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这些话里那一句戳中了陈淑礼的雷点。
她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沈栖：“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疯子，你们所有人在我面前一套，在背后又是一套。沈栖你是不是很恨我？恨不得我跟你弟弟一样去死？你这边说着让我去医院，但其实你把你妈害成这样你很开心吧。让我吃药？你们可以做到心里没有任何负担的忘记沈康，我做不到！”
沈栖一顿。
“沈栖你别想着现在离当年已经过去很久了，你就可以把沈康忘记了。所有人都能忘记沈康，唯独你不能！他是你弟弟！是你害死你的亲弟弟，你为什么要忘记他？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你，沈康就不会死，沈栖，你应该永远记住沈康，你不能忘记他！”
陈淑礼站了起来，眼神紧紧盯着沈栖：“沈栖你是他姐姐，你怎么能让我忘记你的亲弟弟呢？不止我不能忘记，你也不能忘记！”
陈淑礼面目已经有些狰狞，眼里的恨却是再也藏不住了。
沈栖退倒在沙发上，她紧闭着双眼，将面前的场景变成一片黑暗，她看不见，只剩下耳边不断传来的咒骂声提醒着她还活着。
其实她今天也有些没有缓过来。
她的妈妈虽然患有精神病，但这些年因为治疗已经比最开始那几年好很多。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她妈妈像今天这样情绪失控。这些年来，虽然她妈妈偶尔还是会提到沈康，对她也实施“不管不顾”的冷暴力，但像今天这样直接指着她的鼻子咒骂他却还是第一回 ，就连当年沈康死的时候，陈淑礼都没有像今天这样骂过她。
但沈栖心里却没有说多震惊，反而心里像是松了一口气，像是已经习惯了今天这样的事情。
在沈栖看来，日复一日地冷暴力又和今天这样的有什么区别呢？
平常她的妈妈虽然没有直接话说得这么明白，但每一次看她的眼神里何尝不是带着今天这些才说出口的话呢？
虽然是第一次听，但沈栖感觉自己已经听过很多很多次了。
不是实物，是心灵里的感应。
也是今天才让沈栖知道，她的妈妈可能病情又严重了。
沈栖睁开眼，眼里带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她笑了一声，轻声道：“妈妈，我没忘记沈康。”
他是我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噩梦。
—
沈栖打电话找来了沈振则，沈振则十分钟没到就赶到了沈栖这边，他跟沈栖一起把陈淑礼送到了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沈栖没有选择上去，而是在车里等沈振则。
她知道她在跟前，只会让陈淑礼的情绪更加崩溃。
在车里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沈栖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梦到了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房间里只有一张很小的床，墙壁上唯一的一扇窗子也很小。
被关在这个房间里的人不止是她，还有几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他们和自己一样，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绑着，嘴巴上也被胶带封着发不出一丝声音。
沈栖看不清他们的脸，尽管房间光线很亮，但沈栖还是看不清他们的脸。她费力地睁着眼睛，小孩们的脸还是模糊。
强大的压力让沈栖感到害怕，但她却做不出一丝能反抗的举动。
晕倒之际，她看到了有人打开了这个房间的门走了进来，然后蹲在了她的面前，笑着说——
“长这么好看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七七？七七醒一醒。”
沈栖从梦中醒来，微微侧过头就对上了沈振则的脸。
她意识到自己睡着了，现在人是在车上。
沈振则问：“是不是太累了？赶紧上楼去休息吧。”
沈栖闭了闭眼，让刚醒的自己缓了一会儿。
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集中了一些，她才侧过头问：“妈妈怎么样了？”
沈振则移开视线不看她：“我让妈妈住院了。七七啊，妈妈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听。”
“我知道的。”
“妈妈她不是有意这么说你的，你也知道妈妈——”
“爸爸，”沈栖轻声打断他，“妈妈的病情可能加重了。”
第34章
沈栖的话让沈振则的声音骤然消失。
沈栖侧过头看了一眼沈振则，他正对着她，但视线却向下盯着手刹，喏着嘴，声音却是迟迟没有发出。他眼里是数不尽地挣扎。
她清楚自己的父亲在纠结什么，也知道他内心是多么矛盾。
沈栖觉得，
这么多年的忍受，他也应该想要解脱吧。
沈栖收回视线，身子缓缓向后靠。
她视线移到车窗外，看着医院车库里来往的车辆，忽然笑了一声。
因为这一声笑，沈振则愣了一下。
沈栖轻声道：“爸爸，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的生活是一种负担？”
她说的是“我们”，但沈振则似乎更注意的是她后半句话，
他赶紧解释：“七七你不能这么想的，她是你的妈妈，我也希望她的病能快点好起来。我们现在努力一点，再顺着妈妈的心意一点，我们一家人迟早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听到这话，沈栖忍不住嗤笑一声。
这句话，她起码听了有五六年了。
可生活好了吗？家里还是一团糟不是吗？
但沈栖终究不会去反驳沈振则的话，她点点头：“可能吧。”
沈振则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和你外婆商量一下吧，把你妈妈送去医院的事情。”
沈栖一愣。
虽然这是她想做的，但她原本以为自己的父亲不会答应。
沈振则说：“妈妈的病情加重了，在外面受到刺激对她也不好，住院观察，可能会对病情好一些吧。”
其实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沈振则和沈栖都知道，如果进了医院，陈淑礼的病情可能不会好转反而会因为长时间的封闭而加重。但这一直都是最下策，如果任由陈淑礼在外面下去，加重的病情会让她做出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在医院里，起码还有人能看着她。
沈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妈妈一直都没有吃药，她也不愿意去看医生，是她自己不想好起来。”
沈振则有些愧疚：“这些事情我都没有注意到，我以为她的病情已经好转很多了。”
沈栖说：“可能最开始是真的好转很多了，不过妈妈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事情，所以开始不愿意吃药，不愿意治疗。妈妈说，她不想忘记沈康。”
听到沈康的名字，沈振则的表情顿时一变。他赶紧对沈栖说：“七七你记得的，弟弟当年是死于意外，不是你害死的。”
沈栖“嗯”了一声。
她知道，其实沈振则也很害怕她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沈康。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也跟沈栖说了沈康的死是一个意外。但所有人都在说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弟弟，有时候可能别人说多了，自己就会真的这么认为。
沈振则送沈栖回了家，他告诉沈栖陈淑礼那边他会处理，沈栖只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
沈栖点头应下。
沈振则走后，她就上楼洗澡准备睡下。
她今天太累了，明天还要去野炊，她不准备因为这件事耽误这个行程。
睡前她给许梧黯打了个电话，提醒他明天早上别忘记，她会先过去找他的。
不知道是她语气不对还是什么，许梧黯似乎听出了异样：“沈栖，你不开心吗？”
沈栖一愣，下意识反驳：“没呀！你怎么这么想。”
可能是听沈栖的语气又恢复往常，许梧黯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样吗，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没事，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挂掉许梧黯电话以后，沈栖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憋了一个晚上，却在许梧黯的一句“沈栖，你不开心吗”这里破防。
不是被许梧黯看穿心思的尴尬，是想到，原来还有人在乎她的情绪。
—
隔天一早，沈栖被闹钟叫醒。
想到今天要出去野炊，她也没赖床，缓了一会儿神就掀开被子下了床。
出门前，沈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没什么气色。
大概的事情弄得她没有睡好觉。
想到一会儿要见许梧黯，沈栖拿出口红往自己唇瓣上描了描。
口红一画上，气色好了不少。
沈栖满意地笑了下，换好鞋出门。
难得起了个大早，早晨的空气果然更清新一些。
沈栖打开手机一看，七点多的时候乔瞧就已经给她发过信息了，说她已经出门了，到那边的时候给她发一个定位。
沈栖低头，回了条信息。
没一会儿，乔瞧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乔瞧：【定位/】
乔瞧：【你刚醒吗？】
Shenqi：【嗯，我现在出门了，先去找许梧黯，然后再来。】
乔瞧：【OK】
退出乔瞧的聊天框，沈栖找到打车软件打了一辆车去北苑一城。
.
沈栖蹲在街角，视线一瞥就看到不远处走来的许梧黯。
他还是老样子，永远穿着白T黑裤，肩上倒是背了一个黑色的背包。
沈栖小跑过去，弯着眉眼笑：“早上好啊许梧黯。”
许梧黯低眸看她，
小姑娘今天穿得挺简单的，天蓝色的短T 配着牛仔短裤。脸上也没化什么妆，就涂了个淡色的口红。乌黑的长卷发披散着都快到腰部了，头顶上还扎了个小啾啾软地耷拉在那。
十分可爱活泼的一面。
沈栖扒拉上许梧黯肩上的背包：“你出门背什么书包啊？”
她掂量两下：“你这里面还有书？”
许梧黯拨开她的手，也没做解释，只说了句“走吧”就先一步往小区门口走去。
沈栖连忙追上，跟在他的身侧叽叽喳喳地跟他讲着话。
许梧黯话少，但沈栖问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回应，哪怕只是点点头。
一行人约好在烧烤那碰面，那个湖泊在东站那边，从北苑一城到那边倒是隔得比较远，坐公交还得转车。
等沈栖他们到东站的时候一行人已经支起烧烤架了。
沈栖抬眼看了看高高悬挂的骄阳，光照的她晃眼。
许梧黯看了眼旁边的观光车：“我们坐车进去吧？”
“干嘛要坐车？”沈栖一下回过头，“出来玩当然得慢慢享受乐趣啊！”
许梧黯指了指旁边的地图：“这里走进去需要四十五分钟，你确定？”
沈栖：“……”
两人安静三秒后，沈栖转身就爬上观光车的后座，然后在那冲许梧黯招手：“你快来啊！不要耽误时间了。”
许梧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坐上车子。
后面又陆陆续续上了几个青年人车子才出发。
那群人坐在他们前面，看样子年纪大概和他们差不多，从上车的那时候开始那几个青年的视线就不停落在两人身上。
沈栖悄悄地戳了戳许梧黯的手臂：“你发现没有？”
许梧黯睨了她一眼。
“那几个人总是看我们。”
沈栖把手放到嘴边，凑到许梧黯身边压低声音：“这就是我们这些长得好看的人的烦恼。”
许梧黯：“……”
不然怎么说沈栖这个小姑娘有意思呢？
她时不时说出来的话都可以知道她对自己的认知还挺准确的，嗯，挺有自知之明的。
—
等沈栖他们到烧烤地的时候，一行人已经把烤架支撑起来了。
沈栖刚走进去就注意到乔瞧在那跟她挥手：“这儿呢！”
她赶紧小跑过去。
还来不及开口说话，旁边突然撞来一人。那人抱着沈栖的腰，脸颊在沈栖胸前蹭了蹭：“好想你啊七七。”
沈栖见状笑了起来：“大忙人啊林江月，多长时间没见你了？”
林江月松开手，站在沈栖面前地笑着。
一张娃娃脸显得幼态，头发还是她最常见的马尾，鼻梁上架着一副镜框。
沈栖余光瞥见许梧黯，赶紧后退一步把许梧黯拉上前：“给你介绍一下，他叫许梧黯。”
林江月眨巴眨巴眼睛：“你谈恋爱啦？”
沈栖一听立马娇羞地拍了下她：“不是啦，你别乱说！”
许梧黯：“……”
不是娇羞个什么劲儿。
林江月见状冲许梧黯点点头：“我叫林江月，是七七的好朋友。”
许梧黯微微颔首，也没开口，反正刚刚沈栖已经替他介绍过来。
介绍完了林江月对他也没了兴趣，拉着沈栖往乔瞧的方向走去。
沈栖被强拖走只能回头冲许梧黯摆了摆手：“你先自己去玩吧！”
恰巧这时，烧烤的几个男生看到许梧黯忙凑过来跟他攀谈闲聊。都是上次喝酒是遇到过的。
那群男生直接把许梧黯拉到烧烤架那边，许梧黯直接和沈栖分开。
这还是许梧黯这么多年第一次自己一个人面对这种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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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乔瞧边上，沈栖又被林江月抱着蹭了蹭。
她嫌弃地推开林江月的脑袋：“又来又来，林林你是看上我的胸了吧！”
乔瞧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闻言翻了个白眼：“就你那一马平川的胸有什么好看上的？”
“乔瞧你别逼我揍你。”
旁边有朋友笑着打趣：“你们俩别在外面打起来啊，这可够丢人的。”
沈栖闻言冲乔瞧做了个鬼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