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冷静地把自己手头的串都烤好下炉,才去检查李甫出错的原因。
他往掌心到了点儿白色粉末,蘸了点尝完喝水,“大哥,你这是把腌肉的白胡椒粉当盐放了。”
“抱歉抱歉,我一定注意。”李甫沙哑保证,还准备回位继续。
陆离铮伸手挡了下,摇头淡然讲,“我来烤会儿吧。”
他看向钟浅夕,漫不经心问,“我们浅浅都想吃点儿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上一秒,emo小陆。
下一秒,冷漠铮哥:怎么总有人觊觎我老婆!
第34章 、烟霞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烤炉正对海面, 钟浅夕曲肘托腮看着陆离铮的背影,斜撒下来的日光给他周身蒙了层淡淡的光晕。
陆离铮正有条不紊地翻着串,低头时肩胛骨顶出突兀的痕迹。
T恤的下摆随性的塞进裤子里, 长颈宽肩窄腰,让人很难移开眼睛。
钟浅夕把冰可乐握在手里给自己降温, 她也看云或海,可大多数时间都晃着腿肆无忌惮地看陆离铮。
咸湿的海风凉爽, 混着食物的香气,吹得人通体舒畅, 满足感一点点得把钟浅夕完全包裹了起来。
海阔天空, 三两好友都在身边。
喜欢的人就坐在烟火里为自己烤吃食, 轻声唤他就能马上得到回应。
如果时间能够定格在此刻就好了,钟浅夕已经不敢再要求别的什么东西了。
食材不同烤制的时间也有异,一次性纸盘在陆离铮和钟浅夕手里来回传递, 每次给她的串都处理的非常干净。
木钎跟刚才那样截断了前端,铁钎陆离铮则会拿纸巾擦过。
黑椒牛肉外焦里嫩, 汁水充沛,中间夹杂的杏鲍菇被肉汤浸过, 相得益彰;鸡翅中端拿刀断开确保了烤熟, 也变得更方便入口。
冰镇的白桃果酒沁人心脾, 巴掌大的扇贝里加了蒜蓉粉丝和小米辣, 钟浅夕连吃了两只,撑得肚圆。
胃中的富足把心隙那点儿意难平填满。
她在陆离铮又一次递盘子的时候想道谢再拒绝,但张口就是个惊天响“嗝……”
陆离铮嗤笑, 懒洋洋地问, “吃饱了啊?”
钟浅夕点头乖巧回, “我吃撑了, 谢谢。”
“饱了就过来。”陆离铮抬下巴点冰桶,“帮哥哥开瓶酒。”
运动会崴脚的李甫活动不便,但坚持轻伤不下火线,他一拍大腿,扑向冰桶,高声讲,“让我来让我来。”
健全人士钟浅夕比他快一步到达,弯腰捞出瓶酒,“我来我来。”
“你会开吗?”李甫还想再挣扎两下。
钟浅夕随手捞的是个德国精酿,度数比普通的稍高,瓶口设计也很特殊,圆弧铁环穿过厚实瓶塞箍着瓶身,商标贴封死了铁环一端。
陆离铮熟稔地撒着烧烤料,把手头的肉串离火,让出烤串师傅位置,才看向他俩。
冰桶里酒水种类繁多,钟浅夕举着酒瓶粲然问,“你想喝哪个?”
“你拿哪个我喝哪个,手里的就行。”陆离铮散漫答。。
钟浅夕软音嘟哝,“好的哦。”
下一秒她撕开标签,倾斜酒瓶“砰”得一声开瓶,利索的说她平时不喝酒都没人会相信。
陆离铮挑眉,京腔戏谑,“呦,晚半晌儿跟我喝点儿啊?”
“几个菜啊?”钟浅夕双手捧着送到他面前,惯性跟着调子京腔回,“应景儿吗?”
季舒白把蛏子肉抿掉,囫囵吞下问,“你俩这是说的什么黑话?我怎么听不太懂?晚半啥啊?”
钟浅夕愣住,旋即对上陆离铮意味深长的目光。
中国地大物博,民族多样,有的方言比外语还难懂,有的方言传染性极强。
钟浅夕刚来沐城不到半个月,就掌握了比较纯正的东北话发音,儿话音也算是普通话证书的考试标准,但北京方言明显不是。
陆离铮拆方便筷子挑了颗花生米下酒,好整以暇地瞅她,满脸写着“你抓紧狡辩”。
“……”钟浅夕在眼一闭心一横。
在胡诌说自己有个初中同学小时候生活在北京,自己感兴趣跟着学了几个月,与四两拨千斤赌陆离铮是不是弱智间摇摆不定。
最终她耸肩,眸光流转,软糯甜声问,“那北京话里怎么喊哥哥?”
陆离铮噎了下,他潜意识里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女孩子站在面前笑盈盈的喊他哥哥哎,什么都能由她。
“你就用现在的口音喊就好。”陆离铮大剌剌地坐在她刚刚坐的椅子上,点着桌上的水果袋,“要吃水果吗?”
钟浅夕摇头,坐到他旁边,双腿并拢,坐姿端庄的宛若小学生罚坐,歪头轻声问,“你等下吃完可以陪我去拿冰西瓜吗?”
陆离铮慢条斯理地咀嚼完嘴里的食物才回她,“理由?”
“我想吃冰的。”钟浅夕如是答。
陆离铮睨着她没答,小狐狸眼睛眨巴眨巴的,十之八九还有后话。
果然钟浅夕没有辜负他的猜测,她笑的狡黠,梨涡很淡,“西瓜很重,你不陪我去的话,我只能找别人了。”
陆离铮不为所动,又挑了根豆皮卷金针菇,对上她的眼神,淡然问,“你准备找谁?是你杨戈哥哥,还是你张飞小同桌?”
“用不着吧?”钟浅夕唇线挑起弧度,顺手往背后一指,“远水解不了近渴,李甫就不是现成的人了吗?”
无端被cue到的李甫感到脊背发凉,他立刻戏精附体,躬身搂着腿干嚎,“啊我腿好疼,残了走不了路了。”
钟浅夕冷漠戳破,“我怎么记得你崴的好像是左脚?”
“病毒以每小时一百八十公里的速度向前飞速转移了。”李甫面目努力狰狞着回,全然忘了烤串。
油脂浇到炭上蹿起火苗,季舒白惊呼“要糊了”伸手想去帮李甫翻,手被林致远挡掉,“别烫到,我来就行。”
他把引火的钎子挪开,朝着着火处撒了把盐,火势瞬熄,才又放了回去。
“没燎到吧?”林致远摘了手套抓起季舒白的手,仔细确认后才松了口气,语气微沉,“你就负责吃就好,或者去找寻旎玩。”
季舒白摇头似拨浪鼓,“不要。”
林致远叹气,“那随你。”
他回头看向正专注盯着陆离铮吃饭的钟浅夕,“钟浅夕,你等下要是去拿西瓜的话,把提桶赶海的一就喊回来吧,准备开饭了。”
钟浅夕轻笑解释,“我有个姐姐日常买花,总送新的,旧的扔垃圾桶可惜,放到海边比较浪漫?”
陆离铮颔首,心情大好,“这样。”
他撑开伞,与女孩子并肩走进阳光里,沙子被阳光晒得松软温热,踩过去深一脚浅一脚。
拿着塑料铲桶的小朋友脸和小花猫无益,她昂起头,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钟浅夕手里的花,嗓音稚嫩的感叹说,“姐姐你的花好漂亮呀。”
“哎嘿。”被夸的钟浅夕雀跃迈出伞下荫蔽,陆离铮立刻提步追上,又把她扩进伞内。
她半蹲在小女孩面前,把整束花微倾,让小朋友看清楚,温柔说,“你喜欢哪一朵呀?姐姐送给你好不好?”
小朋友的眼睛更亮了,小声扭捏说,“真的可以吗?”
她不远处的家长看到有人和自家孩子搭讪,赶忙冲过来,离近听清后又放慢了脚步,尴尬地笑了笑,回头招呼自己老公。
钟浅夕注意到小朋友的视线聚焦在最大的那朵向日葵上面,她主动抽出来,一张半摊的纸巾就出现在眼前,不必顺视线而上,就知是陆离铮递来的。
鲜花美艳,根茎带刺。
她幼时常穿梭于花园间,难免有不小心被戳到的时刻,只要陆离铮在,就没她动手剪花的份。
陆离铮会在自己选定后从根剪,然后不那么熟练、但异常仔细的清理刺叶,若是有细小硬绒毛的,则会用纸巾这类完全包好。
旧年的温柔穿过八年的光影又一次降临到身侧,钟浅夕唇线扬起,接过包好,把花送到小朋友手里,柔声讲,“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么好看的城堡,所以送你花花。”
“谢谢姐姐。”小朋友奶音大声喊,脑袋一歪,端水大师,“也谢谢哥哥。”
钟浅夕揉了把小女孩的冲天揪,“不客气。”
“这是我自家种的石榴,务必尝尝。”清亮的女声蓦地插了进来。
钟浅夕抬眸,发现是个青年女子,和小女孩穿了母女装,笑容可亲。
陆离铮顺手按过她的发旋,懒声问,“你吃吗?吃我给你剥。”
“你剥了她就吃了,怎么当人家男朋友的?这还用问啊?”青年女人把巨大的石榴抛给他,调侃说。
陆离铮从善如流,“头一遭当,没经验,多谢提点。”
“……”钟浅夕突然不想再站起来了。
“害,谁还没个第一次了啊。”青年女人以过来人的身份热心提点,“你看你这个伞撑的,明知道双人打伞,就应该买大点儿,暴雨天淋雨湿半边肩膀都是哪年《读者文摘》的桥段了?现在可不兴这啊。”
陆离铮清越应,“好的,我知道了,还想请问您一下,您是怎么被您丈夫追到的呢?”
“这个啊,说来话长……”
钟浅夕猛地站起来拉住陆离铮的手就跑,有不太精神的花瓣儿在颠簸里洒落,被海风扬着空中翩跹。
海风拂过脸颊,热意被驱散,又再由牵握的手传过来。
她一路跑到海岸边,再往前就只能进水才停下。
陆离铮握着手机,笑得意味不明。
于是她在鼓点最激烈的时刻低头去看手机。
海螺被送进左手,根本来不及往旁人哪儿送,鼓就停了。
“终于轮到你,来吧。”负责敲鼓的谢薇回身,笑眯眯的讲。
钟浅夕耸肩,愿赌服输罢了,她边朝开阔处去,边回陆离铮的消息。
所有人都以为她在给自己选配乐,而实际上他们隔着几步的距离,发微信交流。
(づωど)浅:[我喜欢吃现成的。]
Llz:[行。]
Llz:[林致远加了我微信。]
钟浅夕回身面向大家,背后手势悄咪咪的比了对勾,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饿了!”季舒白吃得比大家早点儿,后期都在帮林致远忙乎,她伸懒腰提议,“浅浅唱完大家就准备晚饭啊?”
寻旎接腔,“行啊,哪里开始哪里结束,有始有终呢。”
“哎妹妹,你表演啥啊?”背心露出猫猫头文身的漂亮大姐姐吹口哨发问。
刚刚他们烧炭发现忘带了引燃的酒精,钟浅夕顺手翻了块送过去,照面打下来双方印象都挺好。
“我唱个歌收尾。”钟浅夕盈然。
“那你等等啊,马上马上。”猫猫头大姐姐扭头冲同样纹着猫猫头的男友命令道,“你把音响和麦克风给我妹妹扯过来。”
“来了来了,这不就给咱。”陆离铮漠然睨过去,顶蓝毛的青年脊背一凉,话锋急转,把无线麦克风塞女友手里,“给你妹妹安排好了吗。”
漂亮姐姐举唇角试音“喂”声音被精准的扩散开来。
她贴心的找了一次行麦克风外套,套好才拿给钟浅夕。
“去。”陆离铮不徐不疾地说,他起身,勾到不远处空椅上的太阳伞,钟浅夕的私人物品非常好认,她什么都会挂毛绒球,连太阳伞的伞柄都挂了只。
陆离铮捏着毛球,目光柔和的落到女孩子脸颊,懒声问,“你还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钟浅夕招架不住这种嘴硬心软第一名选手,她乖乖搂起包装好的花束,答道,“现在没有了。”
花束是家里带来的,店主姐姐送了她很大捧新鲜切花,旧的实在没瓶放,干脆带来海边。
多头玫瑰的状态其实还算不错,再活三天根本不成问题,可惜人类的本性是喜新厌旧。
“呦,你平时还养花带出来啊?”陆离铮瞥了眼随口问。
浅滩的颜色深浅不一,随海水浸湿的程度而定,钟浅夕穿得是那种防水的果冻瓢鞋,踩水再合适不过。
她想松开手,朝水中去,陆离铮却不肯如她的意愿,越是挣扎,手就被攥得愈紧。
钟浅夕轻咬下唇,娇气又委屈的讲,“你捏疼我了。”
“抱歉。”陆离铮立刻放开。
下一秒钟浅夕冲进水中,微冷的海水漫过脚踝,冻得人瑟缩,她顾不上别的什么,回身冲陆离铮挑衅。
可她没快活多长时间,就又被笼回伞面之下。
陆离铮左手提鞋,右手撑伞,光着脚涉水,神色桀骜散漫,带着几许无可奈何,“你到底几岁了?”
钟浅夕莞尔,“反正不是三岁。”
“行,那这位四岁的小朋友,前方直线半米处有个破碎的贝壳,注意别踩到了。”陆离铮低笑提醒。
她跨过贝壳,绷紧足尖踢起水花玩,悠然念,“看到了看到了,谢谢这位五岁的幼儿园大班朋友告知,我视力其实很好的。”
陆离铮转着伞柄百无聊赖的问,“你不下去游泳吗?”
“不去。”钟浅夕断然答。
陆离铮好奇道,“不会?”
海边不会水的孩子倒很少见。
钟浅夕挑了朵嫩黄的弯腰,淡淡回,“是不喜欢。”
她曾经最喜欢的运动是游泳,偏好跳台潜水,但溺水过的人一生都会对水产生恐惧感。
每走出几步,她就会弯腰往沙中插枝鲜花,由人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