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妈妈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慌张, 原本牵着自己的手也突然松了开来。
秦川站在原地。
那名中年女子却在这时看向了他：“这个孩子是...”
她话音未落，他的妈妈就已经看着她道：“哦, 他是我朋友的孩子，我和我朋友一起来这里吃饭, 她现在去上洗手间了，让我帮她看一会。”
秦川定在原地，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妈妈，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他的妈妈就已经抢先一步看着他说道：“小川，你再等一会，你的妈妈马上就过来了。”她拼命朝自己使着眼色, 似乎是害怕他会戳穿她的谎言，而她脸上的神情也因为过于紧张而变得有些扭曲。
他就这样看着她, 不说一句话。他在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的妈妈好陌生，他就像, 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
秦川睁开眼睛醒来时, 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已经亮了, 房间里却依旧透着昏暗。
秦川的目光冰冷,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去的事情了, 今天不知怎的，竟又梦到了那个时候的事情。回想起那一天，秦棉看向他的神情，他竟还是觉得有些可笑。他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天，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妈妈，那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正出着神，怀中的人儿忽然动了一下，他低头，就看到林瑶正枕在自己的臂弯上，她的眼睛微闭着，睫毛落在脸上，呼吸浅浅，一只手抱着秦川，一只脚以蜷曲的姿态挂在他的身上。
秦川就这样看着，他第一次知道林瑶睡相不好，是在和她结婚后的第一个晚上。两人一番缠绵过后，林瑶沉沉的睡去，秦川用手轻轻搂着她。半夜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有人直往自己的怀里蹭，他一睁眼，就看到林瑶的一只手抱着自己，一只脚挂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那时还是第一次见到林瑶这个样子，在那之前，他虽和林瑶牵过手接过吻，却从不知道她的睡相竟是这样的。他当时忍不住，拿起一旁的手机将这个画面拍了下来。
此刻，他看着林瑶，眼中的阴云逐渐散去，嘴角也微微向上扬起。他稍稍调整了下姿势，让林瑶完全靠在自己怀中，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这一刻的平静让他心里得到了慰藉，可还是他忍不住想：如果她没有失忆，没有忘记过去的一切，也能像现在这样，陪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了。这样，他就不用担心她会在某一天的清晨醒来记起过去一切，然后又要离开自己，他只要像现在这样，抱着她就好了。
睡梦中的林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又往他的怀里蹭了蹭，秦川的手滞留在半空，他的喉结滚动了下，他随后便抱紧了林瑶，却也只是止步于此。
窗外的天空在这时又变得亮了一些，秦川抱着林瑶，再过一会，他就要起床前往机场了，他希望时间可以走的再慢一些，这样，他就可以多抱一会怀中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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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瑶睁开眼睛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明媚的阳光穿透玻璃窗照射进房间里。林瑶从床上坐起身来，身旁的位置已经变得空荡荡了。
她连忙看了一眼房间，秦川在这时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林瑶一看到他，眼中的慌乱立刻消失。
秦川在这时看着她问：“怎么起来了？”现在时间还早，她还可以再多睡一会。
林瑶却看着他，脸上带着几分庆幸：“你还没走。”
秦川看着她：“我订的是早上十点的航班，待会吃好早饭就过去。”
“那等会吃好早饭，我送你去机场。”林瑶走下床，看着秦川说到，“然后再回来。”
“不用了。”秦川却拒绝，“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吧，我让司机送我去机场就行了。”
“不行。”林瑶皱着眉，看着秦川认真的说道：“这样的话，我不放心。”她虽然没有问昨天晚上顾老爷子来这里都跟他说了什么，可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秦川的心情因为他的到来受到了影响。现在也只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不知道他有没有调整过来。
“你不放心什么？”秦川看着她问。
林瑶没有说话，秦川看出她的心思，笑着道：“林瑶，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放心，我没事。”这么多年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林瑶却依旧只是沉默着，秦川在这时用手轻抚她的脸颊：“放心吧。”他随后又道：“你今天不是要去看你妈妈吗？我刚刚已经跟你舅舅联系过了，他待会九点钟会来接你，你如果要送我去机场的话，那时间上就冲突了。”
林瑶闻言，只好看着秦川说道：“那我送你到楼下。”
“嗯。”秦川点了头，没有强硬的要求他必须再多休息一会。
林瑶看着他笑了笑，她随后又看着秦川说道：“那你等我一会，我先去换身衣服。”
“好。”秦川应了一声，林瑶随即就转身走进了衣帽间。秦川仍旧站在原地，他看着林瑶的身影，眸光微动。他沉溺在她这样的温柔和关心中，却又害怕这一切只是过眼云烟。他不敢让自己沉溺的太深，却又控制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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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好早饭，秦川就坐车去了机场，林瑶的舅舅姚修远也在早上九点钟的时候准时来接林瑶。
两人到达疗养院时，刚好是中午时分，姚宁正在房间里给她的盆景浇水。一看到林瑶和姚修远两个人，姚宁就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两个人说道：“你们两个，怎么今天一起过来了？不是还没到来看我的日子吗？”
林瑶没有说话，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她奶奶的事情。
一旁的姚修远看出她的为难，直接看着姚宁说道：“老太太昨天在家里突然昏了过去，送到医院抢救了好久才抢救过来。”
姚宁听到他的话，目光轻颤了一下，片刻后才应了一声：“是吗？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姚修远回答：“性命是没什么大碍了，但还要在重症病房里观察几天。”
姚宁微微沉默片刻，随即便将目光对向林瑶：“你去看过她了吗？”
林瑶点了点头，她不确定这个回答会不会刺激到姚宁的病情。
姚宁似乎并不在意，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她有跟你说什么吗？”她看着林瑶问。
林瑶回答道：“她说，她觉得很对不起你。如果当初，不是她执意要定下这门婚事的话，你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姚宁听完她的话，略微沉思了片刻，接着便道：“她没有对不起我。当初林姚两家的婚事虽然是她提出的，但是嫁给你爸爸，却是我自愿的。”
她话落又看着林瑶：“如果我不愿意，谁也勉强不了我。”她第一次见到林仲博，是在顾年峰和俞悦的婚礼上，当时林仲博是以伴郎的身份出席了这场婚礼，而她作为俞悦的好朋友，自然是以伴娘的身份出席。当时她从车子里出来时，不小心崴到了脚，幸好林仲博在边上扶了她一下。那个时候的林仲博刚进入医院实习，那一天的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身上的气质温文儒雅。她就这样动了心，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知道林仲博心中另有其人后变得那么偏执，如果她不在乎，她又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林瑶看着自己的母亲，忽然又想起林仲博的话，她看着姚宁问：“妈妈，如果爸爸想要接你回家，你会愿意吗？”
林瑶话落，姚宁并没有马上应声，而是看着她，一旁的姚修远在这时有些紧张。
姚宁沉默了片刻，接着便把目光对向了窗台上的那盆花，“我现在在这里挺好的，如果我想回去，早就让你舅舅接我离开这里了，但我不想走。”她看着林瑶说到。这些年来，她的病情其实已经好了很多，大部分时候她的心情都很平静，只偶尔会变得不可自控。姚修远不止一次提出要接她回家，但都被她拒绝了，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会不会又在哪一天突然失控，然后又做出伤害自己或者伤害林瑶的事情来。她始终记得，顾瑾川在离开时对她说的那一句【姚老师，您会逼死瑶瑶的。】
“我知道了。”林瑶看着她，“我会跟爸爸说的，让他不要来打扰您。”
姚宁笑了笑，她的目光落在林瑶的身上，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姚修远说道：“哥，我想跟瑶瑶单独说会话，你先出去等一会吧。”
姚修远闻言愣了一下，接着便把目光对向林瑶，面上神色也有些为难。
林瑶在这时看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放下心来。
姚修远见状，也就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姚宁说道：“那好，那我先去外面等会。”他话落又看向林瑶：“有事叫我。”
“嗯。”林瑶应了一声，姚修远随后就转身走出了病房。
姚修远一走，林瑶就立刻看着姚宁问道：“妈，你想跟我说什么？”
姚宁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仔细打量着：“我是想问你，现在对秦川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
林瑶愣了一下，不明白姚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回答道：“当然是喜欢啊。”
“真的吗？”姚宁看着她，目光犀利，“那顾瑾川呢？”
“你放下他了吗？”
第27章
【少年黑发白衣, 远远看去像极了他的哥哥，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锋利感。右眼尾缀着一颗淡淡的妖痣，仿佛是为了把他和他哥哥区分出来特意长在那里的。姚宁在看到秦川的第一眼, 如受雷击。她知道顾年峰还有一个孩子，是在俞悦死后，和他的第二任妻子所生。只是这个孩子, 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国外。她没想到，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 竟是通过她的女儿林瑶。她更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竟然会和他的哥哥长得那么像。
她在见到秦川后的第二天, 就把林瑶单独叫到了疗养院里，她看着林瑶问：“瑶瑶，你告诉妈妈，你跟秦川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时候，顾瑾川离开已经快有三年的时间，而林瑶也已经高中毕业，马上就要和秦川一起前往Y国留学。
林瑶的目光不自觉得避开, 却也只是片刻，便又看着她道：“妈妈,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姚宁看着她：“瑶瑶，你不用骗妈妈，妈妈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是不是因为秦川长得像瑾川, 所以才和他在一起的？”顾瑾川从八岁开始, 就跟在她的身边学习钢琴，那个时候, 林瑶四岁, 她总是跟在顾瑾川的身后叫着他哥哥。而顾瑾川也确实很护着她, 就像哥哥一样。每次她和林仲博吵架，顾瑾川就会带着林瑶去其他地方。后来，她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会因为林瑶弹错一个琴音就发脾气，打她骂她，甚至会在打雷下雨的晚上，把她一个人关到房间里去。那个时候，也是顾瑾川护着她。他会在接到林瑶的电话以后，冒着大雨过来找她，把她从房间里放出来，然后对自己说：你不配做她的妈妈。
她知道林瑶有多依赖顾瑾川，在林瑶被她关进房间的那个雨夜，顾瑾川和林仲博一起赶到，然而通知林仲博回来的那个电话却不是林瑶打的，而是顾瑾川。当房门被打开，林瑶就像是没有看到林仲博一样，直往顾瑾川的怀里扑。因为她和林仲博的关系，林瑶把顾瑾川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她对顾瑾川的依赖有多深，对他的离开就有多难过。她作为母亲其实都知道，但是那个时候，她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了。因为林笙的到来，她几乎每天都在歇斯底里，逼迫林瑶没日没夜的练钢琴，不允许她比林笙差一点点，直到林瑶从楼梯上摔下来，她从顾瑾川口中知道真相，她终于意识到，她对林瑶的伤害有多大，她把林瑶，逼到了和自己一样接近崩溃的边缘。
她想要挽回这一切，可在那时她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是不再去逼迫林瑶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而已。她以为这样对林瑶来说应该会好一些，可她没有想到，林瑶竟会和秦川在一起。当看到秦川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忽然又想起了顾瑾川的话：“姚老师，您真的希望有一天，瑶瑶做出比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然后冤枉林笙更可怕的事情来吗？？”
她当时只觉得害怕，她想要阻止，所以才会在第二天的时候把林瑶叫到了疗养院里，可林瑶却看着她，琥珀色的瞳孔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妈妈，您可以不要再提这个人的名字吗？”
“他已经离开很久了。”
“现在的他，每天都和林笙在一起，被誉为是钢琴界的金童玉女。”她目光一点点趋向灰暗，如死水一般。“既然他可以和林笙在一起，那我为什么不能和秦川在一起？”
姚宁听着她的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许久才看着林瑶，问：“那秦川呢？你把他当成什么？顾瑾川的替身吗？”
林瑶没有说话，姚宁能看到她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开始躲闪起来。她因为婚姻失败，把林瑶变成了一个受害者；而林瑶又因为小时候的遭遇和顾瑾川的离开，把秦川变成了另外一个受害者。
她不能让这样的错误再延续下去，她要阻止。
她看着林瑶：“他们两个到底是兄弟，虽然是同父异母，可到底都是顾家的人，你以为你这样的做法，可以瞒得了多久？”
“如果有一天，秦川知道了这一切，你又该怎么办？”她看着林瑶问。
林瑶没有做声，而她也终究没能阻止这一切。】
此刻她看着林瑶，希望她是真的放下顾瑾川，喜欢上秦川了，可林瑶却看着她，瞳孔微颤，里面还挤压着一些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林瑶此刻是一片震惊，她看着姚宁，一时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是一片混乱，什么叫做‘她放下顾瑾川了吗？’她和秦川的哥哥难道有过什么吗？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起来，胸口就像是有块巨石压着一般，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就这样站在原地，姚宁在这时又看着她叫了一声：“瑶瑶。”
林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姚修远的声音在这时从门口传了进来：“阿宁，你们说好了吗？”
林瑶回头看去，就见姚修远在这时走了进来，他的神色有些着急。
姚宁看着他问：“怎么了吗？”
姚修远回答：“我刚刚接到电话，说是日本那边的客户提前到我们这了，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哦，好。”姚宁点了下头，接着又看着林瑶说道：“那你赶紧跟你舅舅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