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保证不动纪实验员,你别再提这件事情了。”施慕倍感丢人,急忙双手合十,百般恳请。
长安懒得揭人伤疤,他别过头去,“我才懒得理你的事情。”
“不过,你要是能把所有北城区的黄眼睛全部召集来南城区,收于你麾下,也挺好。”
异能还没到足以控制那么多感染者的施慕:……
“如果再派一部分人去守着纪实验员,负责别的感染者不去打扰她,也可以考虑。”
从不去北城区挑战军方尊严的施慕:……
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施慕感觉自己被长安抓住了把柄,正在被威胁中,偏偏长安还得意洋洋,颇有一种要为纪简扫平一切阻拦的觉悟。
感觉自己找了一个不太靠谱的首领,怎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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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长安:不要惹我,我知道了太多的秘密(狗头.jpg)
第48章 谁在悲鸣
当车子稳稳当当驶过斑驳的市中心时,十月的长风凶猛的刮过万千高楼。
长安一直闭着的眼睛慢慢睁了开来,那双漂亮的宝石眸子直直瞥向一处建筑。
“停车。”
光洒在他探出车窗的头发上,他声音低沉,但却有一股让人臣服的力量。
池野靠边停车,担忧地看了眼后视镜,问:“首领,出什么事情了吗?”
长安并未回池野,只是有些面色淡淡往那建筑看去。
在众多高楼大厦中,赫然出现一处异于周围的古老孤儿院,门口还挂着一个破败不堪的牌子,“云居”,“云”字的那一点都落到了地上。
镀金的字体被腐蚀得丑陋不堪,不像是这半年的风雨吹打的。
哪怕是半年之前,这个孤儿院的牌子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施慕也顺着长安的视线看过去,他并未看出什么名堂,想到了长安的出身,忍不住调笑:“首领莫不是从小在这家孤儿院长大?怎么神色这样严肃看着它?”
长安听他说得心烦,竖起手,冷冷瞪他一眼,“闭嘴。”
沿着暖暖的阳光与金秋未经修剪的落叶,滤过杂乱的风声和尘土飞扬的街区,他耳朵拼命从这些杂乱的信息中提取到那似有若无的“咩咩”声。
心下一沉,长安指了指那个“云居”孤儿院,问:“那里面现在还住人吗?”
池野平时负责给各个食物补给点送食物,对每个地区还存活多少人心里有一个大概的估量,他算了算数量,回:“首领,这里应该有二十三个小孩子和四个成年人。”
“你确定他们现在还是人?”长安叹一口气,有些烦躁地一把推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
“我听到了很多只羊叫的声音,走吧,去把它们杀了。”
池野愣住了,他没想到停车的原因是这个。
“怎么会全部变成了黑山羊,他们……我之前还见过他们一面,他们都是很乖的孩子……”
池野手指微微颤抖,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后猛地吸了一大口。
烟雾缭绕中,他看着那秋风萧瑟里的孤儿院大门,心下有些酸涩。
他打心底里不愿意去杀掉那群可爱的人,可孩子们都已经变成了黑山羊了,它们还是他们吗?
如果留了黑山羊一条性命,会不会有更多的不知道内情的无辜者因为危险区食物的短缺吃了黑山羊而受害呢?
这些问题,是池野要考虑的问题,他可以不做任何的动作。
但是长安作为南城区的首领,必须要有所决断,哪怕这种举动十分残忍。
三人拍了拍孤儿院破败的大门,长安本来想要直接撬锁进去的,不过很快他听到了里面脚步走动的声音,就歇了这个念头。
施慕知趣地藏了起来,很快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
来人是一个中年女人,她长得有点憨憨的,脸色苍白,有些局促,带点好奇地看着长安。
这么一个漂亮男人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不过她很快注意到了池野,急忙尊敬点点头,“池野兄弟,今天也不是食物补给的日子,怎么来这里了?”
池野低声对长安道:“她智商有点问题,你别吓她。”
然后带着善意笑,回女人:“没事儿,我们就是来这边看看,听说你们这一片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别和她废话了,她感染了。”长安瞥着女人那沾了血的袖子,冷冷制止了池野的套话。
他盯着女人,道:“这个孤儿院里藏了黑山羊,为了保护其他的市民,我们需要对其进行杀死与焚烧。”
中年女人一听黑山羊这个词,马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她一着急就喘着粗气,“不可以不可以,你们不能进来!”
长安一把推开孤儿院的门,躲开欲拦住他的女人,往里面走,一边走着一边观察这个孤儿院内部。
院子的正中央,躺着一只已经死亡的黑山羊。
是爆体而亡——它整个腹腔都已经炸了开来,暗红色的血凝固在破碎的红肉组织上,像是暗夜里酒吧里的红酒。
长安瞧清楚那惨死的黑山羊后,脸色冷了三分。
“你是因为它感染的?”
女人走到他身边,唇色灰白,嘴巴下拉,很是委屈,悻悻没有说话。
从里面踉跄着走出了一个年纪比较大,头发花白的男人,他压着嗓音皱紧眉头,问女人:“怎么把外人放进来了?”
“他们,他们说为了其他市民的安全,要把孩子们全杀了,我……拦不住……不可以,不可以杀孩子……”女人低着头,手捏着自己的衣角,眼里充斥着泪光。
“蠢货!”男人怒骂傻女人,但他骂归骂,却一脸担忧看着女人。
很快,他转了视线,看向长安,十分硬气道:“我是这里的院长,我不允许你把孩子全部杀死,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长安立在檐下,听着那连续不断的咩咩声,和屋里的两个人痛苦的嘶鸣声,他眼里含了些冷漠的悲悯,看着这个因为院长这个职称就把自己性命搭进去的老男人。
“它们真的是你的孩子吗?它们只是一只连话也不会说的黑山羊,它们不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了,把它们交给我吧,我会尽力保全你这里四个感染者的性命的。”
空气中弥漫着远山雪山里的凉薄气息,冷得老院长一激灵,他握紧了拳头,看了看傻乎乎站在原地的女人,还在念叨不能杀孩子的女人。
女人是一个智力有缺陷的孩子,从小就在云居长大,后来外面的社会也无法接收她,她也喜欢和云居里的小孩子相处,就理所当然留在云居当一个员工。
就这样,在云居耗了一辈子,甚至到最后,也要为那群孩子赔上性命。
老院长有些不忍,他又转过头来看向另外两个员工宿舍。
里面的两个员工其实算不上正式工,他们只不过是闲着没事儿来这里做志愿者。现在却也因为孩子感染了……
老院长混沌的眼里蓄了水光,他缓缓摇摇头,“不交,我要好好保护好他们,他们不是黑山羊,他们是人类。”
他抬起不太好的腿脚,把长安往屋里引。
一进屋子,长安便看到二十二只黑山羊——被绳索套牢,固定在最中央的水泥柱子上。
四面干干净净,能看出被人打理得很好。
每个角落里都放了一盆水,小羊们正在欢乐地喝着水。
它们瞅见了生人进来,抬起了好奇的小脑袋,咩咩叫两声。
有几只跑到了女人脚下,蹭蹭女人的腿,女人慈爱地抚摸着小羊的脑袋。
长安不苟言笑地看着这分外诡异又莫名温馨的一幕,他冷冷点出:“它们不是你的孩子,你们这里的成年人都因为黑山羊感染了,它们是罪魁祸首。”
“不!他们就是人!”老院长拿起点名册,声音哽咽喊了句:“刘阳阳。”
一只个子矮矮的黑山羊刷得一下抬起脑袋,高兴地“咩咩”一声。
长安神色微顿,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色,一脸严肃,低下头来,用手去摸那只矮矮的黑山羊,他试探喊一句:“刘阳阳?”
小羊乖顺地蹭蹭他的手心,清澈的眸子善意地看着长安。
长安像是被火星子烫到了,往后缩了一下手。
老院长继续念着,“曾芳琪。”
另一只小羊应声叫了起来。
“张丽凌。”
角落的一只小羊高昂应声。
……
像是老师点名的课堂。
长安感到有点儿迷茫。
中间只有一个名字没有小羊应声,长安却已经猜到那只羊在哪里了。
他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这群羊,不,人类,都有自己的思想。
它们还算得上是一个人。
一直秉持着要救人类的长安犹豫了。
杀手是下不了了,长安忍住心潮汹涌,神色复杂看向老院长。
“他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老院长像是被勾起了痛苦的记忆,捂着脸痛哭。
在老院长哽咽且断断续续的话语里,耐心倾听的长安拨开了一直笼罩着他的薄纱,窥得了这件诡异的黑山羊事件的一角。
他听完后,只是沉默。
许久,他低声道:“无论如何,黑山羊是不能让他们胡乱跑出去的。”
“他们……我也就今天上午的时候,带着他们出去觅食了。如果不吃东西,他们会饿死的。”老院长神情闪烁。
长安没有深究这个“觅食”的食物到底是什么,他对着女人扬了扬头,道:“你们现在都是红线期吧?找个地方,我给你们安定一下.体内的零号病毒。”
*
发现黑山羊的地方就在市中心,好在车子开得速度很快,纪简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罗青早早把这一块的资料调了出来,给纪简介绍。
“这附近有个孤儿院,叫做“云居”,里面有二十三个孩子,还有一个固定员工。我看今早那个航空截图,赶羊人像是云居的院长齐云,目前已经有六十岁了。”
军用卡车停在路边,所有人都穿着专业的防护服,下了车。
他们手持着枪,腰间放着ARK抑制酶喷雾,身形挺立,快速在罗青面前集合。
此次行动需要叮嘱的点,在军方基地罗青都已经说过,他们集合好后,迅速进入云居。
纪简迟迟没有动弹,立在原地,盯着孤零零停在路旁的一辆有些眼熟的车出神。
“怎么了?”罗青问。
她摇摇头,去大卡车后面翻了翻,很快口袋里鼓鼓囊囊走了出来。
纪简眼里带点笑意,歪着脑袋耸耸肩,道:“没事儿,我们进去吧。”
他们很快走了进去,士兵们把整个院子都给包围了,纪简跟在罗青身后,往里面走。
很快,他们看到了院子中央的黑山羊尸体和二十二只诡异着对他们笑的黑山羊。
这些羊非常乖,拴着它们的绳子都没有把水泥柱子拉出痕迹来。
“有人养着它们?”
看到那些水,罗青冷声道:“纪简,你怎么看?”
“这么整齐划一异化成黑山羊,我想,背地里应该有人在偷偷摸摸进行违背人性的实验。这些黑山羊,我需要几头来研究。”
罗青点点头,他随手拉了五头到纪简身边,然后冷冷下令:“为防止其他的市民被感染,剩下的黑山羊,全部击杀!”
纪简皱起了眉,不是很认同这种全部击杀的做法,这些黑山羊也不是黄眼睛,它们不会主动对人类发起攻击,可以说是温顺无害了。
“不能把它们养在这里吗?”纪简忍不住问道。
罗青十分冷静摇了摇冷峻的脸,他声音带点磁性的暗哑,低低沉沉,像是收音机里保持在统一频率的赫兹,“不能养,你看到院子里的爆体而亡的黑山羊吗?”
纪简点点头。
“就在临川市的隔壁,H市,跑过去了一只黑山羊。那只黑山羊在市中心,人流量最多最大的时候爆炸了。它的血染透了路过的路人,当时,三十九个无辜的人,被送进了医院。”
“什么?”纪简眉头皱起来,鼻子上出现了几条可爱的皱纹。
她又惊又怒,问:“为什么没有消息传出来?”
“被压下来了,官方赔了很多钱给那些感染者的家人。那些感染者也被送到了临川我的管辖区域。说是在和平区隔离,实际上只是自生自灭好听的说法。所以,我接到的命令是不能再让任何一只黑山羊逃出去。”
这话像是九寒天的冰水,纪简被心寒到无法说话。
随着一声令下,一阵枪响。
屋内血流成河。
腥气与血雾弥漫。
纪简呆呆的,许久没有说话。
她低下了头,猛地瞧见脚边黑山羊眼里的泪水。
纪简心神地震,有些无措地蹲下来,看着小羊悲伤的神情。
“它们在哭……”
“它们还有意识……”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那些小羊呜咽的咩咩声,很是让人动容。
罗青也没有想到这群羊居然会因为同伴的死亡而放声大哭,他面若寒霜,似乎在反思自己,又像坚持自己的信念。
纪简慢慢站起来,她心神无力,往后退了两步,却一下子撞到了后面的桌子上。
一本册子掉到了地上,掉到了潺潺流淌的血上。
纪简把那册子捡了起来,用手去蹭上面湿漉漉的地方,想把那可怖的血迹擦掉,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不自觉念了上面第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