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如也跟着去寻了个乐子,摘了不少,然后在天气好的时候风干,做成一个个香包,送给家里人。
“夫人,几位公子那里都送了,那嘉言公子那里……”絮儿有些为难地问。
毕竟不是家里嫡亲的少爷,这隔房侄媳的关系又颇为尴尬,倒让絮儿为难了起来。
璨如缝香包的手一顿,思索片刻,很快道:“大家都有,怎么能独独少了他一人呢,平白让人笑话。”说罢,便亲自去挑了一个月白色的料子,又补了一个。
东西是傍晚送过来的,絮儿挨个送过去,待到敛宜园时,房嘉言刚好从房里出来。絮儿从他身旁经过时,隐约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热气,像是刚沐浴过。
她蹲身行礼
见到她,房嘉言有一瞬的惊讶,他拿了根系带随意绑了绑肩上的湿发,问道:“姑娘来是有什么事吗?”
男子明显是方才从沐室出来,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留着尚未褪去的燥热感。絮儿终归是女子,瞬间便羞红了脸,不敢多看,只轻声道明来意,并将东西交给了他。
红漆描黑的托盘上,静静地放着一个月白色的香囊,离得近些还能闻见淡淡的桂花的香气。璨如做的细心,这香囊里的花香清淡却能久留,漂亮又简单。
他伸手接过,指尖轻轻地摩挲了下手上柔软的布料,和声道:“替我谢谢夫人”
絮儿不敢多待,东西放下就走了。
房嘉言其实不那么喜欢那些个香啊粉的,他只喜欢清清爽爽的味道,再芬芳的花儿枯萎了被套进袋子里,都给人一种难受的感觉。可现下,这枚飘着淡淡香气的香囊,却让他有几分心喜。
他凑近了些,发现里面或许不止这一味香。或许还添了些木香,将桂花浓重的味道压了压,清雅了许多。
十月初,是璨如的生辰。
房氏问她要不要起个场,庆祝一番。璨如婉言谢绝了,她只是一个小辈,生辰而已,私下过过便算了。她这样说,房氏倒也就放弃了,转而给她添了个礼,算是个好意头。
那天来春熙阁的,便只有松陵了。
房氏考虑到这些日子四房清冷,没个人气,特许了他那晚不用温书,随他玩一玩。男孩子好动,当下便坐不住了,下学便跑的没了踪影。
“表哥,嫂嫂会喜欢这个吗?”他在柜上挑挑拣拣,拿起又放下,始终没选上个合心意的。
两人来的是一家珍器楼,李松陵是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来的,他捂紧了怀里的银钱袋子,默默思索着自己的存的银子能挑个什么样儿的。
至于房嘉言,则纯纯是被他拖过来的。
这家店算是顺源城的老店了,来来往往都算认识,这孩子虽穿戴简单,可老板依旧认出来这是李氏长房的小公子。
当下便让人仔细招待
“公子,您看这个怎么样。”那店老板见他挑的尽是女子喜欢的样式,心下便有了数。
那是一个长条型的木盒,周身绘有牡丹花瓣样式,被仔细描了金纹。
木盒敞开,露出一角正红色绸缎,方方正正地垫着里头,其上托着一只玉兰簪。
那簪子晶莹剔透,花瓣半开半阖,纹理极为清晰,簪梗处镶的是银,清新雅致。
店老板眼光果然毒辣,女子应当都喜欢这一款。
松陵一眼便瞧上了它,却直觉自己银子不够,刚要咬咬牙问自个儿表兄借上一些,却见他很快阖上了那匣子,没有丝毫犹豫地要店老板包上。
“表兄…”
他瞪大了眼睛,私觉这位表兄真懂自己。知晓他银子不够,没要他当众问便贴心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维护了他小孩子的要强之心
真是太感动了
“哥,你怎知小弟囊中羞涩。放心,我会跟嫂嫂说明这也是你的心意。”
他的称呼直接从表兄窜到了哥哥
然而待松陵走出店门提出要还他钱,这位表兄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把盒子递给他,然后负手回府。
独留他一人在街上摸不着头脑
秋日已经不那么炎热,傍晚还残留着一丝凉意。
松陵把寿面推到她面前,撑着脸问她有没有什么愿望。
“有啊,当然是希望我们都健康喜乐,岁岁无忧。”她吃了一口,拧眉。
好像没有他做的好吃
“这个不算,今天是你的生日,要许一个你自己的愿望。”松陵认真地看着她,很严肃地跟她强调这个问题。
松陵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即便房氏如何严加管教,都掩盖不了全家对他的宠爱。
“我啊,好像没有哎。”她搁下筷子,不肯再吃了。
松陵陪她坐在凉亭上,天边是皎洁的月光,她转头看这个孩子。
他一脸认真
璨如忽然噗嗤一笑
小孩子怎么会明白,相信愿望的人,都是有人偏爱的人。总有人会想方设法去满足他们的愿望,所以对他们来说,许愿一件很真挚的事情。
“松陵”她开口道。
“啊?”
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摸摸他的头。“谢谢你”
这是个很懂事很有礼的孩子
头上传来一阵轻柔的抚摸,他有些害羞。“我……我没做什么”
到底是个男孩子,还从来没有被大人当面,如此认真地道过谢。他耳根红了一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礼物递给了她。“这是我跟表哥一起挑的,祝……祝嫂嫂生辰快乐。”
等她回过神来,这孩子已经一溜烟儿地跑了。
盒子很精致,她轻轻打开,是一枚玲珑剔透的玉兰簪子。
絮儿笑了笑“不怪大爷如此喜欢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她走过来,给璨如细心插上。
胜雪的玉兰别在乌发上,倒像是活了一样。
松陵是幼子,李行台对他更多的是宠爱。不像李澜,相处起来倒更像是一对师生,严格居多。
这天气凉爽,她不想回屋,便拿了账本坐在凉亭上看了起来。
梁嬷嬷也守在一旁
“您可以不会打理铺子,但要会看账,会用人……”
“夫人”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过来。絮儿跑的脸红彤彤的,大喘着气喊她。
璨如转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絮儿抬头看了眼梁嬷嬷,神色犹豫。
梁嬷嬷自然懂得什么意思,她也不是个多事的人,当即便道:“夫人您先忙”
然后便退下了
待此处只有两人后,絮儿这才掀开手里的帕子,把那小东西露了出来。
一只圆头圆脑的信鸽
略微泛灰的羽毛均匀地铺在身上,像极了画家作画时没了墨,涂在纸上泛着中性的灰色。
鸽子腿上绑着一个小圆筒,絮儿没敢开。
璨如心中有一丝预感,又不太确定。她解下圆筒中的信笺,神色略显慌张。
展开
“生辰吉乐,遥贺芳辰。”
字迹笔走龙蛇,凌厉又刚劲。这是赵序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过的字,她化成灰都认得。
几乎是同一时刻,天边突然炸开一声巨响,五彩斑斓的颜色绽放在空中,犹如进入了一个瑰丽的世界,天边是耀眼的光彩。
絮儿怔道:“好漂亮,是谁家在放烟花。”
璨如抬头,又是一道光彩炸开在眼底,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慌忙地下头去。“或许是谁家有喜事吧。”
赵序不是在京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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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赵序的存在感好像略低啊感谢在2022-06-28 22:37:48~2022-06-29 17:5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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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高悦
虽说老太太不喜欢麻烦,也乐得清闲,可每月的初一十五家里的小辈们都是要去请安的。
这日,几位太太夫人来的早,老夫人留了饭。
几人用过饭后,三太太提议打起叶子牌来。
“正好,宗仪媳妇也来。”说着,便让人摆开了场子,拉着她坐了下来。
她哪里会玩这个,马上摆手道:“婶娘,我……我不会玩儿这个。”
三太太道:“这有什么不会的,跟着转两把就熟了,来吧来吧。”
老太太也难得起了兴致,让人铺了软垫在椅子上,又唤人传了瓜子果糖糕点来,明显也是手痒了。
璨如无法,不好扫了大家都兴,便跟着坐下来。
“那可说好了,我手笨,可不许逮着我欺负。”她惶惶开口。
那可不是她谦虚,她是真的玩儿什么都不精,转不过弯儿来。
房氏见她那可怜样儿,嘴上的笑意就没停过。“好好好,让着你让着你。”
几把下来,老太太赢了个盆满钵满。三太太笑到:“今日还要数母亲手气好。”
两位太太明显是放水了,哄着老人家高兴呢。“哈哈哈,就你会说话。”老太太当然是开心的。
不过璨如输的那是扎扎实实的,没有一点儿水分。这几把摸下来,直接给她输的见了底,抿着小嘴严肃看牌。
银子倒是没什么,重要的是她这该死的好运气。
又两把下来,房氏都憋不住笑了。“璨如,你今儿个是伯母的送财童子啊。”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去去去,一边儿去,给人笑走了你是能一个顶俩还是怎么的。”
璨如直想抱头遁走
不多会儿,李澜跨门进来,身后跟着松陵和房嘉言。
这日休沐,恰好来给祖母请安。
松陵抢先一步跑到了桌上,左看看右看看,不太懂,拉着老太太问:“祖母,谁赢了啊。”
老太太怎么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欺负小辈,只乐呵呵地把他揽怀里不回答。
丫鬟端来凳子,他们没坐。房嘉言跟李澜站到了房氏背后,看了一眼牌,几乎同时在感慨这桌上诡异的画风。
这已经不算是在打牌了,明明就是璨如单方面的喂银子,她眉头皱的紧紧的,甚是严肃。
看着很会的样子,其实打的极烂。
她真的很郁闷
李澜摁住了房氏将要放牌手,换了另一张。他一边儿看着一边儿给自己母亲出牌,这把连老太太都没捞着好。
三太太瞥了这臭小子一眼,笑着喊道:“你莫要跟你母亲凑一块儿去,她那么会打,你们倒是出个人来帮帮璨如,这一中午尽她输了。”
这话真不假
她手上就一锭碎银子了,再来一把她就真的想跑路了。
房氏重新开了一局,李澜也不好跟着自家母亲欺负人,便象征性地过去给她看了看,好歹让她挨着线赢了一把。
不过对璨如来说,已经是一个重大突破了。
后来,她好像是突然开了点窍,偶尔也能靠自己赢一把。正好她看好了手上的牌满怀信心地要打出去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住了她那张牌,然后微微低了低身,凑近了些:“换一张,你这个打出去不就喂给姑母了吗。”
他手指轻移,挑出了排在后头的那张,轻轻点了点,示意她出。
璨如心里一惊,冷不丁地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温和清润的眼睛。
他今日穿了身月牙白的直襟长衫,衣领处绣了金线云纹,墨发尽束在青玉冠上,神色认真地给她看着牌。
璨如尽量平静地转过身去,又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四周,发现几位太太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
其实哪里会有人注意这个,牌桌上男人稍微帮衬着些不会的女人家,那都是常事,只是璨如没有经历过罢了。
房嘉言微弓着身,其实没有面上那样平静,他的手伸过去的时候甚至犹豫了许久。
“专心一点”他低声道。
兴许是他的存在感太强,璨如从意识到他在自己身后那一刻,脑子瞬间糊成了一团,再没办法认真思考。有时即便身侧之人提醒了自己该如何出,都能把牌弄错,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房氏笑她:“璨璨,看来嘉言这么好的技术到了你手上那也是有心无力啊。”
“我回娘家跟我嫂嫂几个搓叶子牌,这小子尽给她母亲使招儿,防都防不住。”她又道。
璨如听到有些吃惊,微微侧头看他一眼。
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有玩心的一面。
女子侧头看他时,房嘉言是有感觉的。他面上风轻云淡,实则身体绷的极紧,不敢轻易动弹。
在别人看不见的耳后根处,悄悄红了一圈儿。
这个午间,倒也就这么开开心心地过了。
整好一家人都还算齐全,老太太索性把李行台也喊了过来,一家人吃了顿午饭。
房氏爽朗,在回去的路上拉了她到一旁的凉亭上去,道是不好得她小辈的银子,当即要给她添副首饰,手上那根双龙戏珠的镯子硬生生地摘下给了她。
“这东西也不算贵重,你就拿着,当我做长辈的一番心意便好。”她今日也是高兴,这孩子又陪着她们闹腾了这么许久,还输了银子,自己这做长辈的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璨如推辞不过,只好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想着日后在别个地方回礼过去。
“本就是我手笨,哪里就要您破费了呢。”她摸着腕子上那根金镯子,犹豫不安道。
银子换金子,怎么都是房氏亏了的。
璨如还想摘下来立刻还给她,只是被她捉住了手:“你腕子细,戴上正好看啊,可不能……”
房氏的话还没说完,她屋里的大丫鬟便匆匆忙忙赶来,似是有急事要与她主子说。
只是路过璨如的时候,她神色不明地瞥了她一眼,才凑到房氏耳边说了些什么。
璨如心里头也是一头雾水,没等她弄明白,房氏又转过头瞧了她一眼,目光中有浅浅的担忧之意。
“宗仪媳妇,你先回去吧,我这里头还有点事儿。”说完,便搀着丫鬟的手,匆匆忙忙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