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黑板擦——东水逆流
时间:2022-08-15 07:17:21

 
 
第30章 一声枪响
  长安知道七老板是政界的一员,也知道他做的大部分事情是为了政界。
  可长安没有想到,让大量的普通人感染病毒是上面的人的决定。
  这他妈是脑子秀逗了才要决定团灭吧?
  “我不能理解,就算救不了要放弃,为何要置他们于死地?”
  “上级已经批下了导弹,部署在德州,目标直指临川市,半个月后会发射。导弹爆炸波及范围六千平方公里,占我国地域面积百分之一。如果能用百分之一换来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安全,就算我们做的是有违天道的事情,那也值了。”
  七老板那张和蔼的脸在烟雾中严肃了起来。
  “狗屁不通的歪理。”长安暗骂一声,“那公平呢?对于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大概是可能安全了,对于临川市的市民呢?他们活该被炸死?你们要怎么和临川市的市民交代?”
  说到这里,长安才恍然大悟,“所以,让他们染病,自己死亡。你们才有更好的理由向大众宣传炮轰临川的正确性?”
  他瞧见七老板点头,心狠狠沉到谷底,谷底的寒风吹灭了他眼底最后一抹烈火。
  他曾以为,最可怕的是零号病毒,从未想过,最可怕的是人心。
  “临川市上千万人,就要这么放弃了吗?”长安看着模糊不清的天际喃喃。
  “这个命令,我也无法违抗。不过,黄豹我算是给你处理了,该有的交代也给你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半个月之内,随我离开临川吧。”七老板脸色疲惫,示意让保镖把他推回去。
  长安站在原地,静静地,许久没有说话。
  这里是他的故乡,是他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无论是小时候的孤儿院,还是稍微大一些的社会福利机构,都有他成长的影子。
  他得了渐冻症的十几年间,读了特殊教育学校,受到了很多社会人士的帮助,有捐助他物资的,有帮助他联系治疗的,有把他推荐到知乐公司实验组的。
  那些好心人士走马观花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实在是太多了,他没能一一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也不知道他们中大多数人的联系方式。
  长安无力地握紧拳头,这些人都被放弃了。
  曾经那个无比繁华的临川,被放弃了。
  *
  大雨下过后的两天,医院里出现了很多发低烧的人。
  血液检查科室忙到爆炸,护士们匆匆忙忙把一支又一支的血液装好,送到医护人员手上。
  医护人员一脸严肃,等着机器吐出检测结果。
  每出来一份,但凡显示有感染病毒的,外面等待结果的患者就会被拉到隔离房间。
  等着病发,等着绝望,等着军人进来,一枪解决那无辜的一生。
  几乎来检测的,都是感染了零号病毒的。
  听着一声震天的枪声,正在给低烧患者抽血的小护士手抖了一下,那从患者体内抽出的血不小心滴到了她的手上。
  她猛地瞪大眼睛,急忙拿医用酒精湿巾去擦,擦得急了,手都被她给揉红了。
  医护进来,冷冰冰问:“怎么了?”
  小护士害怕地摇摇头,嘴唇苍白,“没、没事儿。”
  医护看见桌子上洒出来的血,又看看坐在那里脸色很不好的患者,她厉声:“谁让你抽血的时候不戴手套?你怎么培训的,快去抽个血,测一下。”
  小护士颤颤巍巍被医护拉起来抽了个血,她等在检测机器旁边,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机器咔咔吐出两张纸,医护拿起纸张,越看脸色越沉。
  沉默许久,她把纸递给小护士。
  小护士心一下坠入谷底,看也没看,低着头,声音低低的,“谢谢。”
  她自己往隔离的病房里走,乖顺的,没有一句话。
  分给她的是钟天和年轻军官的隔离病房,那里刚好还剩一张床位,就让给她了。
  钟天被测出感染病毒之后,表现得没有特别悲伤,只是有点颓靡。
  他见过那么多相安无事的稳定者,这些日子又一直在研究零号病毒,很早就做好了被感染的准备。
  相反,那个脾气高傲的年轻军官比他难过多了,日日垮着一张脸,瞪着他,像是他欠了对方几百万似的。
  “又不是我害你得的,瞪我有什么用?”钟天翻了个白眼。
  年轻军官脾气一点就炸,“如果不是跟你来医院,我会感染吗?”
  “如果不是你违背军令打我一枪,我会来医院吗?”钟天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他吐槽道:“说到底,都怪你,现在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眼见又进来一个小护士,年轻军官皱眉,“这种时候还有来巡房?连个防护服都不穿,你们医院的护士防护意识怎么这么差劲?”
  小护士捏着衣角,把它揉皱,低着头,轻声道:“我感染了,接下来几天,住这里。”
  两个大男人都一愣,然后一起陷入无尽的缄默,护士都感染了。
  确实只有几天,红线达到心脏的时间也就一两周的时间。
  他俩,也只有这么几天的时间了。
  又一声枪响传来,是他们正上方的病房。
  年轻军官躺在洁白的医用床单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眼前一阵眩晕,他细细听着楼上熟悉的脚步声。
  “是我的同僚。”
  病房里又是许久沉默。
  “我们病发后,也会有一颗专属于我们自己的子弹的。”
  钟天也静静地,没有说话。
  突然,他感觉鼻尖有一股热流涌下来。
  他用手去擦了一把,看见一手的鲜血。同时,左手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一指长的红线,蜿蜒着,往上爬。
  小护士和年轻军官看着他,没有说话。
  没有一个人去喊病房外面巡逻的军人。
  他们知道,一旦自己喊了,狭小的病房里,就会响起一声沉闷且富有生命厚重的枪声。
  “我病发了。”钟天冷静地说了这个事实。
  年轻军官突然别过头去,背对着他,轻轻说了一声。
  “对不起。”
  他不应该向这个无辜的实验员射子弹,现在害人终害己。
  钟天幽幽叹气,“再不叫人,我怕我把你们吃了。总算能体会一波池野他们说时时忍耐着吃人的欲望是什么意思了,你俩现在对我来说,很有吸引力。就是不知道你俩谁的肉比较嫩,感觉还是我自己的肉最好吃。”
  年轻军官笑了一声,连小护士也忍不住被逗笑。
  “再等等看,说不定我能和你一起被枪决。”年轻军官道。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半夜,未关紧的窗外月光被一片青云遮蔽住。
  突然,窗户被巨大的风给吹开,病房里一片黑黝黝的阴影里,直直站立着一个长着翅膀的人。
  病发七窍流血的钟天格外敏感,一下子就感知到长安来了。
  他抬头看见长安隐藏在黑暗中泛着宝石光明的眼眸,便轻悄悄问好:“安哥。”
  长安走近,借着微弱的光芒看他,一张五官端正的脸上密密麻麻匝着不同颜色的血,或深或浅,惨不忍睹。
  他伸出手看了看钟天的手腕,那红线已经爬了三指长,快到臂弯位置。
  “怎么不擦擦脸,真邋遢。”
  钟天撇嘴,好吧,他就知道安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很痛,没有力气洗脸了。”几乎是忍着才不哀嚎出声,他已经忍了一下午了。
  长安自然知道零号病毒的痛苦,他以前也是亲身试过的。
  他一把拉起钟天,“走吧,我带你回去,放心,不会让你死的。”
  钟天趴在长安的背上,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床铺,犹豫了一下。
  长安见此,挑起了眉,冷声:“我可没那么多的血。”
  钟天也知道,他只是带着歉意,对着年轻军官床位,也说了一句对不起。
  长安带着他从窗户飞出去,乘着微冷的夜色,飞向清吧方向。
  病房黑暗中,小护士出声:“你是军人,为何要放任感染者出去感染其他市民呢?”
  他们俩为自己的多舛命途忧愁得睡不着,自然察觉到屋里来了一个人,还把钟天给带走了。
  小护士见年轻军官没说话,她也没说话制止。
  年轻军官身上的傲气一点一点消散,他低声回:“因为,我们对不起你们。”
  因为,军方早就提醒过降雨的那一天所有士兵不准外出。
  因为,他灵敏的鼻子在雨水中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因为,医院里的所有医护早就做好了准备,所有的部署,是如此的迅速。
  他感觉眼眶有点湿漉漉的,用手一抹,一股血液的铁锈味儿传来。
  年轻军官抬头望了望青云散去后的皎洁月光,朦朦胧胧,似一层红色的薄纱笼罩在他眼前。
  他低声问:“你害怕枪声吗?”
  小护士犹豫片刻,点点头,“枪声代表死亡,它时刻提醒我,我也会拥有一声专属于自己的枪声。”
  年轻军官缓缓从床上爬起来,他低声道:“那你捂住耳朵,藏在被子里,数十声,好吗?”
  “为什么?”
  年轻军官只是笑,没有说话,小护士看清了他脸上流下来的血泪,颤抖着把自己缩进被窝里。
  被窝里一片冰冷,她捂紧自己的耳朵,艰难地呼吸,紧紧闭上眼睛。
  门,被打开,很快又被关上。
  脚步越来越远,由重到轻,几乎听不到了。
  她声音颤抖,心里默数,“十、九、八……”
  “三、二……”
  最后那个一,她怎么也不敢念了。
  砰!
  一。
  心里一咯噔,小护士咬紧了牙齿。
  听到枪响,几乎没有人发出声音,也没有人去查看,大家早已习以为常,漠然视之。
  唯有被窝里的小护士发出了小兽一般的呜咽。
  生命的逝去从不是惊天动魄的,只是在一个平凡的夜晚,在一声已经安然视之的枪声中,轻飘飘消失了。
 
 
第31章 擦擦口水
  长安带着钟天飞回清吧顶楼,纪简在实验室里等着他俩。
  纪简亲眼看着长安为了救钟天的命,掐住钟天的脖子,下了狠劲儿,一如那天,他掐她。
  此时此刻瞧着钟天那痛苦的模样,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让危险者处于生命垂危的时候,零号病毒才会拼命激发基因,然后迅速衰弱,进入休眠期。
  “我还以为那天,你是故意想要掐死我呢。”纪简轻声道。
  长安:???
  能烧出舍利子的男人气愤不已,眉毛高高挑起,“眼睛看不见,捐给医院去!”
  这什么人呐,救了她一命,说自己蓄谋要杀她。
  六月飞雪,长安只想唱一首窦娥冤。
  “好好好,马上登记一个遗体捐献,长安大善人,你别光瞅着我呀,他都口吐白沫了,你行不行?”
  纪简急忙指着钟天。
  长安冷哼,一生要强的男人绝不承认自己不行,他喂了钟天血后,陷入昏迷。
  把钟天安置好后,纪简把长安抱回房间,放到床上,她青葱般的指尖刮了刮长安高挺的鼻梁,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低沉的声音十分悦耳,“大善人,好好休息吧。”
  *
  第二日凌晨醒来,长安迷迷糊糊发现纪简睡在他的床上,但是没有抱着他睡。
  他从床上坐起来,打量了一番隔在中间碍事儿的大熊,若无其事地偷偷把大熊从纪简的怀中拿出来,放到墙边,自己则舒舒服服靠近纪简。
  果不其然,一没有抱枕,她就会抱自己。
  纪简闭着眼睛,无意识地凑了过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头靠在他温热的脖间,稳定而绵长呼吸着。
  长安嘴角噙着笑,左手轻轻柔柔摸着纪简头顶的头发,甜甜蜜蜜又进入一个梦乡。
  温暖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洒了一缕进来,刚好打在纪简的眼皮上,暖洋洋的温度唤醒了她。
  然后她发现了这样的一件事情,自己抱着长安,贴在人家的胸口睡觉!!!
  看着那黑色短袖上面沾着的自己晶莹的口水,纪简脸从白变青又变红,最后红得通透,活像是秋天里成熟的苹果,连着耳朵也染上了一抹彩霞,短短几秒,变幻速度极快。
  以前都是长安比她先醒,哪怕对方和她说过她会流口水这件事情,她不以为意,她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德行居然是这样的。
  如今,事实摆在她的眼前,罪证明明白白甩在她的脸上,洗也洗不白了……
  等等,洗?
  纪简很快镇定,偷偷摸摸下床,去拿了一包医用酒精湿巾进来。
  抽出一张,她试图从多个角度去擦掉长安胸前黑色短袖上面自己流下的“罪证”。
  可,瞧一眼睡觉时闭着眼睛漂亮得仿佛瓷娃娃一般的长安,她又不敢轻易动手去擦了,毕竟,稍微擦一下,布料下面的皮肤一定会感受到的。
  突然,纪简灵机一动,她盯着长安好一会儿,见他睡得正香,悄咪咪把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
  轻轻掀开短袖的衣摆,纪简伸出手从长安肚子处探了进去,她手抬得不高不低,既避免了碰到长安的皮肤,又能使得衣服不会产生特别大的拉扯感惊醒他。
  她隔空游过温热的皮肤,手托在有口水的那一块布料处,另一只手拿着湿巾轻轻擦着,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大动作。
  擦着擦着,她眼神不由自主放在长安的脸上,安安静静闭着眼,睡姿真的很乖。
  以前,长安渐冻症还未治好,浑身瘫痪的时候,每日里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无论打什么药剂,无论药理反应如何,他从来没有喊过一次痛。
  有时候,看他每日待在病房里,护工做完分内的事情就着急下班,也没人陪他说个话,她还觉得挺可怜的,会陪他聊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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