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黑板擦——东水逆流
时间:2022-08-15 07:17:21

  他随她一起跳了下来。
  他也想要死。
  纪简眼角流下一滴冰凉的泪水。
  砰!
  她猛地瞪大眼睛。
  预料中的身体摔成血泥的疼痛没有出现,她被一股蛮力拉上了天空。
  纪简不敢置信地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长安背后那双白色的巨大的充满圣洁光芒的翅膀。
  那砰声是他开翅的声音。
  异化方向——天鹅?
  长安俯视着她,冷漠而强大。
  他眉毛轻轻挑起,“真跳?”
  在纪简的视线里,他的脖颈又白又长,神态高傲不羁,配上这大翅膀,真的很有傲娇天鹅的感觉了。
  她眼神迷离看着那翅膀。
  长安以为纪简在仰慕他的大翅膀,忍住笑,绷着脸,把她拉了上来,右手一把环住她的腰。
  纪简恐高,好不容易感受到一点空中的支撑,顾不得形象,左手一下子环住他的肩膀,双腿也盘上长安的身体。
  呼,这下心安不少。
  纪简紧闭双眼,把自己的下巴靠在长安的肩膀上。
  他俩现在手和手被手铐连着,身体和身体连着,举止太过亲密。
  纪简房间里,物业撬锁开了门,陆飞白进来后,看到落地窗外面的两人就是这个姿态。
  陆飞白着急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空中那个鸟人抱着的就是纪师姐。
  他急忙喊:“纪师姐!”
  长安冷冷向陆飞白瞥过眼光,他有些不爽,“现在我把你送回去。”
  “不要!”纪简抱他抱得更紧了,她低声道:“求你了,带我走。我不想被研究,就像你一样。”
  求?
  长安一愣,这是他第三次听纪简说这个字眼。
  第一次是他发病被解风关了起来,浑身抽搐,他拼命挣扎,锁着手的铁链被他弄得血肉模糊。他在狰狞之际听到纪简急促的声音。
  “老师,求你给他打一针镇静剂吧。”
  第二次是他假死,被实验员送到了太平间。他闭着眼听到似乎有人进来了。是纪简,她在自己身边坐了许久。
  就在他以为纪简会沉默离开时,他听到了纪简的哭腔,“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长安,活过来。”
  心底里的情感像是野草一样疯狂蔓延,长安沉默着。
  “我希望你死在个冰凉的春天里,哪怕这样,你也要和我一起走吗?”
  纪简仰起头,看着他,眼里泛点水光,眼眶发红。
  是被高空吓得。
  长安却以为她在哭。
  梨花带雨,娇艳欲滴,被高空刮过的风吹乱的碎发衬托得她十分可怜。
  一向无所不能的纪医生哪怕遇到再难的事情,也能冷静解决,什么时候会哭?
  他五味杂陈,终于软了下来,“不怕死,那就走吧。”
  说完,长安展翅高飞,她们所处的海拔一下提升至百米的高度。
  朝着东城区,飞速前进。
  纪简眼泪流得更多了,丝毫不敢望下面手掌大小的高楼,她颤抖地把长安抱得更紧。
  “松点,你是想让我窒息吧?”长安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臂。
  纪简没松,只是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让长安能够更自由地飞。
  感觉到衣服上的湿意,长安没有多说什么。
  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寂寥的淡笑。
  纪医生,你的演技真的很好,骗过了医护人员,如今又想来骗他。
  可他好像又上钩了,怎么办?
  纪简没有看到他神色,一心一意抱紧对方。
  前路如何,她不知道,可长安没死,这点足以让她欣喜若狂。
  再凛冽的风刮到脸上,她都不觉得疼痛。
  迎着微凉的晨光,她睁开了眼睛,看见知乐公司上鲜明的旗帜慵懒飘着,看见市郊野山山巅的野花颤微开着,看见长安漂亮的翅膀在初阳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纪简微笑,暖和的光泽映射在她的眸底。
  *
  医护人员下了楼之后,陆飞白偷偷溜回去。
  他知道纪简家中无人,不可能还有合住室友的。
  陆飞白噔噔蹬上了楼梯后,发现纪简家门敲不开了。
  各种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抢劫,人质,赎金——
  所以他马不停蹄去找了物业,物业帮他撬开了门。
  而他看到的是窗户外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一个鸟人抱着纪简飞在空中。
  纪简还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和他诀别。
  看到了长着翅膀的怪物,物业吓坏了,急忙躲了起来,打了武警电话。
  陆飞白着急喊了许久,纪简却飞远了。
  为什么……要和异化者搅和在一块儿呢?
  陆飞白不明白。
  很快武警齐哥上来,问他:“异化者和纪小姐在哪里?”
  他才刚抬起手来,就听到齐哥对着对讲机下命令:“准备好射击,无论如何,要把异化者给我射下来。”
  会飞的异化者能把零号病毒的传染范围变大,武警要以最小的牺牲换来临川市民最大的利益。
  哪怕是纪小姐死在无差别射击里。
  齐哥问:“飞向哪个方向了?”
  陆飞白手抖了一下,然后害怕地指向西城区。
  “那边。”
  市民们于零号病毒刚感染的清晨,第一次听到了如此密集的枪声。
  恐慌,在这座拥有着最高基因技术的城市迅速蔓延。
 
 
第12章 一起睡觉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
  纪简没有想到长安这些日子一直藏在人口与市中心同样密集的东城区。
  她设想过,西城区突然出现那么多的感染者,有可能是长安出现在那里造成的,但显然不太可能。
  因为长安对东城区实在是太熟悉了,每一条路他都十分清楚,他懂得如何选择飞行路线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开监控录像。
  如果没有长期在这里生活,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既然他长期在这里生活,新闻里却没有出现东城区出现感染者,那证明长安并不是西城区病情扩散的罪魁祸首。
  突然,长安收了翅膀,恶作剧一般垂直降落。
  纪简闭紧双眼咬紧牙齿,差点以为自己要一头抢地一命呜呼时,身体瞬间摆正了。
  呼。
  脚挨到了实地,她们安全降落到一栋高大的现代建筑上。
  清晨,远处扫垃圾的清洁工并未注意到这一处的异常。
  纪简松了抱住长安的手,飞了太久,她都冷麻木了,试图让自己的睡衣把自己身上剩下的唯一一点温度给锁牢。
  她手一动,长安的手也被迫撞了过去,一下子捶到纪简的肚子上。
  痛苦在蔓延。
  纪简面无表情看着他。
  长安一脸无辜,他若无其事看向别的地方。
  “钥匙,开了它。”纪简言简意赅。
  “钥匙不是被你丢了吗?”他懒懒地把手插进兜里。
  “在你口袋里,我看见你捡到了。”纪简不由得催促,“快一点,外面冻死了。”
  被命令式的话给惊住,长安气笑,“纪医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可以控制我的实验员了?”
  他从口袋里把钥匙拿出来,食指套住钥匙圈,吊儿郎当把它当转着圈。
  “纪医生不是喜欢丢东西吗?我看这钥匙也没什么用,咱俩锁在一起,正好满足了纪医生的愿望不是?”他笑得讥讽,阴阳怪气道。
  说完后,他随手把钥匙一扔,动作帅气。
  钥匙如同刚刚纪简丢到楼外一样,做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运动。
  啪唧。
  “掉到下水道了呢,这下想捡也捡不到了。”他心满意足笑着,斜斜瞥着快要发火的纪简。
  “你!”纪简压了压心头怒意,转而一笑,像是想开了,“好,那我就跟着你。”
  她倒是要看看长安到底想做什么,只要在他身边,她不信套不到零号病毒的信息。
  长安猜到了她对自己虚与委蛇的小心思,他本来捡了那钥匙也是为了解开手上的手铐,然后把纪简放回她自己家的。
  可如今纪简随他一起到了他的地盘,他被纪简骗过,自然不敢对她过于放心,只好让她留在自己身边,自己好即时监控。
  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长安气囔囔粗鲁拉着纪简往楼梯口走。
  纪简问了几遍这里是什么地方,长安都懒洋洋地没有回她。
  她闭嘴不问了,一边下楼一边看。
  刚刚降落的地方是个几百平米的天台,天台上打扫得很干净,看起来经常有人上来。
  推开天台上的楼梯,往下走是一段幽黑的楼梯。
  居然没有开灯,只有紧急出口四个绿油油的字在黑暗和环境里发光。
  下了一层很长的楼梯后,推开一扇没有上锁的门,豁然开朗。
  纪简瞪大眼睛看着里面充满现代科技感的摆设,还有那些熟悉的实验器材,她惊呼:“这里居然是一个基因公司?”
  “不算公司,我们这里不对外营业。”长安拉着她跨过一台台机器,直到有些拉不动纪简,他顿了顿看向对方。
  纪简爱不释手地摸着那崭新的装备,“这是市面上最新的单细胞分离器,还有这个,十一代高速离心机,这些都好贵的,知乐公司都扣扣索索没给我配上呢,这里怎么有?”
  “喜欢呀?”长安靠近,弹了弹那装备,他挑眉道:“知乐,呵,他们算是什么东西,这些都是我花大价钱走了很多门路才搞到的。”
  “你?”纪简疑惑:“你会用这些东西吗?”
  长安危险瞥了她一眼,阴阴.道:“纪医生眼里,我就是个废物。以前是个瘫痪的废物,现在是个站着的废物。”
  ……倒也不必这么骂自己。
  纪简皱着眉头不知道该不该应和,她还没说话,长安却转身继续往前走。
  这,有点默认的意味了。
  但,纪简从未想过长安是否是个废物,哪怕在他瘫痪的时候,她也一度觉得,长安像是亘古长夜里一颗永明的星星。
  他坚毅勇敢,身残志坚,有一股不服输不认命的劲儿。
  生命的力量来自于不向命运妥协。
  长安身上生命的力量很强,强到她可以看到痕迹。他是如何忍着剧痛复建自己几年没有运动肌肉早已萎缩的双腿,他是如何艰难地像小孩子一样重新学习说话。
  纪简跟在他身后,低声道:“我一直觉得,你很了不起。”
  长安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走,只是嘴角微小幅度上扬了一下很快又压了下去。
  纪简被拉着,看到他开了一扇门。
  是楼梯,继续往下走,看着不同楼层间的器材,她一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能买下这些装备,身价怕是和知乐高层看齐了。
  “这些都是你买的?”
  “怎么?”长安似笑非笑,他随手把其中一扇门关紧,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纯白色简约时钟。
  长安以前报名知乐公司志愿者的时候曾提交过他的个人信息,孤儿,从小孤儿院长大,没有高学历,没有有权有势的亲戚。
  那他怎么有钱买这些东西的?
  迟疑片刻,纪简摇摇头:“没什么。”
  长安等了一会儿,看着时钟车彻彻底底指向了8,他道:“这群懒人还不来上班,我得给他们记一下考勤,月底扣工资。”
  这里还有员工?
  纪简看着室内十几个工位,视线扫到其中一个工位上的资料,一下子了然了。
  【零号病毒——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的高致死率,高传染速度,高异化程度的病毒,首次出现于2400年,患者:长安。因其特性,被赋予外号:生命黑板擦……】
  这个实验室应该是被建设来专门研究零号病毒的。
  早在病毒没有大范围传染起来,他们就已经开始对它进行研究了。
  长安记好考勤后,打了个哈欠,“飞了一宿,好困,去睡觉了。”
  他抬腿,手被拉了一下,似乎是才记起自己手上还有个手铐,他轻笑:“你和我一起睡。”
  纪简:“?”
  这么刺激的吗?她老脸一红。
  哦,就是这么刺激。
  纪简到了长安的房间,被他一下子按到床上。
  冷静归冷静,她还真的没有献身的觉悟,一下子抬起双臂把自己护得牢牢地。
  长安的手一下子被摔到墙壁上,磕疼了。
  他恼得啪一下子欺身压过去,半跪在床上隔着最近长长忘记剪的头发看着她,“第三次了——”
  “我错了。”纪简急忙低头认错。
  高大的阴影将头顶暖洋洋的灯光全部遮住,她心底打着小鼓,不知所措。
  “错了就睡觉。”长安实在是太困,没心情和她继续闹,把她顺势推倒。
  说实话,这种姿势真的就挺……暧.昧的,容不得人不多想。
  可她心脏还没噗通跳两声呢,长安头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
  和想象中想的不太一样。
  她听着长安不同于醒着的呼吸声,忍不住转头去看他的侧颜。
  长安肤色很白,以前渐冻症的时候是病态的那种白,后来渐冻症被她治好后,他就白得很健康了。
  白皙的皮肤配上干净利落的脸颊线条,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言笑宴宴的年轻人。
  谁说长安不是那样的年轻人呢,他说到底现在也就二十五,还比自己小两岁。
  半年前他被宣布渐冻症即将治好的那段时间里,经常笑。
  每次一笑,眉宇明净,眉眼弯弯,是发自心底的高兴,热烈且灼热,如夏日斜阳、灿烂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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