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来，深深吸了口气，心情大好，没有什么烦心事。
果然钱是种好东西，能让人瞬间兴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令人高兴的成份是有的。
夜晚漆黑，没有下雪，但冷风呼呼的，抬头一看还能隐隐约约看到空中有点红光，我一猜就知道是孔明灯。
我慢慢从工厂这边走出，快到市场那边时，已经热闹了，我找间小卖铺，里面穿着新衣的小孩子一堆，都在买仙女棒。
我走进去，不过脏兮兮的衣服在他们眼里显得突出，最后他们的目光都透露着嫌弃，觉得我是从垃圾场里面走出来的，特别不爱干净。
“你离我远点吧，好脏啊。”
“走走走，我们让这个乞丐下，新年新气象，我们不跟她吵。”
“怎么大过年的，还有人穿成这样就出来啊，难不成是没有钱买衣服吗？”
“你也是来买仙女棒的吗？但是你这种人用的话，有点配不上了，因为你很脏，所以用了仙女棒许愿都不灵的。”
“姐姐，你家是不是很穷啊，今天可是除夕，你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是不是太没用了。”
几个小孩子本来在挑选仙女棒，但是被我这个不速之客打扰到，我站在他们后面，和他们的新衣服一对比，确实挺破旧的。
家里只有两件棉袄可穿，这种天气，洗衣服又没有洗衣机和烘干机，挂在外面万一下场雪都要变干，所以一件衣服都要穿好久的。
我没有在意那些小孩的话，还冲他们温和一笑，小孩子嘛，讲话听听就好，不能计较的。
没有搭理那帮小孩，走上前去挑两盒仙女棒和把火机，跟老板娘结下帐就走了。
在我转身后，他们的声音洪亮朝我说来，都是在嘲笑我没有新衣服，或许在他们眼中，除夕这晚新衣服就是炫耀的方式，也是结交新朋友的时候。
而我注定成为他们眼里的笑话。
我抿着嘴唇，眼眶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红了，鼻尖有点酸，喉咙哽咽着，手里死死捏着拿两盒仙女棒，心里更是堵得慌。
我低声哭泣着，头顶上的烟花不停绽放，在这个美好的时刻，我越走下去越觉得委屈。
可能我是个敏感的人吧，孩子们的那些我就受不了，明明就是一帮没长大的孩子，秦莎你怎么还把他们的话当真了啊。
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啊，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小富婆呢。
现在经历的这些就当成是在渡劫就好，所以不要在意这么多。
我边走边安慰自己，很快就走到流浪猫的地方走，因为回家也是躺着睡觉，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是怕有债主在门口上蹲人呢，现在过去也是被问话，往年的时候，别人家都是阖家欢乐，就她家跟讨债似的，总有人过来找父亲。
但是他屡教不改，还能心安理得去赌场里面，有次留在家中，目睹了一场家里的东西被摔得稀巴烂的场景，自从那以后，其实心里对过年也有点阴影了。
过年，有时候就跟躲债一样，有时候有跟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我越过喧嚣的人群，身后的烟花依旧璀璨夺目，然后走向无人过问的小巷里，试着去埋没自己，希望自己能够把自己掩盖得死死的。
走了段时间，快要到目的了，而我正在想着猫猫，恰好它就已经坐在拐弯处的墙边，坐姿乖巧，正好目视我这边来。
“猫猫。”
我看到它的样子，忍不住跑了过去。
其实见到狸花猫的那一刻，就把心里那些不高兴的事情统统忘掉，取而代之的则是激动和欢快。
猫猫继续坐在地上，好像是习惯我这个样子了。
“猫猫，有没有想我啊，今天是除夕节我来陪你了。”
随后，一猫一人走到存放废弃水管的地方，也就是狸花猫的住处。
“我跟你说，我买了仙女棒，你知道吗，是可以许愿的那种，等下我点燃了，你也要记得一起许愿啊，万一可以实现呢。”
猫猫蹲在我身边，我也正在在拆盒子，这一盒里面只有十根，我先拿出一根尝试着。
在口袋掏出把火机，轻轻摁下，火口处创出个火苗来，我的瞳孔倒映着火的样子，寒风摇曳，火苗扭曲着它的身子，好像在跳舞般，扭扭歪歪的。
我见火苗出来，手上的仙女棒凑过去，点着前面那层纸，很快手上的仙女棒顶部就炸出一朵偏暖色的光，但是那朵花正往手上来，不到一分钟仙女棒燃烧殆尽。
第一根仙女棒就这么没有了。
我很激动，旁边的猫猫更是看得好奇想要过来一碰，我不肯给。
“猫猫，这火是有点危险的，会伤害你的，我们看看就好，然后再许愿的。”
这边的路灯光线很淡，而且光芒距离这边有几米远，看起来挺偏昏暗的。
这只狸花猫有点灵性，我说什么它就听什么，这次不会那么闹了，直接站在我的对面，时不时发出一声：“喵~”
第二根仙女棒很快有点燃，在我手上绽放着，如果烟花拥有不到，那就先用一支仙女棒代替吧。
仙女棒就是烟花的缩小版，可以全方位看到火花绽放的样子，更是能记在心里很久。
小小的仙女棒拿在手里就是过年的味道，我对着它许愿，眼睛闭上，把心里想要的事情说出来：“希望在新的一年里，赶紧把爸爸的债还了，逃离这个地方，去找自己的妈妈，然后远离这边，也希望妈妈在别的地方平平安安的。”
心里想得有点慢，仙女棒一下就没有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只剩下一根烧焦的铁根子，我低声叹了口气。
“猫猫，你不要光顾看着了，我们要一起许愿了，万一你的愿望可以实现呢。”
“跟你说，许完愿望，我们再一起玩吧。”
猫猫抬起头，冲我叫了声：“瞄~”
挺乖的。
接着又点燃了第三根仙女棒，这次想得很快，一下就把心里要说的事情都讲了，睁开眼睛的时候，仙女棒的火花还在开放。
我勾起笑容，又郑重其事说了句：“爸爸，不要再犯糊涂，好不好？”
这一声我讲得很小声，鼻尖还酸涩着，很快眼里映入的光渐渐消失，我的笑容也跟着没有。
要是爸爸能迷途知返该好多，我是不是就能想其他小孩那般，无忧无虑生活着，不会被嘲笑，不会受伤的时候没有人关心，不会过年的时候没有新衣服穿，也不会被钱困惑，更不会没钱读书，一成年就出来工作。
爸爸啊，你什么时候能正经起来，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
这些话我不敢当着他的面讲，那样就会被他拿皮带抽。
在她的印象中，有次被同学嘲讽有这么个父亲时，我回家第一次事情就是对他哭诉。
换来的是什么，是皮带毫不犹豫打在身上，然后手臂上大腿上出现青紫色的淤伤，他下手的时候没轻没重的，基本拿我当仇人打。
在那之后，我不再提及这件事情，而是埋藏在心里不敢说出。
不过现在想起来，是挺痛的。
深夜里，自己强忍伤痕给自己上药，发出刺痛的声音也没有流泪，因为那时的我在气恼，泪水都流不出呢。
“猫猫，新年快乐呀，你刚才有没有跟着我一起许愿呢，有的话希望你的愿望也可以成真。”
“那我们现在一起玩仙女棒吧。”
一盒仙女棒很快就玩完，还是边哭边玩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个重要的节日，泪水竟然流出来，无论我怎么转移情绪，还是流着。
我低声抽泣着：“猫猫……”
此刻的它像我唯一的亲人，手上的仙女棒也一支支在烧尽。
天边的烟花持续不断，还有一窄窄的孔明灯，往上飞，它不知载着多少人的梦想冲向黑夜，把梦想告诉老天爷，希望能帮他们实现。
手里的最后一支仙女棒，我紧紧握着都不舍去放，只是很羡慕地抬起头，看着天边的那五彩缤纷的烟花，还有孔明灯缓缓飞过。
我知道我像个偷窥狂，但是我真的没有寄托，可能是仙女棒的力量太小了吧。
我又很贪婪向上面的烟花和孔明灯许下愿望：“年年安顺，前途有光。”
给我一个光点吧，指引下我前方的路行不行……
说完就低下头，把手里的最后一根仙女棒点燃，我很放开围绕在狸花猫身边，不断以它为中心在转圈圈。
短短的几十秒，仙女棒的光芒正式消失，一切回归平淡，那些愿望能否成真，真是种寄托而已的。
我望着那根烧完的仙女棒，心里有点难受，总觉得不是滋味，就在我思考的时候，一个黑影慢慢朝我这边走来。
我抬起头，脸色很平静，那双乌黑般的眼睛扑闪扑闪，手却主动出卖了我，因为它在抖动。
身下的狸花猫也叫了好几声，它还主动走到那个人身边。
“新年快乐。”宋家煜穿着西装，手里拿着两袋东西，黑色的，不知装的是什么。
我站在原地，嘴里的话被卡住，是挺意外他在这边的。
第12章
狸花猫很亲昵走到宋家煜身边，还紧紧蹭了他的皮鞋，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就想到放在水管里面的那包猫粮。
他能出现在这边的话，我除了这个原因就想不出什么来。
宋家煜见我没什么反应，脚下的狸花猫又一直叫，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蹲下去很娴熟摸了摸猫猫的头顶。
“你是不是想我了？”
猫很没有回应，很享受宋家煜摸它。
我吸了吸鼻子，紧皱的眉头松弛着，嘴里也说了句：“新年快乐。”
“之前那包猫粮是你放的。”
这句话是肯定话，我并没有咨询的意思，而是找个话题缓解下尴尬。
宋家煜继续逗着猫：“是啊，我看你也放猫粮就没多买了，之后看它都是带小鱼干和水过来的。”
我很块捕抓到重要信息“之后”，也就是说他不止一次来，而是来了她岔开时间罢了。
“哦。”
话题有点聊不下去了，我也准备要走人，和他相处下去我感觉挺不自在的，反正狸花猫也不愿待我这边。
见到他来就忘了我的存在，真是个小叛徒，典型的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啊，亏我每天都来这边看它呢。
小叛徒，以后不来了。
但我只是说说而已，怎么会不来看它啊，还得看它生小猫咪再走呢。
我把地上那烧成灰烬的仙女棒都一一捡起来，我捡完就要离开这边，视线也落在远处，只想赶快离开这边。
至于去哪里，都行！
“你去哪里？”宋家煜见我要离开，他回头喊了我一声。
他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威慑力，我也好像被镇住，脚步停止未动，挺惊讶他会问我这句话。
“我去别处看看。”
宋家煜那浓密的眉毛上扬，琥珀色的眼睛藏不住情绪，他嗓音沉沉道：“我来了，你就要走？”
我猜不透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明明前阵子还说我不要当小三，现在的变化有点快，令我难以猜测啊。
“你陪它就好，我就不打扰了……”
“没有什么打不打扰的，你有权力待在这里，要是觉得是我待在这里让你感到困惑，给我几分钟，看完它我就走。”
宋家煜没等我话说完就打断，我听完他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总觉得挺奇怪的。
这应该不像他这种人会说出的吧。
“不是，就是觉得你陪它就好，我留在这也没有什么用。”
言毕，狸花猫突然挣开宋家煜的手，来在的身边，还挡在我的前面。
这小家伙是不是灵性很强啊，还敢拦我不让我走了，刚才不是一个劲往别人身上蹭去呢，现在才想起我来。
“抱歉，之前在酒吧那么说你，是我的不对，我的目光短浅。”宋家煜站起身来，那挺拔的身形正朝我走来，脸色没有那么不近人情，莫名有点亲和感。
我也回头他看，脸上摆出讶然的表情，脑子还一片空白，就几天不见，他怎么像换了个人啊。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道歉，那你想怎么报复都行，或者打我都行，我无怨无悔，你能原谅我就行。”
从小到大就没有人让我原谅谁，只有我求别人原谅我的份，大概是没有被人求着原谅吧，我竟有点心动，但不是那种对人喜欢的心动，而是有点被在意的心动。
——
今年除夕夜是个奇妙的夜晚，也是十几年以来最开心的一个。
两个人加上一只猫竟然能过得这么愉快，宋家煜还买了零食过来，都是我没有吃过的。
两袋塑料袋里，一袋是装着小鱼干，和猫咪专门吃的火腿。
猫咪很愉快在一边的地方吃得不想理我，我就蹲下来看着它吃，正看得入迷，宋家煜就递过来一包开心果。
“这个给你。”
我看着那包开心果许久，还抬起头跟他说了句：“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少年的声音清爽，他“嗤”笑一声，眼尾带笑：“我不需要你给我，你接受我的道歉，但是我心还是有点愧疚，请你吃点东西，是应该的，下次你想要吃什么跟我说就好，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越听越感动，我还是推脱着，但哟不过他这个人，就收下了。
他这个人还挺细心的，知道要拨壳，又给了我双一次性手套：“你刚才摸了猫咪还没有洗手吧。”
我应了声，就戴上他给的手套。
说真的，长这么大以来，就没有吃过坚果类的东西，因为这类是比较昂贵的。
“好好吃。”我扒开白色的壳子，扔了一个在嘴里，吃得津津有味的。
但这一包还没有吃完，宋家煜又拆开一包，这包是巴旦木，没有外壳可以直接吃的。
“诺，这个也挺好吃的。”
我舍不得开心果就拒绝他的话：“我吃这包就好，你自己的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