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北:“手链啊。”
杜灵:“就这?你也太敷衍了。”
江以北:“我又不是学珠宝设计的,你指望我能画出什么东西?”
杜灵:“至少不是光秃秃的几颗珠子吧。”
江以北低下头,在珠子上添起笔画来,对杜灵的话算得上言听计从了。
苏酥转身面朝工作台,研究起上面乱七八糟的工具和材料。
她拿起一块墨绿色的东西,以为是玉石或是翡翠,拿在手上却觉得质感不对,重量也轻了很多。
正疑惑时,杜灵抬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笑着说:“这是雕模型的蜡块,酥酥姐要不要试试做件首饰?”
苏酥淡淡地问:“我可以吗?”
杜灵走过来说:“我教你,不难。”
苏酥笑着点点头。
杜灵问苏酥:“你想做件什么首饰?”
苏酥有点拿不定主意,杜灵翻出一本从前画过的设计稿给她。
“你可以先找找灵感。”
苏酥接过画稿,走到一把椅子跟前坐了下来,正对着窗下面那张桌前坐着的王若石。
他低头给陶胚上色,阳光从高大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他平直的肩膀上。
屋子里的欢声笑语好像去不到他那边。
苏酥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心想这男生好安静。
叶佳朋滑动转椅,凑过来问苏酥:“酥酥姐,我自己做的杏皮水你要不要尝尝?”
“好啊。”
苏酥笑着点点头。
叶佳朋去茶水台倒了两杯杏皮水,一杯给苏酥,一杯恭恭敬敬放到江以北手边。
“哥,你也尝尝。”
江以北对叶佳朋说声谢谢,画笔不停。
叶佳朋回到苏酥身边,看她尝了一口杏皮水。
“怎么样?好喝吗?”
苏酥笑着点点头,“好喝,我喜欢这种酸味重一点的。”
叶佳朋的目光从苏酥的发际线移到她唇边两个浅浅的梨涡上,喉结动了动,突然问:“我能画画你吗?”
苏酥微怔。
这时杜灵突然笑出声,在江以北肩上拍了一巴掌。
“太过分了。”
江以北扔了笔,懒洋洋靠上椅背。
杜灵拿起桌上的稿纸递给苏酥,“酥酥姐,管管你弟吧。”
苏酥接过稿纸一看,图纸上每颗滚圆的珠子上都添了一颗圆圆的小脑袋和尖尖的小尾巴,还有四只小圆腿,一串小王八首尾相连,惟妙惟肖的。
苏酥:“……”
别说,还挺好看。
她淡淡笑了笑说:“你小江哥哥特别欠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随便打吧。”
杜灵作势又要打江以北。
江以北要笑不笑看了苏酥一眼,长腿一蹬,转椅滑出去好远。
杜灵追上去把他拽了回来,重新按回工作台上。
两个人笑闹着,苏酥转过身背对着他们,朝叶佳朋笑笑说:“好啊,在哪画?”
叶佳朋脸不知不觉红了,手忙脚乱地扯过画板。
“咱们去院子里吧,在石榴树下可以吗?”
苏酥点点头,起身走到院子里。
叶佳朋搬来把椅子,让苏酥坐在石榴树下。
苏酥从敞开的窗户看到窗下的工作台前坐着不苟言笑的男生,正低着头默默给陶罐上色,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侧后方另一张工作台上,江以北和杜灵有说有笑,亲昵自然。
杜灵的声音从窗户断断续续飘了出来。
“小江哥哥,你谈恋爱了吗?”
“我妈好像特别喜欢你啊……”
“你觉得我该不该听妈妈的话……”
苏酥没听到江以北说什么。
只能看到他俊朗的侧颜,唇角时不时懒洋洋地牵起。
苏酥起身重新摆好椅子,笑着问叶佳朋:“换个方向好不好?朝这边能看到……柴堆。”
“好啊。”
叶佳朋搬着画板走到苏酥对面。
柴堆旁的泥地里开着一丛丛黄蓝相间的野花,木柴的纹理形状各异,远处还有蓝天白云,倒也不是没有可看的。
不知不觉就到中午了。
杜灵叫大家一起出去吃饭。
叶佳朋放下笔,问苏酥想吃什么。
苏酥笑着说:“都可以。”
杜灵和江以北走到院子里,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走到窗前伸手在王若石工作台上敲了敲。
“吃饭了。”
王若石头也不抬地说:“不饿,你们去。”
杜灵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苏酥跟着杜灵走到院门口,回头看了看王若石,迟疑着问:“不等他吗?”
杜灵笑笑说:“没关系,这人是铁打的,饿不死。”
四个人在附近吃了午饭,杜灵给王若石打包了一份回来,走到院门口时随手递给叶佳朋。
苏酥不知不觉打了个哈欠。
叶佳朋关心地问:“姐你困了吗?”
苏酥摇摇头说:“没关系,还可以继续陪你画画。”
叶佳朋脸上又出现可疑的红晕。
他结结巴巴地说:“要不你先去我床上睡会儿。”
杜灵一巴掌拍在叶佳朋后脑勺上,“做什么美梦呢?姐姐要睡也是睡我床上。”
叶佳朋原地窘成一只烤熟的地瓜。
江以北淡淡扫了叶佳朋一眼,懒洋洋地说:“我也困了。”
杜灵:“不行,陪我去看店。”
杜灵把江以北指派到展厅,然后带苏酥去了旁边一间小屋里,房间布置的简单清爽,窗帘半开,躺在枕头上正好可以看到石榴树缀满果实的枝丫。
苏酥看着蓝天白云和石榴树绘成的窗景,渐渐睡着了。
第二十二章 你该看看骨科了。
苏酥睡了一小会儿就醒了,大概心里惦记着叶佳朋的画,睡得不怎么踏实。
起来后去院子里的工作间转了一圈,只有王若石在里面,苏酥跟他打了声招呼,走到前面展厅去找人。
叶佳朋正在给江以北看他画了一半的壁画,看到苏酥进来了,连忙叫她:“酥酥姐,睡得好吗?”
苏酥点点头,走到他们身边,笑吟吟地问江以北:“杜灵呢?没和你在一起吗?”
江以北指了指前面:“在看店。”
“哦……”
苏酥慢慢点点头。
她看了看墙上惟妙惟肖的飞天,笑着问叶佳朋:“你画的吗?”
叶佳朋点点头,有点腼腆地问:“你要不要试试?”
苏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也可以吗?”
叶佳朋:“我教你。”
苏酥笑着说:“好啊。”
叶佳朋帮苏酥拿了支小号的软毛笔,沾上青绿色的颜料,沿着墙上画好的线条细细描了一段。
“喏,这样画就行。”
苏酥接过笔,顺着叶佳朋画的线条小心翼翼地往下描了一段,到两条线交汇的地方时,苏酥不知道该怎么画了,她停下笔,回头看了叶佳朋一眼。
有种淡淡的风情。
“这样画。”
叶佳朋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握起苏酥拿笔的手,带她流畅地画出一条弧线。
苏酥笑着说:“好漂亮。”
叶佳朋松开手,耳尖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江以北不知什么时候把手抄进了兜里,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看着两个人。
苏酥感觉到落在自己侧脸上的目光有如实质,有点烦人。
她又画了一小段线条,然后放下笔,笑着对叶佳朋说:“不画了,画坏了我可赔不起。”
叶佳朋大方地说:“你随便画,想怎么画都行。”
苏酥摇摇头,走去前面找杜灵。
有杜灵在身旁讲解,苏酥把前厅那些岩画和手工品又仔仔细细欣赏了一遍。
两个人趴在首饰展台上聊天,苏酥有点好奇地问:“前后两个展厅和院子这么大,租金会不会很多?”
杜灵笑着摇摇头:“没有租金,这个地方是我外公家的祖宅,后来他把这里改建成了岩画收藏馆,后来我外公把自己收藏的那些岩画都捐给了画协的博物馆,这里就给我用了。”
苏酥轻轻赞叹:“好棒啊,不用担心柴米油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杜灵坦率地说:“我是借了家里的光,但我自己其实挺有危机感的,因为我怕别人说外公后继无人。”
苏酥:“你这么优秀,不会让他失望的。”
杜灵笑着看向苏酥,“姐姐是做什么的呢?”
苏酥想了想说:“我辞职前做的是编剧,其实现在有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坚持。”
杜灵:“为什么不想坚持了呢?”
苏酥笑着说:“因为好难啊。”
真的好难啊,剧本好难写,市场好难猜,金主爸爸好难搞……
不是每个人都含着金汤匙出生,想做什么就可以轻装上阵去做什么。
苏酥要考虑收入,考虑年龄,考虑如果努力很多年后还是一事无成该怎么办,考虑要不要趁还有机会的时候考个公务员安定下来……
这些烦恼到了嘴边,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对自己来说是命运攸关的事,在别人眼里可能是无法体会的庸人之扰。
苏酥忽然觉得杜灵和江以北其实挺般配的,他们都是生下来就有翅膀的人,可以结伴一起飞得很远……
傍晚回到后院的工作间,江以北坐下来继续饶有兴致地润色他早上画的那串小乌龟咬尾巴手链。
杜灵走到桌边,看到早上给苏酥的手稿,忽然想起要带苏酥做一件饰品的事。
“酥酥姐,你选好做什么了吗?”
她问苏酥。
苏酥没往这边来,远远地站在窗边,正在看王若石用砂纸打磨一个小茶壶。
她闻言抬头朝杜灵笑笑说:“手稿看起来还是有点难……还是算了。”
她其实是不想过去当电灯泡。
杜灵热情地说:“没事的酥酥姐,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也可以自己画一个。”
苏酥忍俊不禁,“我又不会画画。”
杜灵:“来嘛我教你。”
苏酥拗不过杜灵,只好走过来。
杜灵想了想说:“要不做个戒指吧,戒指比较简单。”
说着就在纸上刷刷几笔绘出一个立体的指环。
“指环上的图案你有想法吗?”
杜灵问苏酥。
苏酥笑着说:“有也画不出来。”
杜灵:“那你试着描述一下,我看看能不能帮你画出来。”
苏酥:“算了,你们忙你们的……我更想看看茶壶是怎么做出来的。”
苏酥说着就要走开,江以北突然说:“我教你画。”
苏酥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就被人拽了一下,整个人向前一步。
然后她就坐在了江以北腿上。
苏酥:“……”
杜灵:“……”
江以北一只手拿笔,一只手搭在桌上,将腿上的女人圈在了怀里,随手扯过杜灵刚才画的指环,若无其事地问:“指环上点缀几朵腊梅可以吗?”
苏酥:“……”
杜灵:“……”
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王若石仿佛感觉到什么,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也呆住了。
房间里空气好像凝固住了,这时叶佳朋从外面屁颠颠跑进来。
“酥酥姐,晚上要不要一起在院子里吃火锅。”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幅令人窒息的诡异画面。
凝固的空气里仿佛传来一颗心摔在地上碎成八瓣的声音。
江以北掀起眼皮看了眼叶佳朋,把手上的铅笔递给呆呆的苏酥,然后握起苏酥的手,继续旁若无人地说:“画三朵就可以,我教你……”
苏酥冰凉纤细的手被江以北裹在掌心,然后被他带着在画纸上轻巧走笔,画下一朵精致的腊梅。
苏酥冷冷晲了眼江以北,脸上却不得不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还故作淡然地朝杜灵笑了笑,好像姐弟间亲昵些是家常便饭似的。
杜灵突然清清嗓子,“哦……火锅不错,晚上咱们就在院子里吃火锅吧。”
“你们慢慢画,我先去准备吃的。”
说完一脸懵圈地走了出去。
“我也去帮忙……”
叶佳朋强颜欢笑,跟在杜灵屁股后面跑了。
连不动如山的王若石也轻咳一声,起身慢慢地走出去干活了。
房间里只剩苏酥和江以北,还有空气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苏酥挣扎一下,江以北握着她的手继续若无其事画下第二朵腊梅。
苏酥眼尾含着一丝冷,要笑不笑地说:“这是干什么?”
江以北大手包裹着苏酥柔软细腻的手,画下第三朵腊梅。
耳边传来他低沉又很有质感的声线,“欠揍啊,不是你说的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江以北松开握着苏酥的手,松松垮垮半倚着桌子转向她,唇角牵起一丝欠揍的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