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没吭声，脸上表情淡淡的。
她抿了抿唇：“我睡了多久？”
裴池回过头，活动了下手臂，声音懒散：“挺久。”
男人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
顾遥知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问：“那你怎么没推开我？”
“我推了。”裴池侧眸，唇角淡勾，悠悠道：“然后，你自己又靠过来了。”
“……”
顾遥知睡觉一向安分，可见他这么不慌不乱，坦然又从容地讲，她一时间不由得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而且刚刚……她确实靠着他，睡的很舒服。
顾遥知轻咳了声：“那辛苦你了。”
话音落下，顾遥知往沙发边缘又挪了下，一抬眼，见裴池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举动，眼里审视的意味十足。
顾遥知默了默，一本正经地解释：“刚才那个位置还是有点近，我可能会……躺到你腿上。”
“……”
又过了会儿，周夏赶到了医院，看见顾遥知，像是有点意外，不过很快笑着道谢，“小顾也在啊，真是麻烦你了。”
顾遥知奇怪了下，又温声道，“没事的，周夏姐。”
妮妮还睡着没醒，跟周夏说明了下小朋友的情况，顾遥知和裴池从医院出来。
外头天色已黑，她看了眼时间，刚八点钟，时间还早。
她回过头，跟正掏出车钥匙的裴池道别，“那我先走了。”
“去哪？”男人声音冷淡。
顾遥知下意识回：“画室。”
裴池盯着她的脸，下一秒，抬了抬下巴，“上车。”
他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口不远，顾遥知看着男人走开的背影，愣了愣，抬脚跟了过去。
进到副驾驶，她轻声问：“你顺路路过画室吗？”
裴池没看她，车钥匙扔在扶手箱，“安全带系上。”
顾遥知垂头系好，只当他是默认，之后也没再问。
车子启动，狭小的空间里极为安静。
车窗外的景色闪过，她忽地想起了什么，扭过头：“你之前，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工作室的？”
前方路口红灯，车子停下。
裴池目视前方，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敲了两下，悠悠看向她，“周经理给我打了电话，我刚巧在附近。”
顾遥知稍抬着眼，一双眸子清凌凌的。
闻言，点了点头，“噢。”
裴池目光在她眉眼间停了两秒，眼皮动了动，而后收回了视线。
顾遥知又望向窗外，车子开出一条街，她看着视野里的建筑物，渐渐地，反应过来车子这是在往画室相反的方向开。
“这是要去哪儿？”
听见她的语气，裴池忽地笑了，吊儿郎当道：“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她眨了眨眼，没在意他的调侃，怕是他一时走错了路，提醒道：“裴池，这不是去画室的……”
裴池：“送你回家。”
顾遥知愣了下。
“你确定你这个随时会晕倒的状态，能保证画的质量？”裴池抽空看了她一眼，“我不太放心呢。”
“……”
顾遥知动了动唇，想说刚在医院睡的那一觉，已经调整好了，话卡在喉咙里，思考了下又咽了回去。
也确实不急这一晚。
她收起视线，头靠在了车窗。
外面光线一束束从视线里闪过，从这个地方开到她家，要近一个小时。她晚饭没吃，现下肚子有点饿了。
她从衣服口袋摸出一颗奶糖，拆开，含在嘴里。
又遇了个红灯，车子停下，顾遥知往路边随意扫了眼。
目光落在街边一个门店的方向。
这时裴池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接通。
“兄弟不忙吧，”许皓天语气急匆匆，“忙也腾出点儿时间帮帮我，我这几天在追个超清纯的妹妹，人看着单纯就是不太好追，我换着花样的送她礼物，这妹妹一个也没看上，兄弟你帮我出出招……”
裴池手机从耳边拿开，摁了挂断。
侧过头时，注意到顾遥知的视线，他顺着望了过去。
此时手里的电话又响起，裴池目光一挪，而后抬手接通。
裴池：“你要甜点？”
许皓天：“啊？”
“路边是有一家，”他慢悠悠道，“不过要排队。”
电话那头：“你说什么呢！”
“好。”裴池挂了电话。
顾遥知听不清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从裴池这几句三言两语，她大概也能琢磨出来，他有朋友让他带东西。
她正好也想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同时为了感谢裴池送她回家，她觉得应该礼尚往来地帮他排个队。
她抬眼，朝着男人微微弯唇，“你要下车买甜点吗？”
裴池掀起眼皮，看她：“怎么？”
顾遥知眉眼柔和，轻声道：“我也想买，我去排队顺便帮你带一份吧。”
窗外暗黄色的光线落在男人的侧脸，他的视线未动，看了她一会儿。
而后他手机揣回裤兜，扯了下唇角，似乎对于她的帮忙感到满意。
懒洋洋道：“行吧。”
那家店是一家网红甜品店，排队的人不少，基本上都是年轻女孩亦或是情侣。
顾遥知排了一会儿，收到唐楠说今晚要加班的消息，她回复过后，抬起眼瞥见路边停靠的黑色越野车。
裴池不知何时从车里出来的，倚在车侧抽烟。
他的身形比例极好，肩膀宽阔身背挺直，夜色下，淡漠的神情透着生人勿近的隔阂感，低着头，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打火机。
难以接近，却又带着莫名的吸引力。
如年少时那般。
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就会吸引周围往来女孩子的目光。
片刻的失神后，顾遥知看见，一个经过他身边的女人又折回，走到他身旁，掏出手机。
目光直白地看向裴池，眼睛里亮亮的。
猩红的火光在男人指间忽暗忽明，薄唇里吐出一抹云烟，他侧眸看了那女人一眼，下一秒又抬起眼，朝顾遥知的方向看过来。
视线跟他猝不及防地相撞。
对视两秒。
顾遥知收回视线，回身站好。
她敛起余光，目光盯着前方透明玻璃柜里摆放的精致漂亮、琳琅满目的小糕点。
一个一个地，扫过。
观赏到一半时，身旁倏忽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熟悉的嗓音轻飘飘落下：“哪个好吃？”
第15章 甜点
顾遥知忽地抬眼，诧异着他的突然出现，跟他并肩而立时，看向他几乎要仰头。
裴池双手插兜，目光笔直落在玻璃柜台里，轻描淡写地扫了眼，又垂眸看她，“嗯？”
顾遥知反应过来他的问话，她没吃过这家，不过倒是听唐楠提起过，她轻声回：“珍珠舒芙蕾。”
可能是她声音低，裴池没听清，略微俯身，又靠近了问：“哪个？”
随着这个动作，一股干净凛冽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道飘了过来，顾遥知睫毛颤了下，抬手指了指，嘴里又重复了遍。
裴池视线瞥去，缓缓直起了身。
安静须臾，顾遥知瞄了他一眼，“你怎么过来了？”
裴池没看她，语气依旧淡淡：“无聊。”
顾遥知听出他是没了耐心等，解释道：“有的蛋糕需要现做，所以排的慢。”
队伍还很长，她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聊点什么，打发下时间，脑袋里想了一圈，似乎并没有什么话题可聊。
再或者，硬起话题。
无非也是她问一句，他敷衍地应一声，心情好了仁慈地多说几个字，接着进入到尬聊阶段。
顾遥知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前面空出点位置，她往前挪了两步。
保持安静。
过了会儿，裴池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公司里打来的，他侧过身子，讲话的态度多了几分正经。
顾遥知也拿出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店旁边不远处的路口方向传来争执声。
她抬头看了眼，是一对情侣在吵架。
男人一身西装革履，衣着十分讲究，模样斯文，但这会儿脸色却很不好，对面的女朋友说了些什么，男人猛地把手里的甜品袋子摔在地上，抬手就要去抓女孩子的头发。
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动作停住，眼睛往四周扫了一圈，转而伸手扯住女孩子的手腕，把人往偏僻的角落里拽。
顾遥知视线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下一刻，回过头跟裴池说了声：“我走开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很快朝那个拐角的方向跑开。
裴池耳边贴着手机，一时没太听清身侧人的话，目光移过去时，只看见她跑远的背影。
小巷子里光线昏暗，女孩子被那个男人堆到墙边，顾遥知赶到时，瞧见那个女孩子应该是挨了打，手捂着脸，低头缩着身子在发抖。
男人脸色狰狞，嘴里念叨着什么，牵着嘴角朝墙边的人再次扬起了手。
顾遥知下意识跑过去，在男人没留意到她之前，用力推开他，紧接着将女孩子拉到自己身后。
男人预料未及，趔趄了下，抬起头，惊讶地看向突然冒出来的人，“你谁呀？”
他打量顾遥知一眼，扶了扶眼镜框，“我跟我女朋友聊天，你掺和什么！”
“你这不是聊天，”顾遥知盯着他，眼里情绪很冷，“是在打人。”
“打人？”男人啧笑了声，眯了眯眼，“这是我女朋友，不听话我打几下怎么了？”
“犯法。”顾遥知一字一句道。
男人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低头连笑了几声，之后咬牙切齿道：“竟他妈的废话！”
紧接着他朝顾遥知身后的女孩子伸手，想要把她抓回来。
顾遥知用尽全力去拦着他，那个女孩子也边哭边挣脱男人的手，撕扯之间，男人气急败坏，想对顾遥知动手。
扬起的手还未落下，胳膊被一道极大的力度挡住。
在没看清力道来源之前，手臂上的力道忽地收紧，猛地将他朝另一面墙甩开，动作迅速又干脆。
这一下子的力气很大，那男人整个人砸在墙壁上，吃痛地闷哼了声。
顾遥知偏头闭着眼，预料的疼痛未至，她紧绷的神经松下来，与此同时听见裴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急促，“挨打了？”
顾遥知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眼，男人漆黑的眼眸深邃，里面流动着不明的情绪，她怔了下，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从心底冒出。
半响，她摇摇头：“没有。”
可能见她没有立刻回应，裴池拧着眉，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遍，才收起眼，而后又看了眼被顾遥知护在身后的女孩子。
另一边男人从墙边爬起，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发懵又不可置信。
回过身看见来人，也许是见对方是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又或者是瞧见裴池眉眼间染起的戾气，那个男人气焰瞬间降了几分，抬手整了整衬衫领带，扬着脖子问：“你又是谁？也想多管闲事儿吗？”
裴池面无表情，侧了下头，冷淡道，“你想碰她，可不是闲事儿。”
男人一听，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哼笑：“帅哥，我可没想对你女朋友动手，是她先跑过来掺和我跟我女朋友的事，这就是个误会。”
男人继续说：“这样，人我也没打着，你现在带走，把我女朋友还我，总行了吧。”
“不行。”顾遥知握了握女孩子忽然抓紧她袖子的手，安抚她，而后对男人说：“你还会动手的。”
对面的男人皱眉：“那你想怎么样？今天就闲事儿管到底了？”
“嗯。”裴池背着光，暗色下眉眼更加冷然，“管到底了。”
他身上从内而外散发的威慑力让那个男人失语片刻，而后裴池下巴抬起，带着挑衅的意味，“怎么着？”
“要动手的话，”他往前迈了一步，“我奉陪。”
对面的男人目光闪动，像是有所忌惮，考虑片刻，忍气吞声道：“行，就让你们管这一次。”
男人抻了抻西装衣角，瞥了一眼缩在别人背后女朋友，抬脚走出了巷子。
等男人走远，顾遥知回过身，帮女孩子擦眼泪。
对于别人的感情与生活的选择，她无法多言，只轻声跟她讲清楚：“他今天会出手打你，以后也还会，改不掉的。”
“我知道，他以前也打过我，”女孩子因为男人的离开，放松了不少，眼泪也止住，“我跟他提了分手的，可他一直缠着我，我没办法。”
“办法总是有的。”顾遥知看着她，耐心道：“对于这种人，你不要一味的忍耐退让，你要清楚，不论你们是什么关系，他动手打人都是错的。”
“也要懂得保护自己，必要的时候要知道报警，找警察帮忙。”
顾遥知想了想，“如果他还继续纠缠你，你就要想想他这个人怕什么，在意什么，才能让他畏惧，不敢再来找你。”
“他应该有一个很体面的工作吧，”顾遥知随即又说，眼眸动了动，“看他的样子，应该很在意在公司里的形象。”
闻言，女孩子对上顾遥知的视线，点点头，“对，是的。”
也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吸了吸鼻子，雾蒙蒙的眼睛里顿时有了亮光，“我，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