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周逢秋,便要拐个弯去盛野的二奶奶家。
毛毛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便多留了一会,顾宁玖拜托他等盛野忙完以后跟她一起回北城,两个人现在正坐在树荫下,十四岁的少女百无聊赖的转着行李箱,另外一只蓝毛孔雀在双手捧着手机打游戏。
毛毛打游戏也不是很认真,老远就看到顾宁玖,便挥了挥手:“顾姐,你忙完了?”
眼睛却狭促的盯着顾宁玖的唇瓣问:“你的嘴怎么肿了?”
他别的不行,一套无中生有的把戏倒是玩的风生水起。
所以说他挨周逢秋那么多顿打都是活该的。
懒得理他,顾宁玖和盛野坐上车,毛毛一看自己要被丢下,便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好啦好啦,小嫂子,我跟你开玩笑呢。”
他也挺会审时度势,抽了空钻上了车。
汽车尾气溅起地上残留的水渍,车子穿过盛县的大街小巷,最后停在了盛澈的家门口。
门口的老槐树与上次来没什么不同,绿意葱葱的似乎并不惧这即将而来的秋意,盛野拎着行李箱下车,跟坐在槐树下叠着金元宝的老太太打招呼:“二奶奶,我来了。”
老太太的眼睛在太阳下看起来很是浑浊,她干干瘦瘦的,脸色称得上是铁青。
“那就先把东西放下歇歇吧。”
她应了一声,紧接着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目光追至车里,最后落在降下车窗的顾宁玖脸上,顾宁玖再次看到,老太太的表情一变,那张干瘦的脸上不可控的带着厌恶,叠金元宝的手顿了顿,她努力抑制住那股子厌恶道:“让车上那个下来去给你叔上柱香,虽然正主来不了,但你叔一定想着那张脸。”
盛野有些不解:“二奶奶,你这话什么意思?”
“别问那么多,让她下车去给你叔点柱香。”
老太太的声音有些严厉,盛野也没一口应下来,把箱子放到门后面以后折返过来,隔着降下的车窗跟顾宁玖说话:“姐,我二奶奶想让你给我叔上个香。”
这话她说出来就知道代表了什么,非亲非故的,人家只是来你家门口待了一下,你就让人家去给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去点柱香,听起来就不合常理,盛野拗不过那老太太,却也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你要是不想去就直接拒绝,我去跟她说。”
这第一句话声音很大,是说给老太太听的,第二句话声音却很小,她怕顾宁玖为难。
顾宁玖还没说什么呢,倚着墙打游戏的毛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太太,你们这什么习俗啊,怎么不让我去啊?”
老太太继续叠着金元宝,眼皮都没抬一下:“你要是也长了她那张脸你也去,我儿子活着的时候,就喜欢那张看起来无害,实际上毒的很的一张脸。”
“那你儿子眼光不行啊。”
“确实不行,要是好一点,能落得个早死的下场?”
毛毛收起手机,主动凑到老太太跟前拿起一张纸,学着她的样子叠元宝:“一听你们家就有故事,你跟我讲讲呗?”
那瘦瘦的老太太只是用浑浊的眼看了毛毛一眼,随后低下头,没再说话。
那边的顾宁玖也下了车,跟司机交代了一下便拉起了盛野的手:“走吧。”
一炷香的事,没必要跟那老太太反着来。
蹲在那的毛毛没人搭理,觉得没趣,便放下叠的有些乱七八糟的纸跟着顾宁玖她们进了屋,老太太回头看了已经进屋的顾宁玖一眼,捡起被毛毛叠的有些乱七八糟的纸,捋捋平,一点一点的重新叠成一个元宝的形状。
二十年的岁月在她身上似乎凝滞了,除了脸上的皱纹和没了光芒的眼睛,这个守着早早死去的丈夫和儿子的妇人成了干瘦的老太太,日复一日的活着,古井无波。
跟上次来的时候不同,门后面那个大柜子上的锁被打开,里面空无一物,老旧的电视柜前面摆放了两张相片,一个简易的香案放在相框前。
一个是面相老实的中年男人,跟盛铁柱那种包藏祸心的人不同,这个中年男人的眼神都是质朴的,隔着这么多年,隔着这张照片也能看的出来。
另外一个是一个年轻了许多的男人,哦不对,少年才对,他的面庞清爽俊俏,露着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眼神却满是忧郁,明明是相悖的两种情绪,让他看起来十分吸引人,哪怕是隔着照片。
盛野拿了三根香,点燃以后甩灭,递给了顾宁玖:“那个年轻一点的就是我叔,叫盛澈,我们家最有出息的人,他去北城上了大学,还没到我二奶奶享福的时候就死了,听家里人说是被北城的人给骗了,时间太久了,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姐,我二奶奶命苦,你别跟她计较,那时候周边的邻居都以为她撑不过去了,但她留了下来,守着我叔和我二爷爷过了一辈子,所以性子有些偏执,我跟着她生活的那几年都搞不懂她在想着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非要你来给我叔上一炷香,可能上了年纪的人都奇奇怪怪的吧。”
“没事,就一炷香的事。”
顾宁玖接过来那三炷香,没拜,只是插在了香炉里,红色的线香飘起烟雾,似乎挡住了那个叫盛澈的人的脸。
毛毛秉持着‘来都来了’这一观点,也点了香插在了香炉里,随后连忙退到了院子里,他没忍住摩擦了一下双臂:“这屋里还挺阴冷的。”
“等会应该还要做一场法事,法事以后去上个坟我就可以走了,毛毛哥,你可能还要在等我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