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麟的眼神舍不得离开她分毫,看也不看就喝下了药:“……很甜。”时隔多日,他们两个终于又亲近起来,柏麟守得云开见月明,两个酒窝浮现在脸颊两边。芾黎像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娇娇道:“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身上还疼吗?”
柏麟心满意足道:“你不必担心,雷刑罢了,医官说不出一个月便能痊愈了。”芾黎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柏麟见她安静乖巧地坐着,秀丽的面孔不自觉流露出对他的关切,心中不自觉生出缱绻之意,目光如水地凝视着她。
芾黎初时还有些羞涩,后来渐渐也柔情切切地看着柏麟,即便什么话也没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十分温馨美好。看着看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缠绵的呼吸仿若不分彼此,暧昧之意油然而生。
芾黎率先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柔荑抵在柏麟的胸口,温声细语:“你还受着伤呢,别……”柏麟有些郁闷,他觉着这伤没什么,但芾黎都叫停了他也不能反驳,否则这样显得他很……那什么。
当晚芾黎的梦里,第一次出现了不是凡间的场景。柏麟认出这好像是三千多年前的某次蟠桃盛宴,他难得地出席了。不过他没有顶替那时的自己,反而像是变成了一个旁观者,似乎梦境里的仙神都无法看到他。
那时的芾黎比起现在自然更加青涩稚嫩,一看到她总是让人想起柔软的,天真的,无害的美好事物。她和川素正在角落里观察着来赴宴的仙家,不时点评一番来者的服饰装扮,身份地位。
柏麟此刻就在芾黎身边含笑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她可爱异常。突然,芾黎的目光炙热地亮了亮,停在了某处,他顺着目光望去,原来是三千多年前的自己。
他还从来没从旁人的角度看过自己,觉得有些新奇。那时的他比起现在好像多了几分锐利,即便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却还是让人觉得高深莫测,难以接近。
芾黎定定看了他几瞬,缓慢地移开了视线,喃喃道:“原来他就是柏麟帝君。”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又将他的名字翻来覆去念了几遍,脸颊泛起浅浅的一层粉色。
即便柏麟不是个自恋的人,但他还是忍不住心想,莫给芾黎在三千多年前就对他……有好感了?一想到这,他也忍不住嘴角上扬。芾黎双手捧着微微发烫的小脸,少女的甜蜜羞涩一览无余,若不是此处实在偏远,恐怕早就有不少仙君上前搭讪了。
她看上去简直像是迷上我了一般,柏麟有些自得地想。“川素,你去我的私库里取一壶我亲手酿的蟠桃酒送到柏麟帝君那,就说是感谢他来赴宴。”年轻的天族公主声音里带着些雀跃吩咐道。川素愣了愣,惊讶地看了眼柏麟帝君,而后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那壶蟠桃酒原来是她送来的,柏麟心中回想起蟠桃酒香滑绵软的口感,心里荡起涟漪阵阵,原来早在三千多年前,他们就有交集了。蟠桃酒很快就被送到了柏麟帝君案上,他啜饮了几口,眉头舒展,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些,显然对这酒很满意。
芾黎的眼神始终追随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变化,在看到他满意的表情后,她脸上也浮现出一缕欣悦。上首的西王母嗅见了蟠桃酒的香味,频频看了柏麟好几眼,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台下空着的某个座位,眼里流露出几分无可奈何。
“柏麟觉得这酒如何?”西王母慈眉善目地问,柏麟点点头:“滋味爽滑可口,醇香甜美,很不错。”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他又补充道:“不知王母此处是否还有多余的,也可让我带些回去。”
西王母微微摇头,意味深长道:“这酒可是只有有缘人才能得到的,我这也没有多的。”柏麟有些失望,不过到底只是美酒罢了,他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
宴席结束了,西王母把芾黎叫到跟前,掐指算了一算:“好孩子,你在宴会上见到了哪位仙君?否则我怎么算出你生出场情劫来,还是在凡间?”
芾黎若有所思:“是吗?我今天见了这么多位仙君,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是哪一位呢?”西王母眉宇间满是纵容疼爱:“好吧好吧,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不过,自古情劫难渡,你可要做好准备才是。”芾黎乖乖应下:“我知道啦。”
原来她的情劫是由我而生的,那这就表明,不是我自作多情,而是她真的对我……一见钟情了!柏麟的心突然间跳得极快,喜悦充满了整个心房,竟然觉得有点呼吸困难。不过他目前正在由无情道转向有情道,一时之间难以控制情绪也是正常的。
第46章
蟠桃盛宴已过,梦境几番转换,柏麟看到芾黎逐渐开始替西王母处理西天事宜。她处事公允,似乎天生就知道该如何做上位者,很快便在西天界有口皆碑。
每十年,天界南,北,西三处都要将十年内的大事汇集写成折子送到中天殿供柏麟检阅。芾黎上手西天界事宜后,西王母便将此事一并交给了她。柏麟看到,每一封来自西天的折子都是她亲手所书,在折子最后,她还会附上一句:柏麟帝君安。
娟秀的字迹端庄又克制地表达着挂念之情,柏麟恍然,原来他最满意的那些折子全都出自她的手中。他早就注意到,自三千多年前始,西天撰写的述职折子水平远远超出南天和北天。所有重点一目了然,看得让他十分舒心。
而且,折子最后的那句“柏麟帝君安”在三千年多里从未断过,他在批复里也曾表达过感谢之意,甚至还去信到西王母处寻问了一番。不过没有收到什么回音就是了,他想着这种办事得力的女仙必然很得西王母的看重,也不大好横刀夺爱,所以没有再追问。
原来他们之间存在的,不仅仅是凡间历劫时的数年朝夕相处,夫妻情深,还有她三千多年不宣之于口的爱恋。若不是他从梦中得知这一切,他需要多久才能发现呢?他看到的,从来只是她付出的很少的一部分。
柏麟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涩,过往未曾体会的复杂细微的情感像是报复他似的,出乎寻常地猛烈而持久。
伴随着强烈的冲击,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负疚感涌上心头。她从来不需要借助任何外物便能知晓他心中的一切想法,但他却只能从梦境中窥探出她的心思。
甫一醒来,柏麟便去了专门存放折子的屋子里,开始翻找芾黎从前写给他的那些折子,当初他可是留下了很大一部分当做优秀范例给其他臣子看的。
很快便找出了叠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摞,柏麟露出一个微笑,把它们带回偏殿打算再好好欣赏一下。等他回到偏殿的时候,芾黎已经里面坐了一会了,看到他抱着一堆折子回来,她有些惊讶地问:“怎么今日多了这么多折子啊?”
柏麟将折子全都堆在桌子上,咳嗽了两声:“其实是些陈年的折子。”芾黎偏了偏头:“帝君怎么突然想着要把这些陈年的老物件找出来了?”
她随手拿起一本一翻,哦,原来是她自己写的,那最后的“柏麟帝君安”可真熟悉。柏麟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得了,为什么突然找这些折子不必再赘述了。
芾黎的耳朵微微红了,任谁被现任知道自己暗恋他的时候做的傻事都会有些窘迫的吧。柏麟从她手里接过折子,轻轻笑了声:“自然是因为前些日子看了你的墨宝,我才想起来好像这些都是你写给我的。”
芾黎娇美的面庞含羞低垂了下去,怯怯小声道:“那时我年岁还小,所以才……”这时候还看什么折子啊!柏麟把两只手搭在芾黎的肩膀上,远远看去像是把她纳入了自己的身体阴影里,芾黎被他的动作一激,下意识抬头望着他。
毫不掩饰的炙热情意从柏麟潋滟无比的桃花眼漫了出来,他俯身,轻柔如羽毛般的吻带着凉意落在芾黎的额头,眉心和眼睫。芾黎的整张脸都变成柔美的粉色,看上去好欺负得很。
柏麟轻松把芾黎抱起,自己坐到椅子上再把她放在腿上,芾黎乖顺地靠在他的心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娇嗔道:“昨天才受过伤呢,你也不注意点。”
柏麟嘴角噙着笑意,低沉的声音撩人心弦:“得你青睐,我喜不自胜,故而激动了些。”芾黎把玩着柏麟的一缕发丝,有些得意地回他:“我给你写了三千多年折子,以后可就轮到你给我写了。”
柏麟宠溺地看着她:“那有什么?你为我写了三千多年折子,我便为你写上三万多年……三十万多年……你意下如何?”芾黎眉眼柔和,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喉结:“如此盛情难却,我只好勉强接受了。”
织女送来了许多婴孩的衣物给他们两个过目,男女都有,还有一些可以给孩子玩的小布偶。芾黎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神仙孕子其实和凡人差不多,只是身形变化没有凡人那么大罢了。她如今腹部已有些浅浅的弧度,柏麟也把手覆了上去,用心感受着小生命的生息。
芾黎拿起几件袖珍的衣物,浑身笼罩在母性的光辉里,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她和柏麟讨论道:“孩子的名字你想了吗?”柏麟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帮她挑拣衣物方便她看得更清楚:“我是想了些,不过孩子男女未知,不知道用哪些字更好。”
芾黎认真地端详了一下柏麟的面貌,点点头道:“我觉着是个男孩。“柏麟沉吟了一会:“不若就叫‘昊天’吧,昊,元气博大;天,至高无上,我们的孩子生而不凡,当得起这名字。”
芾黎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她又摸了摸小腹,柔声道:“昊天,这是你父亲给你取的名字,你喜不喜欢呐?”柏麟目光柔和,把耳朵贴近她的腹部听了听:“他说他喜欢。”
芾黎失笑:“孩子哪会说话,你这可是明目张胆说瞎话啊,当心以后孩子学你。”柏麟扬了扬眉,罕见地显出几分幼稚:“我说他喜欢他就喜欢,等他出生了,我们自然会好好教导他的。”
这对准父母在解决了感情上的问题后,便开始寻思如何做好胎教的事了,念诗词,念史书,念折子是一个都没放下,时不时还弹琴奏乐给孩子培养一下艺术情操,就这样度过了许多融洽和睦的快乐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帝君的情话:为你写上三万多年,三十万多年的折子哦,么么哒ヽ(*?з`*)?
第47章
天帝继任大典的礼服做得差不多了,织女请芾黎到她那过目一下,看看有什么细节需要修改的。芾黎踏入殿中,精致的九弦衣架上挂着华美夺目的礼服,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她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瞳仁里似乎也有一轮小小的太阳在燃烧。随意挥退了随行的仙侍,让她们带上殿门,芾黎迈着有些激动的步伐来到华贵的礼服前。
她的目光里有赞叹,有憧憬,甚至还有点怕唐突的小心翼翼。伸出手轻柔地在礼服上游走,触碰着上面的每一条柔滑的丝线,每一个冰凉的装饰,芾黎的唇边浅浅扬起一抹真心实意的微笑。
“真美……”她喃喃道,语气里的温柔和着迷犹如对着她那完美无瑕的爱侣。在她看来,这礼服上的每一处彰显的都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不容置疑的权力,唯我独尊的权力。权力的华光是那么摄人心魄,她愿意为之付出全部心神。
等她坐上天帝的宝座,众仙都要为她俯身,其中自然也包括柏麟帝君。一想到这,她眼中流光溢彩,野心勃勃,强烈的欲望让这一刻的她有了极具冲击性的魅力,那是种生机勃勃,无所畏惧的魅力。
若是有人在此刻看到她的眼睛,一定会被那其中的瑰丽击中心房,再也挪不开眼,更不必说她本身就是个芳华绝代的美人。即便知道她可能很危险,你也会彻底被她奇异的美丽征服,心甘情愿为她俯首称臣。
芾黎在礼服前伫立了一会,染上了欲念的美丽面孔格外鲜妍。短短数息之间,她便回忆了自己为了天帝之位做出的一切努力,并得出这是她应得的结论。
滚烫的脸颊和冰冷的衣物相触,内心的喜悦让芾黎觉得连衣物也温暖起来。她闭上了眼睛,于静默间消化着此刻的自得,渴望与感动。权力似乎也偏爱这位美人,愿意为她戴上自己的桂冠。
美人与华服,极致的美丽与极致的权力。他们密不可分,他们相得益彰,他们珠联璧合。这绝对是一副可以入画的场景,毕竟,美人最爱华服,华服最衬美人。
看完了礼服,芾黎又从织女口中得知,柏麟当初吩咐要她做的,除了继任天帝大典的华服还有一套婚服。她眉眼弯弯,眸中波光潋滟,似有无限的柔情蜜意:“礼服我很满意,婚服待你做好了,我便与柏麟一道来看看。”
惬意的午间,柏麟为芾黎念完最新的一本折子后,她有些困倦地打了个秀气的哈气。柏麟的声音低沉温柔:“累了吧,那便睡会。”他扶着她躺下,替她捻了捻被子,这些天倒也练出了几分娴熟。
芾黎躺在被子里,眼里含着几分湿意,更添柔软:“别留我一个人,你上来陪我一块睡好不好?”这……柏麟犹豫了一会,有些紧张地蜷了蜷手指,实际上这还是这段时日芾黎第一次在现实里邀请他同床共枕,不好拒绝,但青天白日的……
最终柏麟还是掀起了被子的一角,除去外袍躺在了她身边。芾黎抱着他陷入好眠,甜美的桃花香萦绕在周身,柏麟目光如水地看着睡着了显得越发无辜楚楚的芾黎,心里一片软和,很快也被静谧的午后气氛带入了梦乡。
小憩一会儿后,芾黎睁开了眼睛,近在咫尺即是柏麟那张看了无数遍仍会让她心动的面容。她安静专注地描绘着他俊秀的面貌,忽而伸出手搭在他阖着的眼皮上,柔软的指腹一遍一遍来回摩挲。
美人,无可置疑的美人,她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柏麟对她的影响大得超出了她的想象。诚然她确实爱他,但她原本的计划并不是如今这样,亲自下凡什么的,到底还是危险了一些。
如果说柏麟是只玉瓶,那她原本想做的就是彻底打碎他,再把他一片片拼起来,让他从内而外,从头到脚都染上自己的痕迹,他只能属于她,谁也别想染指。玉瓶即便有些裂痕,那也是她赋予的,她可以容忍。
但她发现她现在舍不得打碎他了,玉瓶属于她,但又不完全属于她,她也可以接受了。果真情字迷人眼,乱人心啊。不过,她凑近了些亲了亲柏麟的唇,她还是爱他。
感受到指腹下的眼皮轻轻颤了颤,芾黎拿开了手,有些好奇地嗲嗲发问:“柏麟哥哥,你怎么突然醒了?”柏麟没忍住咳嗽了几声,语气里还有些小委屈:“你的眼神太露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