吗？
而且，邬赛先生昨夜也在那里。
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急切道：“有人受伤吗？”
云黎瞥了她一眼。
“伤亡倒是没有。”
“只不过，能无声潜进圣殿来，又能瞒过我隐藏魔气，那只魔族的实力非同小可。”
苏黛不安地咬了下唇。
她学习了那么多圣术，就算碰上强大的魔族也能勉强应对。可邬赛先生作为助祭会吏，应该只学习过低级的法术，万一碰到……
今晚再见到邬赛先生，要提醒他注意安全啊。
“苏黛，你的惩戒术练习的如何了？”
“已经比较熟练了。现在不必用手去画阵法也能使用。”
“嗯。”
云黎应了一声，视线在温珑身上多停留了会儿。
“你没有圣术防身，最近要小心，能不出殿内最好了。”
温珑抬起头。
可她每日不是还有祈祷要做？如果不出殿内，她要如何去奉神殿？
“被魔族盯上不是小事，苏黛的力量足够对付强大的魔族，但你目前还不曾掌握一道圣术。”云黎语气仍旧淡淡，“最近一段时间，你就不必再去奉神殿祈祷了。”
温珑迟缓地眨了下眼：“哦……好。”
正好，她在奉神殿睡着也不舒服。
作者有话说：
今天家里有客人来，没办法码字只有一更呜呜
明天会接着双更的
第105章 第六个世界10
时间一转就是半个月。
温珑整整半月不曾去奉神殿祈祷过, 日子格外清闲。
她觉睡足了，便也有精力注意周遭的事了。
她发现，平常晚间总是偷偷溜出去的苏黛, 最近以来似乎安分不少，整个人也肉眼可见地蔫了, 低落地像只霜打过的茄子。
“最近预言书没有让你去做什么吗？”
苏黛摇摇头，眉眼都是往下耷拉着的。
“没有, 已经快半个月不曾有过指引了。”
半个月……
温珑若有所思。
那就是刚好在云黎来提醒她们说圣殿内有魔族潜入的事情之后？
“半月前, 你做过什么吗？”
“就是最后一条预言出现的那一天, 你做了什么事情吗？”
“我……就是按照预言的指引, 在夜里去了圣水池附近。”
“之前不是都在花园吗？怎么突然改变了地方？”
“这个……我也不清楚。”苏黛蹙起细长的眉。
“也许是因为云黎老师所说的魔族？他不是说过, 有魔族出现在奉神殿的花园附近……所以预言书才作出了改变。”
温珑了然。
估计是花园附近的防守严起来了, 跟苏黛约会的邬赛才没法再去那里。
“然后呢？你去了以后，做了什么事情？”
苏黛嗫喏几声, 忽然红了脸.
“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
“当然。”
“其实，我每次按照预言书的指引出去, 都会、都会碰到一位先生。”
“他叫邬赛，是圣殿的助祭会吏。之前某一次我不小心撞到了他，他不但没有生气, 反而冲我露出一个非常美丽的微笑。”
温珑表情慈爱。
“之后，我按照预言书的第一条指引，去了指引中的地方。”苏黛眼睛水亮亮的, 似乎是陷入什么美好的回忆。
“太不可思议了, 我在那里见到了那位拥有美丽笑容的邬赛先生！”
“好像是命中注定一样, 之后的每一条预言, 我都能够在预言的地点见到他。”
“他是那么温柔、绅士, 还有着如此迷人的笑容。他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男性！”
“……虽然很多人说云黎老师是最完美的人类。”她犹犹豫豫道：“但我还是认为邬赛先生才是最完美的。”
温珑表示理解。
“在大半个月之前, 邬赛先生告诉我说他……喜欢我。我答应了他。”
她小心翼翼地瞄了眼温珑，却发现她脸上仍是挂着那副淡淡的笑容。
“你不惊讶吗？作为圣女，我却做了这么轻浮的事情。”
温珑镇定地安慰她：“圣殿的往届的圣子圣女，其实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她只是追随了前辈的步子。
“啊？是、是吗？”苏黛喃喃问道：“我似乎没有听说过往届圣子有恋爱的传闻啊？”
“只是你没有听过罢了。”温珑一本正经扯谎：“我有朋友曾经在圣殿任职，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真的吗？”苏黛一脸轻松，像是桎梏她许久的枷锁终于卸下。
她呜咽一声：“我一直在不安，总是觉得愧疚……明明身负着这样的责任，心灵却如此自私不堪。”
她情绪平复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半个月前，也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邬赛先生。”
“我似乎将他惹生气了，但又好像是让他伤心了……我也弄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你说什么了？”
“就是，因为云黎老师不是说过，圣殿有魔族存在吗？我担忧邬赛先生出事，就提醒了几句……”
“好像就是那之后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温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当着一只魔王的面，叫他小心魔族。
没准苏黛在他面前还露出一副对那魔族很戒备的模样，估计男主这会儿正自闭呢。
她揉了把苏黛的头发，“助祭会吏一般住在奉神殿的偏殿中，负责侍奉神。”
苏黛先是不解，随后茫然地抬起头。
“你是说让我去找他吗？可是……预言书中没有这样的指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