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朝:“哎呦会说人话了。”
江以北:“等我回北京以后好好谢他。”
孟朝朝:“谢他有点难度,不知道什么猴年马月才能堵到他,你还是谢我吧。”
江以北干脆利落地说:“行。”
孟朝朝:“算了你还是继续浑蛋吧,冷不丁说人话我有点怕。”
江以北:“孟叔跟你说什么没有?”
孟朝朝在电话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没有。”
江以北也沉默了片刻,然后嘱咐孟朝朝:“这事你别跟妈说。”
孟朝朝:“我知道。”
江以北这次没有怀疑她的大嘴巴靠不靠得住,因为孟林深和林小枫离婚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这件事的深浅他和孟朝朝都知道,这次如果不是苏酥的爸爸命悬一线,江以北也硬不下头皮向孟朝朝开这个口。
没想到孟林深一句话没有就来了,在医院见到江以北时严肃而平淡,甚至连江以北感谢的话都没接茬,下了手术台就走人了。
江以北却从他刀刻般古板的面孔和冷淡疏离的不苟言笑里看到了一丝余情未了。
孟林深是林小枫第一任老公,林小枫陪老人看病时认识的他,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可惜两个人在最意气风发的年华一头扎进各自的事业里,渐行渐远。
江以北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有过很深的情缘,后来也有过很深的伤害,不然孟林深这个名字也不会成了林小枫的逆鳞,直到现在也不能当着她的面提起,孟林深那边似乎亦是如此,且他至今都没有再婚,把自己忙成了个从死神手里抢人的陀螺。
相比之下,林小枫后来的两次婚姻似乎就没那么刻骨铭心了。
她因为荷尔蒙的碰撞嫁给了江征,江征帅是真帅,渣也是真渣,喜欢林小枫是真喜欢,管不住下半身也是真管不住,离婚时林小枫平静洒脱,江征却酗酒了很长一段时间,喝醉了时经常抱着和林小枫的结婚照痛哭流涕。
后来她又嫁了个有钱人,帮那人变得更有钱了,可她像甩一块破抹布一样甩了那个人,说那个人味同嚼蜡。
江以北掐灭烟蒂扔进垃圾桶里,慢慢往回走。
她现在找的这个……长得算不上好,看样子也没什么钱。
大概是找对了吧。
江以北抄着兜走到电梯前,伸手按了上行键。
他们都爱她,却都不好好留住她。
电梯门缓缓打开,江以北迈腿走了进去。
闪着金属冷光的电梯门缓缓关上。
他看着对面刷了绿漆的墙在视野里窄成一条竖直的缝,继而消失,心里淡淡地想,我不会把喜欢的人变成这辈子的唏嘘。
第七十六章 你吓死我了。
苏酥醒来第一天因为眩晕,撑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睡过去,一天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想和江以北说话,说不了几句就迷糊着了。
第二天她的精神好了很多,早上八点多醒来,被江以北推出去做了个脑部核磁,回来的时候手脚零活了些,就身残志坚地非要去卫生间洗漱。
江以北去楼下的超市给她买了牙刷和漱口杯,护着刚会走路的小猫一样跟着她到了卫生间门口,靠在门外的墙上等她洗漱完,再陪她慢慢走回病房。
苏酥洗漱完神清气爽地又睡了过去,来不及好好跟他说一会儿话,中午李小燕送饭过来,江以北试着叫了她几声就醒了。
李小燕这一周吃不下睡不着,丰腴的脸颊肉眼可见瘦了一圈,竟显出几分年轻时周正的轮廓线条。
她把煮好的粥和两样清淡的小菜放在小桌板上,心疼地摸了摸苏酥的头发。
“你刚恢复饮食,这两天只能吃清淡的,过两天妈就给你烧排骨,炖猪蹄儿。”
苏酥点点头,问李小燕:“我爸怎么样了?”
李小燕把勺子放进粥碗里,又给苏酥摆了双筷子在餐巾纸上,随口回道:“挺好的。”
江以北昨天提到可以让丁医生帮忙带她进 ICU 看一看苏文祥,她摇摇头说不用。
家里还小火煨着坛子肉呢,她还要去菜市场买一把新鲜的小油菜,用开水一抄,等坛子肉出锅以后拿浓稠的汤汁那么一淋,就是一道鲜美的青菜。
然后她再把坛子肉和小油菜装进饭盒,盛一盒蒸的软硬适中的东北大米,给她的宝贝姑爷送来。
这孩子太懂事了,每天都让她别跑了,说医院有食堂,她就是不听,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
至于这两个二百五已经领证的事,唉,她等到第三天头上,一肚子长枪短炮教训苏酥的话全都就地解散了。
只要她快点醒过来,别说悄悄领证了,就算给她领回来个小外孙她也高高兴兴地认。
苏酥喝了一口白粥,看到李小燕从另外一个兜子里掏出三个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回过头热络地对江以北说:“小江啊,快吃饭吧,吃完别洗碗,医院没有热水洗不干净,留着我晚饭过来的时候拿回家洗。”
苏酥心虚地偷偷瞄了李小燕一眼,她从醒来到现在还没机会跟李小燕亲口介绍江以北。
那个......咳......也不知道江以北是怎么自我介绍的。
正忐忑间,就见江以北无比自然地开了口。
“妈,您以后做她的饭就行,我在食堂买点吃就可以。”
苏酥:“......”
她一口粥还没咽下去就被呛了一下,猛地咳嗽两声,脑袋一阵眩晕。
江以北伸手扶住苏酥的头,吓得肝都颤了,生怕她把脑震荡又咳回来,再一头睡死过去。
李小燕也吓了一跳,伸手捧住苏酥的脸,急哄哄地说:“慢点咽,吃个饭怎么也毛手毛脚的。”
见苏酥没有晕得太厉害,两个人这才松了手。
李小燕想起江以北刚才的话,朝他摆摆手说:“你这孩子,以后见外的话就别说了。”
她说完暗戳戳扫了苏酥一眼,颇有几分秋后算账的意思。
苏酥不敢相信偷偷领证的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翻篇了,李小燕竟然没有扬言要打死她,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
苏酥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长了。
她旋即又担心起李小燕和江以北相处的怎么样,李小燕平时有点倚老卖老,江以北又不是个尊老爱幼的人,苏酥觉得这两位大概会八字不合。
唉,睡了七天,不知道错过了什么。
苏酥晃神间,李小燕已经收拾好东西,对她和江以北说:“你们趁热吃,我回去了。”
苏酥和江以北同时说:“路上慢点。”
苏酥微微吃惊地看向江以北,额角不由自主地一抽,心想这男人什么时候站有站相了。
李小燕点点头,手里卷巴着袋子往外走,刚刚走出两步就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一脸懵的女儿和一脸乖的姑爷。
两人一站一坐,凑成一幅岁月静好。
她张了张口,忽然涌到嘴边的千言万语发生了交通堵塞,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末了她摆摆手,朝他们说:“快吃吧。”
说完转身走出了病房。
她其实已经不信什么白头偕老了,却在此刻迷了心窍,想要倾尽后半生的所有福气,向神佛换一句承诺。
许这小两口善始善终,相看永不厌。
苏酥目送李小燕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转头看向江以北,有点无语地说:“你倒是挺会坦白从宽的。”
江以北笑笑,拽把凳子在苏酥床边坐下,伸手打开饭盒。
扑鼻的鲜香差点没把苏酥拍倒在床上,重新让她脑震荡一回。
苏酥:“你......”
她本来是想问他这几天跟李小燕相处得怎么样。
她目光落在整整齐齐码了一满盒的皮皮虾上,剥好的,她小学以后就没享受过这份待遇了。
另一个饭盒打开,苏酥看到她过年时候才能吃到的炸茄盒......
炸茄盒是道普通的家常菜,可在李小燕这里却是最不普通的做法,茄盒里的肉馅一半是鲜虾一半是猪肉,鲜虾必须是一大早从市场买回来的活虾,个头不能太大,否则不够甜嫩,挑干净虾线后剁成馅儿,和猪肉馅儿混在一起,葱姜要剁得很细很细,还要加上其他各种调味料。
总之看到这个茄盒,苏酥就明白李小燕给江以北送来的这顿午饭在她家算是国宴标准了。
“什么?”
江以北见苏酥没了下文,以为她脑子又断片了。
“哪不舒服?”
他神情又下意识地紧绷了起来。
苏酥回过神来,朝江以北笑了笑,“没事。”
算了,好像用不着问了。
苏酥喝着没滋没味的白粥,江以北在她旁边吃皮皮虾。
苏酥喝了小半碗粥就没胃口了,笑着指指饭盒里的皮皮虾,跟江以北商量:“见面分一半吧。”
江以北瞥她一眼,“狮子大开口啊,你先要一只试试吧。”
苏酥从善如流地说:“给我一只。”
江以北:“不给。”
他不但不给,还挑了只又大又肥的皮皮虾在苏酥眼皮子底下晃了一圈,然后扔进自己嘴里。
苏酥:“......”
这是塑料夫妻情吗?
江以北伸手敲敲小桌板,大爷似的一挑眉,开始数落人。
“你驾照怎么考的?交通规则用脚后跟背过的吗?开车时候是不是除了不看路其他什么都看......”
苏酥被他问得一愣一愣的,脑子本来还木着,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被他花样百出一通奚落。
等他好不容易闭了嘴,苏酥郁闷地说:“我不就问你要只虾吗,哪这么多废话......”
苏酥住的是间双人病房,隔壁床位住着一个中年的男人,很安静,早上醒来之后不是看手机就是闭目养神,有个护工在照顾他。
护工大概是去买午饭了,男人闭目靠在床头,手上打着点滴。
江以北刷地拉上帘子,狭小的空间里仿佛立刻充满了薄荷绿的空气。
他探身向前,堵住了她的嘴。
良久之后,他抵着她的头,低低地说:“你吓死我了。”
第七十七章 我也想你
吃完午饭,江以北去卫生间洗饭盒,苏酥靠在床头,把玩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江以北选戒指的眼光简单粗暴,标准大概只有一个字,壕。
戒面是椭圆形,外圈是细细密密的小碎钻,众星拱月一般托着中间一颗耀眼的大钻,好在底托是暗银色,钻石反射出来的光便没那么刺眼,乍一看还有点复古的味道。
江以北回来后,苏酥把手背伸给他看。
“好看吗?”
她问。
江以北点点头。
苏酥:“其实用不着买这么大的……”
江以北:“衬你手细。”
苏酥:“你花了不少钱吧,这个克拉数,是不是超过五十万了?”
苏酥心想虽然提钱就俗了,可她就是个俗人啊。
江以北笑了笑,没说话,从床头柜抽屉里掏出苏酥的手机递给她。
“柳昆池给你打过电话,我接了,把你情况跟她说了一下,还有老高的电话,我也接了。”
苏酥点点头,打开微信,看到舍友群里翻不到头的聊天记录,柳昆池她们早上还在七嘴八舌问她醒了没。
苏酥在群里说:“我醒了。”
低头在群里跟柳昆池她们聊了会儿天,苏酥又点开老高给她的微信留言,跟他聊了几句。
微信里还有几个前同事的留言,都是平时关系比较好的,苏酥一一回复。
江以北大剌剌坐在床边,剥开一个香蕉给苏酥递到嘴边,随口问:“什么人的信息这么惦记回复?”
苏酥咬了口香蕉,一脸茫然地昂了一声。
江以北:“你睡着这几天说梦话,问我要了好几次手机,我问你为什么要手机,你说要回微信。”
苏酥看着江以北,表情渐渐变得有点耐人寻味。
江以北:“老高吗?”
苏酥摇摇头,仍是不说话。
见苏酥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江以北便也不问,起身拎着暖瓶出去接开水。
刚走到开水间,手机有微信提示音,江以北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苏酥:“我也想你。”
他戳在水龙头前低头看了好一会儿手机,身后等着接开水的小张护士终于忍不住了,探身问道:“你还接水吗?”
江以北像是被人突然叫醒,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旋即说声抱歉,向一侧迈了一步让开水龙头。
小张护士一边接水一边笑着问他:“什么好事儿啊?笑这么开心。”
江以北:“有吗?”
他试了试压住上扬的唇角,没有成功,眼睛跟着唇角微微弯起,竟然有了一丝桃花眼的味道,像是仓促间把一个舍不得给人看的秘密揣进了胸口,结果胸口盛不下,顺着他的眼角眉梢溢了出来。
小张转过头,认真看着热水一点点注满保温杯,心里有个声音在喊:“卧槽槽槽槽槽,帅死老娘得了。”
苏酥下午又做了两项检查,一直坚持到三点才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看到江以北被大伯母和李小燕一左一右夹在中间,低低在聊着什么。
江以北偶尔淡淡一笑,冷淡桀骜的唇角和眉目被他精准控制着扬起和舒展的幅度,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既有种深沉内敛的成熟感,又不失棱角分明的少年气,干净蓬勃得像雨后阳光下的一棵小白杨,是妈妈们最喜欢的一款乘龙快婿。
大伯母笑眯眯地说:“小江啊,我前几次过来看你都没心情说话,现在苏酥醒了,我们也放下心来了,你也别紧张了。”
江以北朝大伯母微微一笑,点头说好。
大伯母:“我听你岳母说,你和苏酥是大学同学?”
江以北点点头,声音温润地嗯了一声。
大伯母:“在大学谈了几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