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扎着一个高马尾，因为出汗的缘故额前的碎发贴着头皮。她面色红润，挺有精气神的样子。
沈栖像是怕他再追问什么，忙扯着他就开始说东说西。
一下说军训有多苦，一下开始讲她教官的小话。
那张小嘴叭叭上就停不下来。
许梧黯暗自沉默，他其实很想开口问一句她渴不渴。
但还是默默咽下去了。
要是真问出口，小姑娘肯定又要嗲毛。
而且瞧着沈栖这个样子是不渴。
许梧黯就站那静静地听着沈栖说话，也不附和，但他知道沈栖知道他在听。
突然，耳边的聒噪消失了。
许梧黯刚想抬头看，就见一双白皙纤细的小手穿过围栏的缝隙抓住他的衣摆。
他抬了抬眸，沈栖歪着脑袋笑——
“许梧黯，你今天来看我我真的好高兴。”
—
沈栖拎着那一杯奶茶刚回到宿舍，
因为刚刚见过许梧黯的原因，还意外收获了一杯奶茶沈栖现在心情愉悦的像是要冒泡泡。
乔瞧也放下手机从沈栖的床上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栖。
沈栖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你有病啊？”
“沈栖，”乔瞧若有所思道，“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就跟恋爱中的女人一样啊？”
沈栖哼着小曲儿，手里捧着那一杯奶茶痴痴地笑着：“可不就是恋爱中的女人吗？”
乔瞧：“......”
真是没救了。
—
因为有许梧黯定时会到一中给沈栖投喂，她的军训生活倒也没有过得苦不堪言。
军训最后的闭幕仪式已结束，沈栖跟着班级拍完大合照之后就跟乔瞧一起回寝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你还不回家吗？”
走在楼梯上的时候乔瞧突然问了一句。
虽然这个“家”没有明说，但二人都知道这个指的是哪个地方。
沈栖：“我准备回我小姑那。”
沈栖并不想回去，虽然回不回家都没什么区别，而且回家更没人会管教她，但她还是不想回家去面对那低压的氛围。
乔瞧抻了抻腰：“那你妈可不又得发疯了？”
听到这话沈栖没了声响，
的确，再怎么反抗和逃避她都做不到对自己的妈妈无动于衷。
二人在宿舍门口分开。
军训结束后就可以回家了，现在宿舍里到处都是学生，不住宿的人都在寝室打包行李准备回家。
沈栖在柜子前收拾东西的时候，同宿舍的祝期从她身边经过时顺口问了一句：“沈栖你不住校啊？”
“嗯，住校太不自由了。”
祝期问：“你家就在市区吗？不然走读不太方便吧。”
沈栖点点头：“嗯。”
这时付雯从她身边走过，视线微微一动翻了个白眼。
沈栖：“.......”
她安慰自己不生气，不跟一个嫉妒她美貌的小孩子计较。
沈栖没让沈振则来接她放学，因为她刚和许梧黯说好军训结束后让他来接自己放学。
乔瞧听完她的话调侃了几句，也不打算掺和她的热闹：“行吧，那就不用送你了，我先跟去找我爸妈了。”
沈栖“嗯嗯”了两声，跟乔瞧挥手作别。
乔瞧走后，她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在人群中寻找许梧黯的身影。
但看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看到许梧黯，刚想给许梧黯打电话的时候，沈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她以为是许梧黯，顿时欣喜地回过头。
沈振则的脸出现在她视线当中时，她眼里的光顿时黯淡下去。
“爸，你怎么来了？”沈栖问道。
沈振则说：“你军训结束我当然要来接你放学啊，怎么？我来接你你还不乐意了？”
沈栖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有。”
她拽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沈振则是来接她的，她只能跟在他的身后穿过人群往车子走去。
刚到车子，沈栖就看到副驾驶上坐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的母亲。
沈振则还在后车厢那帮她搬行李，沈栖只能先上车，乖巧地喊了一句“妈妈”。
但陈淑礼的热情度不高，听见沈栖喊她也只是抬了抬眼睛，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没有了声响。
她连问一下生活状况都没有问一句。
沈栖合上车门，靠在椅背上也不出声。
她侧着头，目光落在校门口那一群学生和家长身上。
等到沈振则上车，车子缓缓倒出停车位。
“七七，我开了空调就把车窗关了啊。”沈振则在前座说。
沈栖应了一声，随着车子缓缓移动，车窗开始慢慢往上升起。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站在路边的许梧黯。
沈栖心里一咯噔，身子顿时直了起来。
许梧黯也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对上，但下一秒，升起来的车窗挡住了二人的视线。
沈栖还能看见他，但许梧黯应该已经看不见自己了。
他来了，他遵守二人的约定过来接她放学了。
但自己却失约了。
沈栖赶紧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字，想跟许梧黯道歉。
叮咚——
沈栖准备按下“发送”的手指顿住，许梧黯发来了信息。
姓许的木头：【没关系。】
输入框那里“对不起”三字孤零零地躺在那，迟迟没有被她按下发送。
他早就料到自己会说什么，所以抢先一步给她发了这条消息。
沈栖把“对不起”三字按下删除，重新输入：【我不知道他们会来，我没让他们过来的。】
信息发出去没过一会儿，手里捏着的手机震了两下。
姓许的木头：【早点跟爸爸妈妈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许梧黯好像能随时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以及洞悉她内心的想法。
沈栖强忍不快，给他发了一句：【下次请你吃饭赔罪。】
姓许的木头：【嗯】
沈栖按下锁屏，她觉得眼睛有些发涩。
她一闭眼就能想到许梧黯孤零零地站在太阳下等候自己的身影，很孤独。
来接她放学这个想法本就是她最先提出来的，跟许梧黯撒娇让他来接自己放学。可当许梧黯同意后，反而是她失约于许梧黯。
现在她先走了，却把许梧黯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那里。
在两人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沈栖满眼的愧疚和震惊，但她却没有在许梧黯的眼里看到一丝责怪。
在自己想要跟许梧黯发信息道歉的时候，他也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率先发来一句“没关系”安慰她不要介意。
明明是他被放鸽子，但他却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看着车窗外飞速而过的建筑，沈栖心里却很闷。
她越想这件事就越难过，
她想回头去找许梧黯。
第20章
“七七啊，”前座驾驶座上的沈振泽突然喊了她一声，没等她回应便接着道：“在小姑家玩够了吧？今天可以回家了吧？”
对于这句话，沈栖并没有觉得意外。
她的确不可能一直住在沈文锦那儿，仔细算算时间，这一次在沈文锦家住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超乎了她的预料。
她低声答了一句“好”。
其实还好，只是有一点点难过，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跟许梧黯一起上学。
几乎是在她答出这句话的下一秒，沈栖看到沈振泽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松懈下来。
那一瞬间沈栖突然有点同情自己的父亲。
一直夹在她和妈妈之间很难吧。
沈振泽说：“那要去小姑那收拾一下东西吗？”
沈栖摇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东西在那儿。”
“那我直接开回家了啊。”
“嗯。”
沈栖的家离一中较远，回家的路上还开过了沈文锦和许梧黯所在的小区。
沈栖只来得及看一眼，车子就飞快地行驶过去。
她收回视线没再说话。
回家之后就不方便跟许梧黯一起上学了。
车子堪堪停在小区楼下，沈振则帮沈栖把行李搬上楼后没打算久留，他环顾了下周围：“应该没有什么要帮忙了。”
沈振则收回视线，摸了摸沈栖的脑袋：“那爸爸就先走了，明天早上爸爸来接你去奶奶家。”
闻言，沈栖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继而头也没抬地继续收拾：“嗯，好。”
沈振则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叹了一口气离开。
听着身后沈振则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沈栖刚刚压抑着的情绪又在心里翻涌起来。
大家好像都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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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的时候，陈淑礼难得没有出门，而是在厨房做菜。
两人的晚餐三菜一汤就够了，长方形的餐桌，陈淑礼坐在主位，沈栖坐在的她的一侧。
她埋着头吃饭，眼睛只低于碗筷指尖。餐厅里氛围尤为安静，除了汤匙碰撞碗筷的声音再无其他。
突然，沈栖听到身旁的把碗筷放下，碗与大理石桌面的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她扒饭的动作一顿，继而缓慢地抬起头，视线从餐桌落在陈淑礼身上。
“七七，”陈淑礼开口，“军训时感觉怎么样？”
这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但沈栖还是为之一愣。
她有些意外，意外妈妈居然会询问她的生活感受。
明明只是一句非常普通的话，但她好像从没有在妈妈的嘴里听到过，这一声普通的问话，却是她最为憧憬的事情。
沈栖低下头：“挺好的。”
她止住自己想要跟妈妈分享生活的欲望，陈淑礼可能只是顺嘴问一句，并没有想要听她分享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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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的克制让陈淑礼也觉得有些意外。
换做以前的沈栖，在她问出这句话以后便会十分热情地说出自己在学校的生活，跟她分享她遇到的新鲜事。
可沈栖今天冷淡的态度，才让她反应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栖再也没有对自己像从前那样热情。她开始忤逆自己，不在意自己的感受，甚至不想回家面对她。
那个喜欢跟在自己身后拽着自己衣摆的小姑娘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沈栖不再跟着她的路走，也不会在她身侧装作乖巧讨好人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呢？
她不记得了。
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女儿了。
不，或者说，自从沈康走后她就再也没有关心过这个女儿了。
想到这，陈淑礼的脑袋一阵刺痛。
“嘶——”她手指按着太阳穴，面色有些痛苦。
沈栖见状立马凑近，有些焦急地喊：“妈。”
她按住陈淑礼的手：“头又疼了吗？我去给你拿药。”
沈栖在家里药箱找到陈淑礼服用的药，却发现药盒是崭新的没有打开过。
她有些怀疑，但听到耳边传来妈妈痛苦的呜咽声顿时又收起自己的思绪拿着药跑了过去。
她给陈淑礼端了一杯水，把药递到陈淑礼面前：“妈。”
陈淑礼看到药的一瞬间却一愣，脸上浮现出抗拒的神色，但在沈栖都眼下还是接过水和药，一口吞了下去。
“怎么突然就头疼了呢”
“想到一些事情。”陈淑礼一手按在太阳穴上，身子无力地倚靠在餐桌旁。
沈栖刚想问什么事情，陈淑礼就冲她摆摆手：“我没什么。”
她刚刚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卡在喉咙。
陈淑礼在餐桌上缓了一会儿才好了些，她直起身子，餐桌上的碗筷已经被沈栖收拾好了。
她看向正在厨房洗碗的沈栖，心里五味杂陈。
“七七。”
沈栖回过头看向陈淑礼。
陈淑礼说：“你现在已经高中了，性子可以收一些，是要懂事一点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陈淑礼突然愣了一下。
她好像忘记了，在她和沈振则离婚之前，沈栖一直都很懂事。
沈栖听到陈淑礼的话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多做别的反应。
她们母女之间的气氛一直都不是很活跃，基本上都是属于相视无言，各自做完自己的事情就走的那种。
今天晚上算是今年来二人说过最多的话的一天。
沈栖洗完碗筷从厨房里出来时，陈淑礼已经不在餐桌上了。她没有多想，收回视线擦干净手便回了房间。
比起跟妈妈的相处，让她更心烦的是明天去奶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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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窗外传来的鸟的鸣叫，沈栖慢吞吞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眼下发青，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
沈栖一晚上没有睡好，一想到今天要去奶奶家心里就不舒爽，昨天一整晚都在想这个事情，烦得她根本睡不着。
在床上也坐不住，她索性下床出了房间。
刚走出房间，她就看到了正坐在餐桌前吃饭的陈淑礼。
她一顿，随后开口喊道：“妈。”
陈淑礼也意外她起得这么早，朝她点点头：“洗完了过来吃早饭。”
沈栖点点头，转身走进洗手间。
刷牙的空隙，她的思绪不禁又飘回到刚刚看到陈淑礼的时候。
陈淑礼穿戴整齐，时间尚早，但她的脸上已经画好完妆，看样子今天是要出门。
她已经跟沈振则离婚，沈栖奶奶的生日寿辰自然不用特意回去参加，那她只可能是跟别人有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