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的头头是道。
寻旎和季舒白直呼高人。
徐鸣灏被陆离铮禁止讲话,只得拿手机打字举给他看。
[嫂子真是狠角色,我听了这算计都害怕,孟覃是除了被她当众斥责外,别无选择了啊。]
陆离铮没搭理他,眸里渡了层玩味。
钟浅夕是做事前把所有问题都考虑周全的人,有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游刃有余。
“我舒服了。”寻旎感慨万千,“不愧是我浅,就是聪明。”
钟浅夕自嘲地笑,摇头回,“不是聪明,是我抽到的牌只能让我如此。”
命运发给她的牌不许她再当无忧无虑的小公主,那就只能步步为营。
“咳。”身后响起声虚咳。
三人齐齐回眸,看见已经不知道坐了多久的陆离铮和徐鸣灏。
打破尴尬气氛这方面还得是寻旎,她霍然站起来,指着徐鸣灏命令,“滚下来把水搬走。”
徐鸣灏忙不迭地搭腔,“来了来了女王大人。”
季舒白把钟浅夕落的那绺碎发帮忙挽到耳后,托故跟着寻旎一起离开了。
这块区域就只剩下了钟浅夕和稳坐不动的陆离铮,她叹气,把玉牌解下握在掌心,往第三排走去,“喏,还你。”
“手酸。”陆离铮大剌剌地敞着腿坐,掀眼皮看她,慵懒道,“帮我戴一下。”
钟浅夕保持微笑,“你可以先不戴。”
“那你先帮我拿着吧,等我手好了再问你要。”陆离铮勾唇,漫不经心回。
他的笑容轻慢,令人无法从那张妖孽到无懈可击的精致脸庞上读出什么。
这块玉牌是陆妈妈送他的,斯人已逝,旧物珍重。
钟浅夕知道的太多,故此不能捏着玉牌潇洒的转身离开。
水润的狐狸眼和锋利漆黑的凤眸对视,到底陆离铮更为执拗点儿。
钟浅夕认命似得服输,“那你低头,我帮你戴。”
“嗯。”陆离铮哼了声,配合得低头,玉牌再度坠回它该在的地方。
他刚洗过澡,衬衫扣子少了扣了好几颗,锁骨凹凸有致,身上还带着皂角的清新薄荷味。
“想问什么?”陆离铮慢条斯理地正了下玉,淡然问。
钟浅夕蹙眉反问,“什么?”
陆离铮轻嗤,慢吞吞地讲,“古灵精怪小狐狸,疑惑都写脸上了。”
“……”钟浅夕乐了。
她曾经反复对镜子练习如何微笑,才能显出若无其事,一度认为如果自己这辈子都一事无成的话,那么起码在掩饰情绪这方面,算得上精英。
数年后的今天,钟浅夕还能记得自己叫闻越蕴的时候捧着镜子坐在月光倾泻的阳台上,对着鎏金嵌玉镶琉璃的镜面一次又一次的安抚自己。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不会再这样了。”
她说了太多太多次,月光湿冷,映着苍白的脸庞。
然后穿过狭仄的长廊,躬身躲过挂满了咸鱼的榜线,含笑对穿着围裙的邻居大婶打招呼,躲进快被单人床占满的卧室。捧着碎裂塑料边框的镜子,反复重复,“我是钟浅夕,不是闻越蕴。”
钟浅夕眸光流转,随口胡诌了个问题搪塞,“所以晨阳为什么会喊你哥?你比他更社会?”
陆离铮瘫回椅背上,仰视背着手的少女,满意的扫过下摆松散的腰线,懒声回,“哪有为什么?浅浅该不会觉得我们一起砍过人吧?”
钟浅夕仔细回忆今年重逢时的场面,感觉倒也不无可能,配合地发问,“所以砍过?”
陆离铮薄唇轻启,饶有趣味地讲,“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真是他表哥,我俩一个外祖父的那种?”
不知道谁又在拍球。
“砰、砰、砰”不规则地砸地声纷乱。
“……”钟浅夕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彻底陷入沉默。
陆妈妈本名罗钥,而晨是个特殊且少见的姓氏,得是他俩谁没有跟父姓造成的姓氏不一。
可钟浅夕总不能跟陆离铮讲,我认识阿姨,她根本不姓晨,所以我才没猜到这种可能性吧?
她离开帝都的时候还太小,半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家庭琐事轮不到头上,知之甚少。
那捋碎发又垂下,把视线分割。
钟浅夕懊恼的扯掉发圈重绑,她今天的皮筋出离的多,绑双马尾的纯黑款有两只,寻旎统一发的橙黄柿子款扎左边,自带的小月牙扎右边。
越忙越乱,月牙那只不听话的弹了出去,被陆离铮精准抓住。
骨节分明的手指晃着发圈荡了两圈,在钟浅夕要拿走的时候又陡然握紧。
陆离铮捏着金灿灿的小月亮夸,“可可爱爱的。”
“还我。”钟浅夕软声嘟哝。
“你自己的?”陆离铮若有所思的又问了句。
她蹙眉反问,“不然呢?”
“这样。”陆离铮颔首,拨弄了下小月亮,直接将皮筋箍到了手腕处。
是很素的款式,除开小小的月牙外,基本与普通黑色皮筋没有差别。
衬衫袖口松散的半挽到小臂中端,手掌与手腕的连接处骨节凹凸分明,月牙被调整到了内侧,贴近青色动脉的位置。
钟浅夕晃然有瞬息的心跳失衡。
陆离铮好整以暇地仰视她,沉声宠溺哄,“好了,乖,如果你想的话,马上可以跟晨阳有亲戚关系,他反正是挺期待的。”
****
运动会的别称是野餐大会。
钟浅夕和寻旎、季舒白放学后直接打车去了最近的商圈,当下百货超市里最常见的配色是蓝白色——附中校服色。
寻旎往底层铺满的购物车里扔果蔬片,和季舒白一起去冷藏区找钟浅夕。
女孩子正立在酸奶柜前看生产日期,手里已经捧了两板低糖养乐多。
“浅浅看起来好像哪里不对?”寻旎茫然地问季舒白,小跑过去把她手里的养乐多接过送回购物车里,探头探脑的一起挑日期最好的。
她们在口味上大抵相似,近期都偏爱桑葚莓果风味的酸奶。
今天轮到了寻旎买单,她放购物车尤尤其放肆,三罐不够看,非要拿九罐,把假期的也承包出来。
“陆离铮把腰带还你了吗?”季舒白梭巡半天,眯眼问。
钟浅夕正踮脚勾货架上的麻薯,随口答,“没有,可能是忘了。”
毕竟打球打得那么激烈,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他才不是忘了呢。”寻旎抱着只半人高的零食大礼包从旁边货架闪过来,往车里一扔,双手去卡钟浅夕的腰身。
没有腰带束缚的白衬衫宽松舒适,寻旎不断的收紧手臂,直到缩到自己肩膀小半宽才卡住。
她咂嘴感叹,“啧啧,男人的占有欲啊。”
钟浅夕后知后觉的往下看,喃喃自语,“他不至于吧?”
明明中秋时候自己穿得露脐短t比今天这套露腰还要多呢。
“谁知道呢?”寻旎摊手无辜的眨了眨眼,“等下去吃什么?浅浅快挑个店。”
还是吃饭要紧。
钟浅夕打开美食点评应,“等我研究研究,今天都能吃辣是吧?”
如果没记错的话季舒白应该正赶上生理期,吃重辣有可能会肚子疼。
“我差不多来完了,都行。”季舒白柔声回。
正纠结是常去的四川火锅还是保险点儿为了明天要跑五千米的寻旎选个清淡口的椰子鸡时,屏幕上方忽然弹出条消息。
(づωど)铮:[在哪儿?]
这语气就颇有几分正宫查岗的意思。
钟浅夕拍了张照片发给他,指尖轻叩。
(づωど)浅:[你忘了把腰带还我。]
陆离铮秒回。
(づωど)铮:[洗完给你。]
钟浅夕深呼吸,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问。
(づωど)浅:[所以你不是因为,那是腰带,才特地不还给我的对吧?]
(づωど)铮:[?]
(づωど)铮:[我根本无所谓我女朋友穿什么衣服、染什么发色、去什么地方。海滩穿比基尼都随便你,深夜喝酒也可以,反正我会去接。只是腰带沾了汗,今天我穿的那套篮球服也不是我自己的,所以想洗干净了再还,仅此而已。]
他发得解释很长,很详尽。
算是两人加微信以来说过的最长的一段了。
灯火辉煌,钟浅夕立在人群里发怔,满心满眼都是“女朋友”三个字。
“四川火锅吧?”寻旎笃定讲,“反正我这五千米,重在参与选手,不怎么影响。”
选择困难症季舒白补充道,“微辣是我的底线。”
钟浅夕略过他的解释,引用那张图片往下讲。
(づωど)浅:[我在跟朋友买零食,明天运动会,你要来吗?]
(づωど)铮:[你报了什么项目?]
(づωど)浅:[垃圾食品鉴赏大赛。]
(づωど)铮:[……]
(づωど)浅:[再怎么说也是个正经项目吧,明天见。]
(づωど)铮:[明天见,小坏蛋。]
作者有话说:
别的男朋友:戴女朋友发圈。
陆离铮:抢女朋友发圈戴【
第24章 、烟霞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锣鼓喧天、彩旗飘扬、四角竖幅被氢气球扯着风中招展, 赶上周年运动会,声势浩大,主席台上红布蒙长桌一字型排开, 市区的教育部门领导们陆续入场,操场围栏外聚集了不少路人和家长围观。
惯例在开场前所有班级都要出列队方阵, 绕着操场跑道正步走一圈,在主席台前齐齐九十度转身, 对领导们喊口号和整花活,昭显运动精神。
最后依次回道操场正中心, 每班有固定的位置, 再听完永远不知道讲了点儿啥的致辞, 才能彻底开始快乐的“茶话野餐会”。
领头举牌在钟浅夕看来不算什么好活,木牌贼沉,受累不讨好, 奈何她是众望所归被坑来的。
今年没什么奇装异服,随便挑了套酒红色的jk格裙就可以举牌子了。
但钟浅夕真情实感的认为, 还不如有呢。
班服选了质地最舒适的棉质白T,胸前印字堪称摆烂合集。
什么“友谊第一”、“专业划水”、“我真不行”、“你行你上”、“咸鱼之王”。
别的班级花样百出, 各有各的看头儿。
不正经的有穿哈利波特学院服的, 班级铭牌贴在道具扫把上, 高举时搞得像是要起飞;有直接起飞的, 人手系一只气球,转向主席台的瞬息,气球放飞, 两笼和平鸽头顶盘旋……
正经学院派有穿着民国制服, 迈着正步昂首挺胸的走到主席台前, 原地踏步, 侧头振臂高喊,“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1]”的;有青春洋溢直接穿校服,喊“高一九班,磨砺意志,奋发冲刺,今天明天,由我创造”的。
狂妄自大的有十四班那种体育生集结户,清一色无袖运动服,“文者称雄,武者称霸,高二十四,称霸附中”的。
但当解说员激情澎湃的解说道,“下面朝我们走来的是高二一班方阵,这是理科……他们的口号是。”
钟浅夕竖排于侧,率先转身,笑容粲然而僵硬,身旁的同学们齐刷刷地高喊,“一班一班,国家一级退堂鼓表演艺术家,为各位让路。”
声彻云霄、气势恢弘。
用最硬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陆离铮来得有点儿晚,单手抄兜打着哈欠,刚从教学楼通往操场的门出来,就听见自己班级这句口号,眼皮一跳,又往后退了两步回到教学楼里,拒绝与之为伍。
台上的领导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揉了自己的耳朵,生怕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在瞠目结舌的看到下面班服上印字时候,眼神都变得诡异起来。
可能是教书育人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不争气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班级。
一枝独秀,实在他妈的太丢人了。
“咳。”校长面色扭曲得解释,“学生们闹着玩呢。”
阎王面无表情的帮忙开脱,“这是我们学校理科实验班,成绩很好,从不咸鱼,只是喜欢开玩笑。”
区里领导抚掌大笑,“青春年少,可以理解。”
和平鸽在头顶盘旋打转,晨光洒在少年少女们的脸上。
在翻来覆去不知道用了多少次的旧词中,附中的第五十届运动会正式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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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阵是6x6的模式,加上钟浅夕、寻旎和季舒白她们三领头压队的,一共三十九个人。
一班四十六人,只有寥寥几位不用参与丢人项目。
陆离铮因为根本不怎么来学校,被排除在方阵之外,此刻他双腿交叠,姿态慵懒的瘫在最后一排墙边,以黑色口罩掩住大半张脸,整个一个划清界限。
“……”钟浅夕远远地瞅见那抹不可忽略的身影,梨涡浅淡,连着刚才的尴尬都被一扫而空。
每人的座位上都多了一袋子进口零食礼包,不待大家问询从何而来,老钱中气十足的浑圆嗓音就响了起来。
“零食是陆离铮同学给大家买的,人手一袋,水果是我赞助的,人人有份,来,林致远和徐鸣灏你俩帮忙分一下。”老钱推着个铁架车,上面堆着四个泡沫箱。
寻旎悄咪咪地贴过来耳语,“老钱是根本没听到我们刚刚的口号是吧?”
“他听到了也没用啊,都准备好了呢。”季舒白耸肩,“能拿我们怎么办呢?自己的学生,还不是只能惯着。”
老钱在护短这方面一直很可以,去年刚分班那阵儿大家都还不熟,处于某种谨小慎微的试探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