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破涕为笑,一把把长安推开,“做个人吧。”
这时,她察觉到不好意思,脸色熏红,眼神闪烁躲开长安如狼般侵略的眼神。
“看什么?”她抽了张纸巾,把脸上的泪擦干净。
长安沉吟半天,高高吊起眉尾,得意洋洋道:“看你哭的样子到底是如何的,上次在太平间我就想看,迫于现实没张开眼睛。”
纪简瞪他一眼,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她觉得长安就和小孩子一样幼稚!
“纪医生。”他戳戳纪简的肩膀,纪简摇晃肩部,没理他。
“大聪明?”他转换阵地,戳她的腰,纪简往前移了移。
“老BABY~别不理我啊,我开玩笑的。小可爱?”
他挠了挠纪简的头发,“想不想改变局势,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什么?”纪简闷声,不过她还是没有转过身去。
长安扬起笑脸,一下子蹿到她面前,“纪医生别不理我了,等我一下,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一瞬间,长安就消失了身影,纪简迷茫看了眼破碎的厨房窗户,这里倒成了长安第二个门了。
改变局势?
她耐心等了会儿,长安又从窗户外飞回来,手里拿了一些直播设备。
“楼下那蛇女的,反正她都死了,我们废物利用,给全球直播临川市的现状。”长安随手把设备放在电视机前,调整好设备的方位角度。
纪简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你想争取所有人类的投票,投向不炸?”
长安勾起嘴角,赞赏看了眼她,“纪医生比我通透,人类有的不只是自私,他们还有良知与善良,不过需要加以引导和挖掘。”
“面向全球频道,只要我们把这里的故事传播出去,会有很多人为之动容的,并为临川市考虑的。”纪简连连点头,她眼里闪着亮光,“我有权限可以用知乐公司的账号,它的粉丝量有一亿多。”
“好,那我们准备准备,开始吧。”长安点点头,他连好设备后,躲到了摄像机拍不到的位置。
纪简皱眉,“你也出镜。”
长安斜睨,“我怕我一出镜,所有的网友的注意力就不会放在你说的话上面。哎,这无可安放的帅气。”
“……想太多,快点,坐这里。”纪简让出一半沙发。
两人正式坐下,开启了这一场后人称之为“人类之光”的直播。
“哈喽,这里是知乐公司的频道,我是知乐公司的实验员,纪简,这位是我曾经的志愿者,长安,接下来由我们进行关于临川市这场零号病毒发展的直播,因为此次事件性质恐怖,且关乎全人类,希望各位能帮忙转发扩大影响力。”
“相信各位或多或少都对零号病毒有点了解,接下来,我会对零号病毒做一次全面总结性的叙述,里面包括零号病毒对基因的改变,死亡率,以及活下去的感染者的身体特征等。”
纪简看着屏幕里的自己,盯着涌入直播间的人数疯狂往上跳动,毫不怯场,有条不紊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盘托出。
长安则在旁边把她的直播录成视频,自动同声传译十几种语言,同步发在世界频道上。
看着越来越多的网友涌入直播,长安调出他们的评论。
【卧槽,纪简,是那个基因工程教科书上的那个吗?】
【应该是的吧,这可是知乐公司的账号哎。第一次见大佬出现在网上,好漂亮,心动了!】
【讲的是临川的病毒啊,我还是第一次了解到这个呢,什么,人居然会变成怪物,惊恐!!!】
【楼上是不是刚通网,零号病毒已经在我们这里传地沸沸扬扬了,还有个倒计时投票,可以决定临川的命运,快去投!】
长安满意笑笑,能引起那么多人关注,是一个好的开始。
突然,他注意到一条评论,【这个小哥哥笑得好犯规啊,不过可以让一下吗,我更想看纪简科普哎~】
他挑眉,乖乖把自己的脸移开。
做完科普,纪简喝口水,继续直播。
“我看到我们直播间里已经有四亿人在看了,很谢谢你们的支持。今天做这一场直播,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让各位了解这个病毒的真实面目,还有临川被病毒摧残的模样。”
“截至目前,临川的所有社会体系都已经崩坏,官方所承诺的把所有未感染的人带出去,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们看看窗外,我对面的小区还有多少家灯是亮着的?密密麻麻一大片。”
“官方放弃了我们,只把顶层的精英带离临川,可是剩下的这些市民呢?一个平凡人,悄然无声的死亡,可以称之为意外,上千万人轰轰烈烈的死亡,那叫目标明确的谋杀!”
“细说一说感染的无辜市民。”
“市区所属的辖区里,有个为了人民安全奔波的警察,他一直冲在一线。当时我曾提醒过他,市区里有感染病,他还是义无反顾去了,然后染上了零号病毒,后来他死于万千感染者中。”
“西城区的破旧桥洞下一直藏着一个乞丐,他被人恶意传染零号病毒后,自己一直默默躲在桥洞里,深怕传染给别人,宁可自己饿死,也不愿意跑出来。后来他被吃了。”
“东城区的经贸大厦里有一个保洁,她工作很认真,却染上了病毒,且不小心传染给丈夫儿子。后来,她的丈夫死亡,再后来,她的儿子也死亡了,就剩下她一个人。她的结局是浑身血被抽干,死不瞑目。”
“保洁的儿子,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会笑着安慰别人,会善解人意听大人的话。在小小的年纪,就那么戛然而止消亡了,你甚至都没有察觉,这生命的重量却已经压坏了天平。”
“知乐公司也有一个感染者,他是脑癌患者,本来他的实验员已经宣布脑癌已经治好了,他却染上了病毒,哭着喊着要我救他,然后活生生死在我的面前。”
“我,没有本事救任何一个人,而你们,有本事救下我们整个临川。”
“这里,不仅仅有吃人的感染者,还有生性纯良的普通人,也有一心一意保护别人的感染者。”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着。我知道你们害怕病毒逸散到你们那里,该怎么办,这也是你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我相信,事在人为,我也相信,人定胜天!”
……
军方基地,裴信上校接到了一个电话后,脸色沉得像乌云。
“给我查一下这个的直播地址。”
第36章 向死而生
长安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上百个持枪军人,横眉冷眼。
纪简接收到他的眼神,对着直播设备认真道:“直播要结束了,希望你们伸出援助之手,帮助我们。”
很快,她关闭了沸腾的直播间,一切陷入寂静。
“军人来这儿,我们怕是被盯上了。”纪简冷静分析。
“他们速度好快,这里不能待了。”长安抱着她,从厨房的窗户里飞出去。
借着夜色飞了许久,长安有点疲倦,寻了一处偏僻的小宾馆歇息。
从楼顶走到一楼,长安猛地转头,拉住纪简的手,往上走,“别看了,我们随便找一间房间住一宿。”
在慌乱的余光里,靠着昏暗的月色,纪简看到趴在一楼正中央,浑身血肉模糊,白骨尽露的尸体。
脸部被啃得分辨不出来性别,看身形,是一个年老的女人。
胸腔被什么东西给掏空了,恶臭弥漫大厅,一群苍蝇停在腐烂的肉上面,尽情享用着大餐。
纪简这些日子,见过不少这样的画面,却还是忍不住脸色一白,想要生理性地呕吐。
她被长安拉着上了三楼。
这里的宾馆是用门卡开门的,长安没有去一楼拿到门卡,丝毫不在意,抬腿就把其中一间房间给踹开。
……
粗暴。
纪简进屋,看了看匿名投票。
“好像没有什么作用,还是很多人选择炸。”
“现在都几点了,凌晨两点,别人也是有睡觉的。我们等明早起来再看看。”长安悠悠道。
他悄咪咪拿起手机,给池野发了几条信息。
*
这一夜,纪简睡得不安稳。
八点钟,她惊醒后,猛地打开手机,看到时间后才松了口气。
“怎么,以为自己睡到12点,临川准备被炸了?”一声慵懒的声音传过来。
纪简翻过身去看,一眼看到已经穿好裤子的长安在浴室里面穿短袖,她虎躯一震,定在床上不敢乱动。
小宾馆里的浴室是纯玻璃隔离,大约是用了比较热的水洗澡,玻璃上铺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而在水雾的正中央,长安的身体隐隐约约透过来。
嘶……果然是年轻人,那腹肌隔着模模糊糊的玻璃若隐若现,十分诱人。心脏那一块儿肤色好像深了一些。
纪简下意识别过脸,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看看有没有流鼻血。
喉咙上下微动,纪简心乱如麻回:“你,怎么总是大早上洗澡?”
长安从浴室里出来,唇畔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纪医生,你这是怎么了?连我洗不洗澡你也要问,那我还想问你要不要早上洗个澡呢。”
?什么狼虎之词。
纪简瞠目结舌,脸上发烫,“这个玻璃是透明的,你好歹注意一下,我对看别人洗澡没有兴趣!”
这下轮到长安讶然,他顺着纪简的角度去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胸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笑酸了。
“纪医生,你这脑子里一整天都在想点什么?”他快步跑进浴室,把洗澡的布帘子给拉开来,“直接在里面洗,外面的人看不见的。”
“那你刚刚——”
“我刚刚洗好了,拉开来穿个衣服,你不会是……有什么想入非非的想法吧?”长安闷哼笑着,一脸原来如此,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能有什么想法,不准说了!”她把自己闷进被子里,气鼓鼓的。
长安打开手机,调出投票数据,“纪医生,别睡啦,起来看看这个。现在炸和不炸票数咬得很紧。”
纪简从被窝里爬出来,一看,眼睛瞪大,“怎么就追上来了呢?”
她打开自己的手机,去各大软件上逛了一遭,猛地瞅见每一个软件热搜榜一都挂着她的视频。
“天呐,我们热度这么高?”
长安摊手,笑眯眯,“大概是昨天你讲得很不错吧。”
实际上是钞能力胜过一切,他快把七老板给他的权限金额刷爆才挤上了各大软件的榜一。
不过他没和纪简说,看着纪简满意的笑容,没由来,他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希望接下来的四个小时可以反超,保佑!”纪简闭上眼,双手合十念叨。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了轰隆隆震天的响声。大地整个颤了颤,桌子上的玻璃杯应声而碎,像是要开始地震。
一阵接一阵,纪简脸色巨变,见长安长腿一跨到窗边,她问:“是现在就开始炸了吗?”
长安望向远方高高腾起的硝烟和高空中飞行的数架直升机,冷哼,“这是导弹爆炸的前奏。”
“官方是铁了心要炸,为何还要给我们投票的机会?”纪简怒。
眼瞧着被炸毁的地方涌出了越来越多的感染者,那些感染者四处逃散,有一部分跑到了宾馆前。
长安脸色沉了沉,“不能待在这里了,我带你走。”
他张开翅膀,抱着纪简飞出去,尽力压低自己的飞行高度,省得被直升机发现找他们麻烦。
周围越来越多的地区被直升机投下炸弹,虽然都是对准感染者聚集中心进行投掷,但纪简能看出来,有很多的感染者并未失去理智吃人,他们只是害怕地抱团,却被一颗从天而降的炸弹摧毁了性命。
也有一些无辜的平凡人丧失性命,曾经繁华的临川市区,如今变成了一片片的废墟,曾经载满了欢声笑语,如今只剩下炮火下脆弱的呜咽声。
纪简冷静地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只是抓着长安外套的手紧紧攥起。
突然,长安痛苦地抖了一下,他们直直摔到最近的一处矮楼的楼顶。
长安为了不让纪简摔着,自己在下面当了肉垫。
听到长安痛苦异常的闷哼声,纪简急忙爬起来,“怎么了?怎么突然降落了,我把你坐骨折了吗?”
长安额头冒出了很多冷汗,他死死咬紧牙,好不容易汇聚了一丝力气,摇摇头,“是我病发了,零号病毒进入活跃期了。”
他掀开自己的手腕,上面的黑线赫然变成了一条红线。
这下轮到纪简慌了,别人病发了她知道长安可以救,可是长安病发了,谁能救?
“这、怎么办?我该做点什么?”纪简想去看一下他红线的位置在哪里。
长安一把握住她的手,皱紧眉头,神情无措,“别看。”
他不只是语言无力,连手也没有力气,纪简很容易就挣脱,态度严肃,“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又不吃你豆腐。”
她有点着急,平时和长安相处的时候,她就知道长安手上的线已经蔓延到短袖覆盖住的地方,至于到底离心脏还有多远,她不清楚。
纪简利落地脱掉长安的外套,看着那短袖,心一狠,把短袖从领口撕开来。
“纪医生……”长安痛苦无助地捂住破碎的衣服,“不要看。”
纪简扯开他,一眼就看到心脏上开着的那一朵红色的花——由血线组成,诡异地像心脏四周的皮肤散开,又很识趣地控制在胸膛部位。
她冷吸一口气,背脊发凉,头皮发麻。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花,是在将死姜定身上。后续研究稳定者死亡的案例研究多了,就明白,一旦血线到达心脏开出一朵艳丽的花,人的生命也就走到了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