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萝杏眼圆睁,写满了困惑。
陆离铮注视妹妹严肃讲,“还有,虽然我拒绝了闻越蕴表白,且不再和她来往,但你依然应该喊她姐姐,而不是叫全名。”
他其实想起闻越蕴就感觉到一阵头疼,但还是选择认真的讲完。
陆离铮语气尽可能的温柔下来,揉了揉女孩子的脑袋,“你小时候我们和闻越蕴常常见面,她那时对你没得挑,你和她的关系也很好,或许你现在不记得了,但是情分和本份你必须要分清楚。”
“我知道了。”陆芷萝扁嘴,喃喃念,“那我想要刚刚看到的那个姐姐来教我,可以吗?”
司机被陆离铮放去吃饭,防窥膜把车内隔出个密闭的小天地。
陆离铮头往后枕,叹气答,“要看她愿不愿意教你。”
小熊的圆耳朵被白皙手掌压趴,小女孩箍紧熊宝宝,眼圈泛红,旋即泪滴簌簌滚落下来。大概是想要竭力制止抽泣,用手背疯狂去蹭泪水,但控制不住,呜呜咽咽,哭得浑身颤栗。
“……”陆离铮认命的蹙眉等她哭爽,才倾身给她递纸巾,温柔又宠溺的哄,“好了好了,小芷乖,别哭了,哥哥知道了,我会尽力。”
被情绪化控制,陆芷萝瞪着哥哥,眼泪直涌,倔强讲,“我只想要那个漂亮姐姐陪我。”
陆离铮耸肩,把纸巾扔给她,又瘫了回去,无奈道,“那要不你还是再哭会儿吧。”
落日熔金,车内昏暗,陆离铮把自己这侧的窗开了条缝,光落进锐利狭长的眸里,被漆黑瞳孔吞并,他又想起刚才那幕,少女娇俏的背影渐行渐远,轻咬后槽牙。
抽泣变成时断时续的啜泣,最后只余下抽鼻子的哽咽。
陆离铮戳着妹妹怀抱里的毛绒小熊,酝酿着开口,“我知道你喜欢刚刚那个姐姐,这很正常,哥哥也喜欢她。但钟浅夕,就是你喜欢的姐姐,她首先是个独立的人,她跟你、跟我、跟安冉没有任何区别,她有她的思维想法,并不是你希望她能怎么样,她就必须要无条件配合你的,我们小芷明白的对吧?”
“嗝……”陆芷萝打哭嗝,断断续续地嘟哝完,“我明白了,可还是很想要姐姐陪我玩。”
“哥哥知道。”陆离铮点头,轻捏她的脸颊安抚,“姐姐喜欢乖孩子,小芷先回家吃饭好不好?”
陆芷萝擦干净眼泪,扬着脑袋,认真问,“那我足够乖的话,姐姐会喜欢我的对吧?”
平平无奇逻辑小天才。
陆离铮违心地应付,让司机送她回家。
****
晚霞烧红天穹,聒噪的蝉收声休息。
陆离铮咬了只烟,慵懒地斜靠在重机车前,低头把手机屏幕敲得噼里啪啦。
陆离铮:[老子为你跑上跑下,你是真看不出来吗?当我面喊别人哥,当我死了?]
陆离铮:[爷喜欢你,瞎啊,这都看不出来?]
陆离铮:[喊哥哥。]
删删改改,五分钟后他终于发出了短信。
钟浅夕瞅着那条除了多给运营商当冤种毫无意义的短信哭笑不得。
陆离铮:[你现在有空吗?]
她回:[?]
下一秒电话直接砸了过来,清冽微沉的低音炮在耳畔磨,“喊声哥哥?”
“……”钟浅夕把手机拿远,确认了下名字,是陆离铮没错。
她礼貌确认,“请问,您有病吗?”
“行。”陆离铮喉结滚动,吐出烟圈,自嘲地轻笑,“行,管别人就一口一个哥,到我这儿就有病。”
电音声“嘟嘟”。
陆离铮气得直接挂断。
钟浅夕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人到底在气些什么,谐音梗他妈的就不扣钱吗?
她又拨回去,那边同样秒接。
“你说杨戈啊?”钟浅夕含笑,调侃问。
“你还有事吗?”陆离铮掸烟灰,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没事挂了。”
钟浅夕勾唇,软音讲,“那挂了吧……”
她刻意拖长尾音,恍惚间能听见陆离铮的心跳声,唇齿间荡过熟悉的称呼“陆哥哥”。
上唇与下唇再三无声碰撞,到底是去掉了姓氏。
钟浅夕用更甜的音,拖腔带调唤,“哥哥。”
接着不等陆离铮讲话,立刻切断通话,并且静音翻面。
出租车上,少女清嗓子朗声说,“师傅,就前面公交车站牌那儿停就行了,辛苦。”
校门口,挺括颀长的少年如沐春风,笑得胸腔起伏。
指间烟久没抽,积了半截烟灰,轰然坠落,在黑色裤面上渐起灰烬也浑然不察。
陆离铮脑内循环半天钟浅夕那句哥哥,唇线不由自主地上扬。
缓了会儿后他捻着发热耳廓切回微信萧恕发消息。
有话直说:[你帮我问问你们家乔卿久,就问她:现在的女孩子都在想些什么?昨天午休送我糖,今天就对我爱答不理,视而不见,还当着我面喊别人哥,当然在我要求下,她也喊了我哥哥。]
Shu.:[不用问我家久宝,人家显而易见不喜欢你呗?]
有话直说:[那你是怎么追到的人?]
Shu.:[我跟久宝爹妈是发小,小时候我俩玩过家家私定终身,后来她来我家寄住,就两情相悦你懂吗?我没追,顺其自然就一起了。]
有话直说:[……]
离离原上谱,跟这叠buff呢是吧?
陆离铮摸出烟盒,想了想又塞回兜里,含了颗糖,清甜在唇齿间弥散。
Shu.:[你下周一帝都站的比赛,哪天回来?]
有话直说:[明天。]
陆芷萝现在的状况还是只能私人飞机出行,钟浅夕更未必会同意来教小朋友。
保险起见,陆离铮决定送妹妹回陆家祖宅过完国庆再说。
****
“谢薇,我徐鸣灏一生狂妄,这辈子未曾讲过一个谢字。”徐鸣灏双手合十祈求状,“五千米长跑,为班级争光,报一个呗?大恩不言谢,我会记在心里的。”
寻旎笑嘻嘻的插嘴,“体委,你刚刚一句话说了三个谢字,三辈子都要过完了。”
徐鸣灏嫌弃的挥手赶人,“去去去,小姑奶奶你又不跑五千米,你别打扰我劝人。”
“略略略。”寻旎做鬼脸,转身搭话,“浅浅说是吧?”
钟浅夕随声附和,“没毛病。”
课表连换三次,钟浅夕旁边的座位依然是空的。
她在陆离铮不来上课当天的清晨收到了短信消息。
陆离铮言简意赅的报备了行程。
[我明天回帝都一趟。]
帝都。
像是个不可提及的逆鳞,钟浅夕实在不知道该回点儿什么,总不能生硬地问候帝都天气如何,索性就没回了。
日子如常流水般的淌,窗台那颗命途多舛的多肉冒出青绿叶片,关于陆离铮的传闻不绝于耳。
卫生间是个八卦的好去处,钟浅夕分别听到不同版本的旷课原因
陆离铮旷课去陪某个女朋友过生日/女朋友还是那天新坐车后座的那个。
季舒白满心满眼都是林致远,对其他异性生物不怎么关心,而寻旎日常云里雾里的不着调,同样对陆离铮没多大兴趣。
钟浅夕过得很平静,就好像从来没有与陆离铮单方面重逢过一般。
福利院常有孩子被领养,每个小朋友在的时候她都以真心相待,可大前提是必须接受离散,目送他们拥有更好的未来。
这些年迎来送往,午夜梦回,独自背负,无法倾诉。
多少有几分凉薄刻入骨血里。
钟浅夕过早认清身旁没了谁都还要继续在这条名为人生的路上踽踽匍匐下去的道理,她根本无所谓陆离铮今天有没有坐在自己身旁的位子上。
过得好就行了,见与不见都没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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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金跑车破风疾驰,跑道留下漂移时摩擦的胎痕。
维修人员在车停稳后迅速涌上前对车辆进行检修,陆离铮捧着头盔朝休息室走。
赛车服熨贴,勾勒着宽肩窄腰,拉链被扯下大半,露出凹凸有致的锁骨与精壮胸膛,汗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滚落,他抬手把湿发往脑后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水里浮着碎冰,陆离铮仰头喉结剧烈滚动灌水。
咬住颗冰球,含在左腮,低头去摆弄了两下手机。
短信箱里被各色垃圾短信填满,没有一条是来自于钟浅夕的。
他们的聊天止步于陆离铮主动报备的那天清晨,她没回,他也就没再发。
乍见是因为少女过分明艳好看到挪不开眼,后来觉得神秘又有趣,很难有谁把乖巧百变结合的那样好,毛茸茸的小狐狸,是很想追,是想搂在怀里亲揉。
爱不释手,想要占为己有,可实在也没有非要强迫人家怎样的心理。
就跟同陆芷萝的说教一样。
潇洒如风与不强求他人的利落,陆离铮都能做得极好。
你若无心我便休呗。
况且陆离铮需要做得事情足够多,不会隅于暧昧浮动的情爱中。
陆离铮抛开手机,斜躺回休息椅上,明媚的光线照落,他用手背抚于眼前遮挡,脑海中倏地又浮现出少女的身姿。
是粉发的模样,在繁花锦簇的花圃里穿梭,修长的天鹅颈宛若块细腻的璞玉,仿佛察觉到视线,扭过头来眉眼弯弯,笑着喊了声,“哥哥”。
少女歪头,软甜的做打气手势,“哥哥要赢给我看呀。”
“操。”陆离铮坐直,爆了声粗,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却完全阻止不了心头燥热。
想给她打个电话,但现在是上课时间,白折腾。
陆离铮缓了半分钟,决定出去再练两圈车,空空全是废料的脑子。
****
收到这串全是网址的短信时,钟浅夕还迟疑了一秒,被盗号一般会给好友群发垃圾网站,但没听过谁是□□的,总不至于是陆离铮丢了手机吧?
她点开来,才发现是个正经视频网址。
标题:[2015 FIA GT1(国际汽联超级跑车世界锦标赛)帝都站剪辑]
钟浅夕塞好耳机播放,起点处涂色各异的顶级超跑并排,视频右侧浮出赛道对应的选手名称。
精准的对应上:003-LULIZHENG
主体黑色的布加迪威龙下盘肆意蜿蜒着明黄色纹路。
枪响瞬息油门轰燃炸裂,黑金超跑犹如利箭离弦,化作一道幻影,一马当先。
引擎咆哮,车轮抓地漂移时的摩擦声令钟浅夕牙酸,过弯时有酒红跑车迎头别过来妄图逼陆离铮让线,但黑金跑车不退不避,陡然加速,和后车拉开距离,引擎声震耳欲聋。
光是透过视频观看就无法呼吸的极速竞技运动,钟浅夕凝神屏气,看着那道虚影疾驰、漂移、无比丝滑的顺过巨大弯道,和紧咬不放的对手一点点扯开距离。
陆离铮撞线以绝对优势获胜,冲线后切了车内镜头。
黑色护面头盔笼住大部分面部,只露出眼睛,双锐利狭长的凤眼里盛满轻狂意气,明亮的如同星辰,没有半分激动或是惊魂未定的紧张感。
是笃定自己会赢得比赛的镇静自若,少年人轻狂桀骜,一个眼神俯视天下。
钟浅夕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响彻在狭仄卧室里。
自动播放跳到了P2,是车内录像复现的操作。
起势油门狠踩,干脆利落地把方向盘打死卡到尽头,又手掌抚着转回半圈再狠打。
全部都是看不懂的操作。
可心就是会为他而跳动。
钟浅夕抚着心口平息许久,认清自己大概率是错的,自己大概率是错的,如果陆离铮冲线时她能在现场的话,会激动的扑过去抱他道恭喜吧?
可是我现在没有那种资本站在赛车场内了。
接触过陆离铮这种恣意疏狂的人,是没办法再做到遥在远处愿闻君安康就满足,应该是见与不见,一生都想和他相拥才对。
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视频再次被播放。
钟浅夕不住地咳嗽起来,她有点儿感冒,今天正好没有拍摄计划,昏昏沉沉地睡到了午后。
沐城下了一宿的暴雨,刚刚拨云见日,微明的光线透过窗帘间隙洒在被面。
钟浅夕垂着眸子去抓那道根本握不住的光。
光线破碎后又重铸,尘埃在其中翩跹起舞。
是谁的叹气响了又响,遗憾盈满狭仄的卧室,到底被手机的铃声叫停。
“浅浅。”陆离铮慵懒散漫的调子里带着点儿愠然的调侃,“爷不联系你,你是就不准备再联系我了是吗?”
钟浅夕皱紧眉头,轻声细语的否定,“我才没有。”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联系你,你如果在我面前的话,我会尽可能的对你好,可不在的话,有没办法。今朝你我云泥之别,我难道多给自己添点儿难堪吗?
“你看看最后一条消息是谁发的,再来说你没有。”陆离铮气笑了。
他那边的背景音喧嚣热闹,隐约能辨出是正在吃饭抑或庆功宴上。
“……我真没有。”钟浅夕人在感冒中,呼吸不匀,奶声奶气地呢喃。
陆离铮低笑,漫不经心地哄,“你是什么品种的猫?”
“啊?”钟浅夕不解,轻哼疑问词。
陆离铮把玩着磨砂打火机,恍然大悟似的感慨,“是闭着眼把杯子从桌上推掉打碎,然后萌混过关直接嫁祸给狗的那种小猫咪是吧。”
钟浅夕反唇相讥,“那你的意思是你是狗咯?”
陆离铮噎了半拍又如常懒洋洋地应答,“敢说我狗的,浅浅是第一个。”
“你拿我怎样?”钟浅夕仗着距离远,有恃无恐。
陆离铮随口道,“喵一声给哥哥听,其他的就都随你。”
“阿铮,你傻笑什么呢?跟女朋友打电话呢?”吊儿郎当地男声蓦地打断他们的猫狗比拟,“有妹妹照片吗?不带来给哥哥姐姐们见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