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霞——巧克力流心团
时间:2022-08-15 07:26:30

  她原计划是刮完立刻脚底抹油带路往前走。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没跑调。
  陆离铮压着异样感,垂眸看着捏在手里的冷白皓腕,青蓝血管在内腕流淌,细得稍微用点儿力就能折断。
  锋利的喉结剧烈滚动,溢出句喑哑的警告,“有没有人告诉过浅浅,不要乱碰男人喉结?”
 
 
第33章 、烟霞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嬉闹与海浪声悠远, 日光擦过烧烤棚顶端,斜斜得落下来。
  钟浅夕瞪大了狐狸眼在陆离铮晦涩的黑眸里找无比无辜的自己。
  她没挣扎,纤密的长睫眨了两下, 莞尔软乎乎的陈述事实,妄图蒙混过关, “可我并没有轻易,也没有随便啊, 是你先掐我脸,我才报复回去的。”
  陆离铮嗤笑, 好整以暇的凝视她, 替她挑重点, “报复?”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钟浅夕干脆不装了,她挺胸抬头,理直气壮地讲, “那我又没有摸过别的男孩子喉结,怎么可能有人告诉我不能摸?不给摸就不给摸好了, 你凶什么嘛?”
  逻辑无懈可击,最起码说服了自己。
  陆离铮有被这个“没别人”取悦到, 狭长眼尾一扬, 放开桎梏的腕骨, 温润哄, “我没有凶你,也没说不可以摸……以后也可以继续。”
  旁边有一家人有说有笑的路过,钟浅夕没听清楚他顿了半拍后说什么, 轻“啊”了声表示茫然。
  陆离铮笑着摇头, “算了。”
  他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半弯腰看向钟浅夕的膝盖, 几天前跑步擦伤的部分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血痂掉光,露出新长的白色嫩肉来。
  陆离铮满意道,“还挺乖。”
  “不乖的只有你。”钟浅夕反唇相讥。
  他俩都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没选择从烧烤棚内穿过去,而是回到土路并肩往前走。
  阴影夹角的面积不大,于是钟浅夕走在阴影里,陆离铮半身浸在日光下。
  “你休息时候会去当模特?”陆离铮酝酿着发问。
  “不止哦。”钟浅夕踩着扎实的土面,坦然回,“我偶然还会去美甲店、以及理发店兼职,当然不是给人做造型这类的,是手模或者发模,在遇见你以前还曾经有份工作是咖啡厅店员。”
  这些实在没什么可隐瞒的,陆离铮给她买那杯定制的柠檬茶,就是知道自己已经离职的事情了。
  钟浅夕从不觉得兼职打工的事情丢人,现实要比狗血八点档离奇的多,任她原来是不是豪门千金,后来有没有成绩好到红榜挂名,到最后还不是要搞钱?
  陆离铮扫过女孩子精致的侧颜,淡淡问,“那不会觉得辛苦吗?”
  “不会啊,我奶奶生了病,需要长期住院,其实没有治好的可能性了,说白了就是拿钱买命,家里虽然还治得起,但我还是想自己尽一份力。为了珍重的人做喜欢的事情,又算什么辛苦呢?”钟浅夕偏头对他粲然一笑讲,“你看过《银魂》没有?”
  “我没看过。”陆离铮闷声否定。
  钟浅夕语气平和的解释,“里面有句台词,是这样说的,跟你们这些少爷不同,我们光是活着就竭尽全力了。”
  如果不是亲生儿子与钟明、明柳夫妻俩拼命工作有足够的财力支持奶奶持续的治疗的话,那结局就只能是放弃治疗回家听天由命。
  反之亦然,老人家会为了不拖累后辈自我放弃。
  中考完的暑假钟浅夕被接去沪城小住,她每天都会拎着食盒去医院看奶奶,隔壁床的奶奶常常会塞她水果点心吃,某一天那张床空了。
  她清楚癌症病房里的空窗意味着什么,没敢在病房里问,要离开时听见护士小姐姐聊天,才听到二三。
  那位永远笑容满面的老奶奶说想要回家拿点儿东西,在把存折的密码和遗产分割写好后,背着子女在家中自/杀了。
  病重消磨的是病患的心智,考量的是后辈们的财力与坚毅。
  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黄泉路上无老少不是没有道理的。
  陆离铮没有接话,他沉默的惊人,停在原地没再往前,钟浅夕走出两步后回身看他。
  少年逆光而立,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钟浅夕轻唤,“陆离铮?”
  陆离铮眼睑半敛,置若罔闻。
  他又回到了那个暴雨夜,最后笔锋勾挑落定的那瞬。
  耳畔是呼啸的狂风与雷鸣,闪电撕裂夜空,倾盆大雨悉数砸在他头上。
  “抱歉啊。”钟浅夕悄咪咪地凑到他身前,乖巧的道歉,“我真的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一道微弱的金光自阴霾密布的夜空透下,渐渐扩散开来,驱赶着电闪雷鸣。
  钟浅夕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加大了音量,软甜喊,“陆离铮?”
  那光开始以飞速吞噬所有的暗色,思绪和视线都开始回笼,陆离铮用力掐着眉骨,定神凝视少女那张灿烂的笑颜,嘶哑答,“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昨晚失眠,有点儿走神而已。”
  ****
  烧烤炉长有一米二,排开能一口气烤很多东西,他们俩墨迹了很久才回来。
  大家已经围桌吃上了,能带菜的带菜,带不了的带零食,冷盘堆满,烤串到是互相谦让着吃的,桌上还残了几根肉串,那边正在烤到了第二炉。
  徐鸣灏眼神犀利的望见陆离铮,激动的举着肉串大喊,“铮哥这边!”
  话音没落就开始因为羊肉串的肥油滴手上烫到而滋哇乱叫,小马扎坐烧烤炉前吃热乎的寻旎赶紧抄起冰水给他疯狂冲手。
  由于情绪激动,寻旎也忘了自己手边的是瓶雪碧,这波纯纯是伤口上撒盐的操作。
  “……”钟浅夕噎了下,有被这对活宝小学生震撼到。
  最后还是陆离铮大跨步冲过去,冷静的拿了矿泉水给他从半空往下倒。
  林致远淡定的翻着原本是徐鸣灏负责的烤串问,“你俩吃不吃辣?孜然要吗?”
  钟浅夕替陆离铮答,“都要。”
  林致远利索地握起把羊肉串撒料,放进一次性纸碟里,递给钟浅夕。
  陆离铮冲了大半瓶水才停,掀眼皮看林致远,调侃说,“你是真不容易啊,连他这种队友都能带动。”
  “那你说怎么办?我总不能杀了他吧?”林致远无奈的笑着回。
  少年人选择朋友时极纯粹,看对眼了就能相处,一起上场打过球就是好兄弟。
  季舒白和寻旎给钟浅夕留了坐,圆桌都是女孩子,她正犹豫,就听陆离铮清冽的嗓音响起,“过去吃东西吧。”
  “嗯。”钟浅夕点头,把手里的纸盘递给他。
  陆离铮叫住她,“你等等。”
  他把签柄笼了笼,捏起矮桌上摆的工具西瓜刀,握住刀柄,食指抵着刀背,猛地落刀。
  木签接触到烧烤炉前端被烤黑的那截齐刷刷的断开。
  “去吃吧。”陆离铮把盘子回递过去给她。
  钟浅夕看着截面整齐,没半点儿毛刺的签头,镇定自若,“请问大哥平时再哪条街砍人?我没事去围观一下。”
  “你别管我以前混哪条街,以后就去你家门口砍,方便你看。”陆离铮大剌剌地坐到烤炉边的空凳子上,翘起二郎腿瞅她,“你怎么就那么皮呢。”
  钟浅夕做鬼脸,端着盘子跑了。
  有人结伴踩水或打沙滩排球去了,一桌坐不满,徐鸣灏重伤隐居二线,接替他的是李甫。
  羊肉大串肥瘦相间,烤得微焦,肥得部分被烤到半干不腻味,口味不错。
  季舒白慢吞吞地咬着串,视线在陆离铮和钟浅夕间梭巡,戳好友问,“你搞到啦?”
  钟浅夕含混不清的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我懂了。”季舒白了然,“否定就是肯定。”
  “随便你怎么想哦。”钟浅夕起身把椅子调了个,朝着海边的方向。
  余光里陆离铮的存在根本无法忽略,骨感的手垂在椅把边缘,烟圈徐徐四散,休闲裤的布料柔顺,勾勒出小腿利落的肌肉线条。
  她是在沐城念的六年级,但那年她才恢复记忆不久,日常在绝望崩溃与重整旗鼓里来回切换。年纪实在太小,能掩饰掉大部分情绪,但做不到事事周全,相当孤僻。
  常在一起玩的小伙伴基本是福利院的小朋友,总是有人来领养,就总是刚成为朋友不久就离散。
  即便钟浅夕再舍不得也不能哭闹,必须放手,微笑着祝福,因为对方要奔赴更好、更光明的人生。
  小朋友的床位会空几天,又有新的小朋友进入福利院,开始自我介绍,欢快玩耍,然后告别。
  如此反复的次数多了,钟浅夕就学会了接受离别,性情逐渐开始变得凉薄。
  再后来她升入初中,忙着“复习”,忙着考第一,忙着争气搞钱。
  要一遍一遍的把帝都的记忆在脑海里反复,根本记不起扣除假期只同窗过半载的某位同桌。
  钟浅夕没有叙旧的习惯,也不觉得自己和张飞有什么旧可续。
  她凉声淡漠回,“抱歉,我的确是钟浅夕,可我真的不记得你了。”
  “这样。”张飞讨了个没趣,尴尬地讲,“那没事了。”
  便匆忙走开了。
  陆离铮目送张飞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挪开手,饶有趣味地问,“呦,青梅竹马不少啊?”
  “我小学六年级才因为转学跟他同校,只做过一年同学,算哪门子青梅竹马?”钟浅夕昂头反问,脸颊被陆离铮掌心的热意捂得发烫,她以手作扇随便扇了两下。
  陆离铮伸手指触上女孩子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指腹触感微糙,酥酥麻麻的沿着脸颊向耳廓蔓延,最后捻住圆润耳垂,轻揉的捏了捏。
  无比暧.昧缱.绻的举动,钟浅夕的呼吸都隐约纷乱急促起来。
  就听这人轻笑明知故问的戏谑,“你脸怎么这么红?”
  “还这么烫?”陆离铮声线压低,“我给你降降火吧?”
  钟浅夕吞了口唾液,人往椅背里缩,小声提醒,“这里公共场合!”
  陆离铮的笑意更深,痞气又轻挑,“公共场合又怎么了?”
  下一刻一罐冰可乐贴到了脸庞,冷得她一激灵。
  今天的天气出离的好,晴空万里,海天一色。
  不远处班里的同学们正在阳光下挥汗如雨。
  附中的文化课外能选课程丰富多彩,排球是门大课,不少同学的体育选修都修这个,两方打得有来有回。
  “你是,钟……浅夕?”突然有个朗润的男声吞吐的喊出她的名字。
  钟浅夕寻着音源望过去,斜前方站着个清瘦的少年,打赤膊,身体单薄的能看到排骨架,只穿了条泳裤,黑发正往下滴水,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拿泳圈挡在自己身前。
  陆离铮不悦的偏头,下一刻他慵懒全收,起身朝着钟浅夕走过去。
  不等钟浅夕把喊她的人和记忆中对上号来,视线就已经在须臾间被陆离铮遮了个严严实实。
  她顺着紧绷的下颚线看上去,对上双噙着危险的意味的黑眸。
  怔然间还没反应过劲,一双温热的手掌便已经捂住了她的眼睛。
  “非礼勿视。”陆离铮的沉声讲。
  他指尖萦着淡淡的尼古丁气息,混着冷杉的寒,让钟浅夕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喊钟浅夕名字的少年估摸也是觉得有不妥的地方,连忙绕到她座位后面,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还诚挚的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你,太激动了,你还记得我吗?我,张飞。”
  “啊?”钟浅夕茫然。
  陆离铮面无表情的看着张飞,逐客令就差读出来了。
  张飞在这死亡注视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小半步,才开口,“就张飞刘备那个张飞,你不记得了吗?小学时候我就坐你同桌的啊。”
  “……”钟浅夕是真不记得。
  “公共场合不能喝可乐啊?”陆离铮食指勾着拉罐“砰”得一声单手打开递给她,漫不经心地转回刚刚的话题问,“听起来你青梅竹马还不少啊?”
  碳酸气泡冲击着口腔,钟浅夕横眉阴阳怪气回去,“那你可说说吧,我的竹马哥哥?”
  陆离铮极受用,唇线挑起弧度,散漫讲,“行,那哥哥勉为其难,从现在开始计数做你的竹马。”
  海面仍旧平静的折射着璀璨日光,钟浅夕云淡风轻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人,笑容不减,和声甜美说,“好呀。”
  回首过去十来年,她能称得上竹马的就只陆离铮一位而已。
  奈何相逢不相识,只能独自揣着过往的记忆和这个人重新认识一遭。
  钟浅夕理应感谢神明,却又很不想感谢,不怪罪它没给到更伪善的结局就已经尽力了。
  “来来来,尝尝新鲜出炉的烤串!”李甫吸取徐明灏的血泪教训,平举着串招呼,“钟浅夕!来,寻旎说你喜欢吃鸡翅!”
  她坐得有点远儿,陆离铮伸手去替她拿,嫌弃看了眼鸡翅边角泛黑,有点儿糊过头的鸡翅,启口咬了一小口,接着抽纸巾吐掉,蹙眉问,“你这是想毒死谁?”
  “咳咳咳咳。”寻旎剧烈咳嗽,低着头朝棚外沙里干呕,季舒白心疼的为她拍脊背顺气。
  “……”钟浅夕挑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扭开,双手捧着给试以身试毒选手,“来,漱个口。”
  陆离铮接过水,捏着垃圾桶往棚外走,连着吐了几大口才停下。
  李甫惊恐的看着寻旎与陆离铮的反应,狐疑问,“真的有那么难吃吗?不应该啊。”
  真正的勇士,就是敢直面自己烤的串,他英勇无畏的拿起串烤肉。
  然后就踉跄着冲出棚外拿塑料袋撑着开始吐。
  动作行云流水,简直没眼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