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也活了两世,从没见过女人和女人打架,之前即便再冲动再愤怒,因为自身的家教和素养,也不会跟别人动手。
眼下这种阵仗,一群女人缠斗在一起,乱砸东西,彼此拉扯,互相谩骂,再夹杂着狗叫声,他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臭biao子,看我今天不挠花你的脸!”
“去死吧你!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看!”
“妈的,你给我放开!“
……
陆也将牵引绳挂在门把手上,以防满分懵懵懂懂冲过去不小心卷入其中。
他走过去,想拉架,又无从下手,时瑶像个疯子一样,对着他胡乱挥舞剪刀。
陆也跟她讲道理:“这位女士,你冷静点,先把剪刀放下。”
“滚开!今天谁也别想拦我!不然一起死!”时瑶一手拿着剪子,一手去揪扯舒欢。
“你这样属于非法侵入他人住宅,是违反的,赶紧把剪刀放下,伤到了就是犯罪!”陆也小心避开他的利器,试图隔开她和舒欢,“有话好好说,冷静点,别冲动……”
时瑶哪还听得进去他说的话,赤目圆瞪:“你他妈给我闭嘴!少给我多管闲事!你谁啊你,快给我闪开!”
这时,时瑶带来的那个女人在砸完可以砸的东西之后,突然绕到舒欢后面的沈婉素旁边,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嘴里骂骂咧咧:“都是你这个贱货,害我女儿没了娃,打死你,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另一只手抬起粗糙的手掌,就要朝沈婉素脸上掴去。
舒欢听到声音迅速转身,及时抓住她的手掌,揪住其中两根手指,用力往后掰,下一秒,一声刺耳的惨叫响起。
这是惨叫声刺激了时瑶的神经,仅剩的一丝理智也随之消失殆尽,握着剪刀的手不由自主地朝着舒欢的背后挥过去,疯狂至极。
“快放开我妈!”
站在旁边的陆也呼吸一窒,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几乎是本能的,身体先于大脑作出反应,他一把握着时瑶的腕子,堪堪将剪刀止在距离舒欢两公分的地方。
然而时瑶实在太过癫狂,恶向胆边生,直接调转方向,对准陆也的手臂恶狠狠地扎了进去。
陆也闷哼一声,钳制她的手一松,剪刀抽离,随即,殷红的鲜血自伤口喷涌而出。
变故不过几秒的时间。
时瑶看着被血液染红的利刃,有一瞬的愣怔。
舒欢也反应过来,趁她失神的时候,操起旁边木质的抽纸盒重重地砸在时瑶的手腕上,剪刀应声脱落,紧接着,舒欢又一脚蹬在她的肚子上,直接踹翻在茶几上。
“瑶瑶,瑶瑶你没事吧!”
“走,我们快走!”
*****
陆也觉得,自己大概是跟“英雄救美”八字不合的。
作为一个高大健康的成年男子,连女流之辈都制服不了,竟然还为此受了伤。
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看似瘦瘦小小的舒欢,反而轻轻松松地把对方KO了。
真是,真是……真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最后只能自己跟自己解释,她天生就有当“泼妇”的潜质,不然说不过去,这脸丢的不是一星半点的大。
“还好伤口不深,血也止住了,一会儿再去打个破伤风针,问题不大。”陈敏俊亲自给他包的伤口,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啧啧摇头:“这年头神经病真是太多了,精神病医院真的该扩建了。”
陆也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面色清冷,目光低垂,纤长的眼睫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唇色有些发白,抿成一条平直的弧线,隐忍着不悦的情绪。
舒欢站在他边上,自上而下的看着他,心想这个男生漂亮是真漂亮,弱也是真弱了点。
她说:“时瑶就是个疯子,跟神经病没必要讲道理,那种情况直接给她一棍,完事。”
陈敏俊跟着揶揄:“陆也啊,你不行啊!还不如人一小姑娘呢,人家舒欢一点事没有,你倒是挂上彩了。”
陆也沉着脸,没说话。
毕竟他也是为了帮自己才受伤的,舒欢觉得有必要为他说两句。
“那疯女人手里拿着剪刀,我们都比较忌惮,又不能真跟她拼命,万一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了,犯不着。”舒欢面露愧色,“当时情况比较紧急,陆也也是因为我才会受伤,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陈敏俊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溜了一眼,心里直嘀咕,这小子前头还说自己跟人家没什么呢,转眼就为人两肋插刀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
“这样啊,那你可得炖两只鸡给他补补。”
“没问题,这都是必须的。”
陆也突然开口:“一会儿开个验伤报告给我。”
陈敏俊点点头,了然道:“这都构成人身伤害了,是得报警,必须惩戒惩戒,太嚣张了。”
舒欢问他:“那我跟你一块去吧,她们把家里的东西都砸坏了,我小姨也吓得不轻,必须得赔偿。”
陆也沉默了片刻,然而说:“嗯,我来处理吧,我找律师。”
“我不用去吗?”舒欢问。
“你明天不是要考试吗?我会处理好,该赔偿一样也不会少。”陆也面如沉水。
舒欢不禁有些疑惑,她跟陆也的交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方才出手相救,现在又仗义解围,这肝胆相照的样子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啊!
他不是应该恨她恨得牙痒痒嘛?没有冷眼旁观、落井下石,那就是他素质高教养好的了!但也不至于这般圣父吧?
不过疑惑归疑惑,舒欢倒也没说什么。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折腾到晚上了,医院门口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竟比白天更热闹几分。
舒欢说:“今天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及时制止,估计现在我就该躺医院里了。”
陆也正拿着手机开始打车,头也未抬,“你知道就好。”
“……”舒欢尴尬又不失狗腿地笑了一下,“哈,放心,我以后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陆也点头嗯了一声:“我等着。”
舒欢:“……”这人,之前不是挺热血的一青年嘛,现在又跟她装什么冷酷?
回到家的时候,沈婉素已经将家里清扫干净,静静地坐在客厅里失神。
听到动静,沈婉素抬头,神情疲惫,她问,“陆也的伤怎么样?严重吗?”
舒欢换好拖鞋,走过去坐到她边上,搂住她的肩膀:“陈叔说没什么大碍,流的血不多,养几天就回来了。”
“那就好。”沈婉素温声说,“我们俩个前后相继被他搭救,这欠下的恩情太大了,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你们俩是在交往吗?“
“昂?”这话锋转得太快,舒欢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可能啦?小姨,我还小呢。”
“你知道小姨的,我不反对早恋。”沈婉素笑了笑,“如果不是的话,真的很难解释其中的缘分,关键时候总能遇见他。”
舒欢心里叹气,孽缘确实很难解释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这些。”舒欢转移话题,“我快饿死了,今晚我们干脆叫外卖吃吧?”
“恩,吃完赶紧去休息,明天还要考试。”
*****
陆也找到时瑶,是在两天后。
她已经不住御春苑,那原本就是秦守明租的房子,跟他闹翻以后,秦守明就毫不留情地将她轰了出去,可怜她自以为精明,结果到最后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从前跋扈娇艳的女子,如今浑身都是透着一副颓败的气息,经过两日的冷却,也不再之前那般癫狂,她警惕地盯着眼前年轻的男子:“你找我有什么事?”
陆也抬了抬受伤的胳膊,手里拿着验伤报告,面无表情地说:“自然是找你算账的。”
时瑶瞪着他:“你以为我怕你啊?你报警抓我啊!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拘留几天。”
陆也说:“嗯,你拘留几天无所谓,你妈一把年纪了,不知道受不受得了?按照你妈砸的那些东西,损失的数额可不小,还有我的人身损害赔偿,医疗费、误工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有点多,这些到时候律师会告诉你。”
“你!”
“就是以你现在的条件,不知道能不能支付得起?”
“你到底想干什么?”时瑶冷静下来,难得聪明了一回,“想要告我,直接报警不就行了?”
陆也扫了周围一圈,这是西郊的一个老小区,楼房破旧,环境杂乱,旁边都是小商小贩,路边堆满了生活垃圾,在炎热的夏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他重新看着她,语气淡淡的:“跟秦守明这么久,什么都没捞着吗?竟落魄至此?”
时瑶没好气:“关你什么事?有屁快放!”
陆也轻笑了一下,明明不过二十来岁的男孩,眼神却似历经沧桑的冷漠,“不想重新住回豪华别墅吗?”
“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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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天真的冷,冷得我手指头都不敢伸出被窝……
第39章 留给我的
时瑶看着眼前这位长相出众的年轻男子,长腿修长,比例完美。肌肤白皙细腻胜过大多数女生,黑亮的短发修剪得层次分明,眼睛清冷淡漠,鼻骨挺直,薄唇色淡如水,微微抿成一道直线,
这长相要是去做小白脸,不知道能让多少富婆骚断了腰,拼了命往死里砸钱。
现在竟然说能让她住豪宅?
逗她玩呢?
时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语气轻蔑,故意臊她:“怎么,要包养姐姐啊?”
陆也凉薄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让人包养的资本吗?”
时瑶是长得好看的,瓜子脸,杏仁眼,身段也好,要妩媚有妩媚,要娇俏有娇俏,手指头轻轻一勾,便是风情万种,让男人心神荡漾。
然而这都是之前了。
经过前后这么一折腾,姿色还在,风韵却没了,憔悴和落魄堆在脸上,魅力大打折扣。
时瑶自然是知道的,被人一下子戳了痛处,登时变得尖刻无比,声音拔高:“那你说个屁的大话啊?你几岁啊?开过荤么?老娘睡过的富豪比你认识的女U还多!跟我谈资本,你有什么资本?敢说让我住豪宅?你谁啊你!”
面对她的辱骂,陆也无动于衷,还是那种不咸不淡的语气:“睡了那么多的富豪,怎么连套房子都没?”
“你!”
“甚至连亲妈的赌债都还不起?”
时瑶变了脸色,刚才还是气势汹汹,转眼就瘪了。
这是她另一痛处。
她妈宁可一年无肉,也不可一日无赌。是那种刀架脖子被人剁了指头也戒不了赌的人,欠了一屁股的债,再还不出来就要被人拉去填坑了,她咬着牙卖了好几个包也不够,是个永远补不完的窟窿,所以她之前才会那么急不可耐地想要嫁给秦守。
她觉得自己是御春苑魂得最惨的小三儿了。
昔日那些姐妹傍上的腕一个比一个大,很多还上位成功了,成了不可一世的上流太太,都不带正眼瞧她,哪像她……
时瑶看着他,恨恨道:“我想你不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吧?有什么事,快说!少他妈墨迹!”
陆也眉眼低敛,说:“只要你帮我做事,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你母亲的赌债我帮你还,她也可以免去牢狱之灾。”
还有这等好事?
时瑶自认为除了两分姿色别无长物,现在连这仅剩优点都快保不住了,她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就算天上掉馅饼,谁知道有没有毒?
时瑶看着他:“你不会不知道我和那俩贱……那俩女人的关系吧?身为舒欢的男朋友,现在竟然让我帮我你做事?你这立场很可疑啊,你说你们联合起来报复我还可信一点。”
陆也眉头微蹙,说:“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不是她男朋友你那么奋不顾身干什么,难不成……”时瑶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瞬间浮现窥屏秘密的得意来,“难不成……你是沈婉素养的小白脸?”
陆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随后轻笑一声:“看样子我找错人了。”
时瑶见他作势要走,当下就有些心急了。
调侃归调侃,但是他提的条件诱惑力实在太大,哪怕是个淬了毒的馅饼,让她就这么轻易地丢弃,她也真是舍不得。
本来她也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
时瑶叫住他:“先等等,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陆也侧过头看她:“认识周柔卿吗?”
“……周柔卿?”时瑶忽然笑了起来,变得阴狠,“那可真是太认识了。”
*****
考试这天,舒欢起得格外早,赶上了去学校的第一班车。
路过学校的食堂,买了双份早餐,等到考场的时候,八点都不到,考场上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几个住校生。
舒欢找到自己的位置,拿出课本,一边吃早餐一边默读,争取多背几句古诗词,多记几个易错题。
等她啃完一个豆腐包,一个茶叶蛋和喝完一杯豆浆的时候,人才渐渐多起来。
陆绪从后面突然蹿出来,携着熟悉的烟草味,“临时抱佛脚呐?管用么?”
舒欢没理他,继续盯着课本上的诗句,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
陆绪一手撑着椅背,附身,凑过去瞥了一眼,不由自主跟着舒欢轻念,“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