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绪心绞痛,在躁动不安的年纪里,摩托车相当于是他熨帖的小情人,可是眼下追妻要紧,也顾不上啥情人不情人了。
人生总是要有取舍嘛,他如此安慰自己。
……
周柔卿对这事是举双手赞成的,心想儿子终于开窍了,她就见不得他得过且过的混蛋样儿,半分野心也没有,如今不管是为了什么,懂得争取就好。
“别看你爸嘴上还不乐意,心里肯定是欢喜的。到学校以后好好表现,成绩好不好倒是次要的,关键是态度,如今你连车都不骑了,说明你真的懂事了。”周柔卿喜上眉梢道,开始畅想以后,“等毕业了直接送你出国,渡成金回来接管公司……”
“妈,行了啊!”陆绪打断她,“我不出国,对管理公司什么的也没兴趣,说多少次了,你别费那心思了。”
“你!”
周柔卿恨铁不成钢,待还要说什么,包里的电话突然响起,她抽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匆匆离开,“回头再说你!”
她避着陆绪,起身去阳台接电话,刻意压低声音。
陆绪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目光一转,桌角还搁了一支手机,那才是她常用的。
一个无所事事的全职太太,有什么理由需要两支手机?
周柔卿挂了电话,转身回来的时候,发现陆绪竟然还没走,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低着头不知想什么。
“周女士,你最近有点反常啊!”陆绪抬头,笑得懒懒散散的,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总是背着你儿子接电话,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陆建安的事了?”
周柔卿心里咯噔一声,心跳如擂鼓。
“死小子,说什么呢!”
陆绪看着她,那眼神莫名地让人心虚,过了半晌,才吊儿郎当道:“说,是不是出去打麻将输太多了,不敢告诉陆建安?”
周柔卿松了口气,怪自己多心,一惊一乍,自己的儿子向来粗枝大叶,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看出什么。
她秀眉微皱,佯装气恼,追着他打,“我看你又是皮痒了,尽胡说八道。”
*****
暑假才过了一半,突然接到学校的通知,毕业班提早二十天开学,于是在一片怨声载道中,假期草草结束,令人闻风丧胆的高三提前来临。
然而这个消息对于舒欢来说是正中下怀,刚好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已经不想再跟陆也朝夕相对了,多一天都是煎熬。
“真的想好了?”
舒欢开始打包衣服,生活用品,还有课本资料,“嗯,都已经跟学校递交申请了,明天就搬过去。”
沈婉素还是不放心:“咱们家离学校又不远,何必住校呢?在家里我可以给你做做饭,食堂的营养哪里够?住宿条件也艰苦,冬天洗澡都不方便。”
舒欢笑了笑,宽慰她:“就一年而已,高三谁不艰苦?虽然不远,但是每天回来跑也耽误时间,分散精力。学校有晚自习,学习更有氛围,而且还有任课老师轮流指导,多好。”
“在家不是有陆也吗?我看他这段时间帮你补习也挺好的。”沈婉素仍然不死心。
“过段时间他也要开学的,到时候肯定也忙,总麻烦人家不好。”舒欢说。
沈婉素点点头:“也是,不过这孩子热心,知道你功课欠缺,那天主动来跟我说要帮你补习,给他算补习费也不要,虽然说他不缺钱,但我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舒欢手下一顿,愣了愣。
他主动提的?不是说是沈婉素拜托他的么?
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舒欢心里叹气,索性不想,干脆躲远点,反正眼下没有什么比备战高考重要。
舒欢第二天一早就去学校报道。
同行的还有段宜恩,听说她要住校,段宜恩二话不说也跟着向学校递了申请。
因为是后面才申请住校的,本班的寝室没有多余的空余,只能将她们分别调剂在不同班级的宿舍,HIA不能住在一间。寝室关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先来的室友已经形成固定的圈子,后面的很难跟她们打成一片,高三党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人际关系。
最后在跟宿管阿姨百般协调下,终于在最角落给她们腾出一间堆放杂物的宿舍。
宿舍是八人间的,有四张上下铺,堆满各种拖把、扫帚、板凳、热得快等杂物,两人收拾了一上午,将杂七杂八的东西归类在一边,腾出两张床铺,倒也宽敞自在。
等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突然在宿舍区路口碰见了陆绪。
此人身上背着黑色双肩包,一手托着行李箱,一手插着兜,神采飞扬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要出门旅行。
段宜恩奇道:“诶?你怎么也来了?”
陆绪理所当然道:“来跟你们作伴啊!”
舒欢见不得他这幅德行,啧了一声:“你以为是郊游呢,还作伴?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啊,宿舍环境你受得了么?自讨苦吃!”
“妇唱夫随啊!吃点苦怎么了?为媳妇吃苦是广大男性同胞的传统美德!”
陆绪继续不着调,笑意十足,露出的大白牙在阳光底下明晃晃的,无一不折射出他开怀的光芒。
舒欢有点想揍他。
段宜恩反应过来,“哎哟”一声,“追得够紧的啊,陆绪你可以啊!”
陆绪嘿嘿直笑,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舒欢无语道:“住宿安排好了吗?你们班的寝室还有空余的床铺不?”
他轻飘飘地炫耀:“哦,我不住男生宿舍,我住的是教师宿舍,单人间,二十四小时不熄灯有热水的那种。”
舒欢:“……”当她没问。
段宜恩羡慕嫉妒恨:“过分了,阶级特权真的太过分了!”
同人不同命,愤愤不平之后,原本打算去吃饭的两位女生转道去观摩了令人眼红的单人宿舍。
干干净净的小单间,有空调,有热水器,还有朝南的小阳台,跟她们杂物间一对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陆绪倚靠在阳台的围栏上,嘴里叼根烟,半眯着眼睛,“我听说你们宿舍不接热水,现在还没正式开学,锅炉也没烧,干脆你们以后直接来我这里洗澡得了。”
段宜恩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羡慕得不行,闻言直呼:“真的吗?好啊!”
“好个头。”舒欢不赞同,“流言蜚语的滋味还没尝够啊,小心被唾沫星子淹死。”
段宜恩讪讪道:“好吧,确实不方便。”
陆绪歪着头想了想,说:“那这样,以后我在宿舍把水烧好给你们送去,这样下了晚自习就可以直接用,也省得你们还要花时间排队打热水。”
段宜恩瞪大眼睛:“……你也太好了吧?舒欢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舒欢睨了他一眼:“没必要,这真没必要。”
陆绪翘着嘴角:“我乐意!反正我闲着也闲着,给你们搞搞后勤呗!你们只管安心搞学习,考上大学别忘了我就行!”
陆绪说到做到。
每天起得优秀学生干部都早,顶着一脸起床气黑着脸,去学校旁边馆子买舒欢最喜欢吃的早餐。知道她学业繁忙,没事也不去打扰她,等开始上课了,他趴在课桌上昏天黑地补觉。到了晚上,又会提前把热水备好给她们送过去。
鞍前马后,体贴入微,好好的一个放荡不羁美少年,活活变成任劳任怨的老妈子。
段宜恩跟着沾了光,只要舒欢有的,陆绪也不会少她一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天天没事在舒欢边上吹枕边风。
“也不知道陆绪是上辈子对你造了什么孽,这世还债来的吧?掏心窝子对你好。”
段宜恩端着牙杯,凑到窗户边往下看了一眼,陆绪已经拿着早餐在楼下等着了,她漱了口牙膏沫子,说“这么好的人几辈子才能有遇见一个啊!”
舒欢今天起得晚了一些,捂着肚子坐在椅子上,一脸惨白。
“姨妈来了?”段宜恩见状,问道,“难受啊?”
舒欢点点头:“这次晚来了几天,不太舒服,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就来。”
“嗯,我书桌上有止疼片,疼得厉害你就吃一片。”
“好,知道了。”
陆绪大喇喇地蹲在路边上,对来往女生的视线浑不在意,看到只有段宜恩下来,问道,“舒欢呢?”
“她还没弄好,过两分钟就来了。”段宜走过去,“今天吃啥好吃的?”
陆绪把她的一份递给她,段宜恩一看是肉包,于是问:“有豆腐包吗?我吃肉长肉啊!”
她被季升何在拳击馆虐了一个月,习惯性地控制饮食,不敢吃太油腻的食物。
“你吃啥都长肉,一个样。”陆绪说,“今天去晚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得留给舒欢。要么你吃茶叶蛋吧!”
段宜恩瞥了他一眼,笑着揶揄他:“心偏得有点厉害啊,咋这么重色轻友呢?”
陆绪咬着豆浆吸管,说:“那不废话吗?舒欢以后是我媳妇,你是要嫁给别人的,我不偏她偏谁?”
段宜恩抱着胳膊抖了抖:“是不是你媳妇还不一定呢!”
“追着追着就是我媳妇了,反正我已经预定了,得看牢点。”
段宜恩接过茶叶蛋,一边剥一边叹气:“从前我以为你是桀骜不驯狂放不羁的猎豹,没想到却是个宠妻无度体贴粘人的大猫,恋爱这玩意啊,真是轻易碰不得。”
陆绪不以为然:“你哥哥我在别人面前依旧桀骜不驯,狂放不羁。”
“啧啧啧!”
舒欢换了一身衣服从楼上下来,陆绪站起来巴巴凑过去,见她神情恹恹的,有些担心地问:“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差?昨晚学习通宵了?我说,要考大学也不能这么个拼啊,身体搞垮了怎么办?大不了没考上就嫁给我做豪门少奶奶!”
舒欢冷漠道:“不好意思,我只想自食其力成为富婆,然后包养无数个小鲜肉,想睡哪个睡哪个。”
陆绪乖乖把早餐递过去,笑得一脸谄媚:“那求求未来富婆包养我吧!活好不粘人,奶系狼系自由切换,还可以提前验货喔!”
“你们两个真是够够的了!太污了,辣耳朵!”
段宜恩捂着耳朵跑开。
舒欢忍俊不禁,小腹一阵一阵疼,又不敢笑得太狠,差点憋得面目扭曲。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学习紧张又枯燥,偶尔有陆绪在边上逗贫,却也没有那么难捱。
暑假一晃而过,高一高二开学在即,陆陆续续有学弟学妹进来,沉闷的学校总算热闹鲜活起来。
下午放学以后,舒欢接到陆也的电话,说是在学校门口等她。
舒欢离家之前没有特意跟他打招呼,这期间彼此也没有任何的联系,两个人似乎保持着某种微妙的默契,即便见面再娴熟,分开后也不能随意问候。
半个多月后再见面,舒欢不是不尴尬的。
相较之下,陆也倒还是淡然许多,笑着跟她解释:“素姨临时被装修队叫过去了,托我把东西带给你。”
说着,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摞便当盒,还有一箱水果。
都是吃的。
“多谢,麻烦了。”
舒欢接过东西,转身就要走,丝毫不带留恋的,客气疏离的姿态。
陆也叫住她,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依旧带着笑,“怎么了?”
陆也望过去,顿了顿,然后说:“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指的什么?”
陆也垂眸,有些自嘲地轻笑了一声:“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在躲我?”
被他这么直白地点破,舒欢反倒从容了,她答得轻巧:“怎么会?我们本来也没多亲近啊!”
这话真是坦荡得残忍。
可这就是舒欢啊,是这一世他认识的舒欢。
陆也笑了起来:“真是无情,刚帮你补习完没多久,转眼就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得挺快。”
不止这些。
细细计较起来,他曾无意救过沈婉素,还帮她挡过时瑶的袭击,最近又是送她去医院又是帮她补习,一系列的阴差阳错,站在她的角度来看,怎么也不该是这种态度的。
——太冷漠了。
想起最开始,她初次见自己的样子,那种眼神瞒不了人,即便不是迷恋,起码也是欣赏的。
什么时候开始有变化的呢?
陆也这段时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混乱又茫然,一时竟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很多事情已经不知不觉中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舒欢笑道:“等我考上大学,单独为你摆一桌‘谢师宴’啊!”
*****
因为舒欢说今天临时有事,晚饭不在一起吃,陆绪和段宜恩打算在学校边上随便找个饭馆解决一下,却意外撞见这一幕。
夕阳底下,两人四目相对,谈笑风生,登对得刺眼。
陆绪心里堵得慌,胸口蔓延出一种急躁的情绪,却不敢就这么火急火燎地冲上去,饭也不吃了,跑去球场发泄。
打了一场换下来,他抬手抹了把汗,面色沉郁地坐在场边。
“吃枪药啦?”总跟他一起打球的朋友看他脸色不对,刚刚在球场上也格外凶,问道,“怎么了这是?”
“没事。”陆绪压着烦躁。
“这届妹子不错啊!”开学有许多高一的新生报到,学妹们提着行李从篮球场路过,个个鲜嫩水灵,场边几个男生凑在一块评头论足,“看那个,腿又细又长。”
“这个好,胸大,还白。”
人群中忽然窜出个身影,有男生瞥见,嘴欠道:“那个那个,甜美乖巧挂的,一看就很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