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出钥匙开门,对着听筒讲,“我到家了,先挂了,我收拾下。”
心思澄明如陆离铮根本不问收拾点儿什么,直接答“好”,然后光速切断。
手机再亮起时收到的是微信语音消息,60s卡死。
车开下高架桥后陆离铮才再次开口,这次轻挑放浪一扫而空,郑重地可怕。
“我原本是想在十月下旬,考完期中考试后安排你和小芷见面的,但是昨天发生了些事情,所以她必须要多在帝都留一阵子,直到情绪完全稳定,所以见面的事情还是再过一阵子吧,给你添麻烦了。”
钟浅夕偏头看向他,薄唇开合,突兀的喉结轻滚。
陆离铮绝口不提究竟发生过些什么,而是体贴之极地讲,“在你跟小芷见面前,我会先征求你的意见,再和她说安排,如果在此之前你有任何顾虑或是别的什么考量不想同她见面,直接告知我就可以,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你没有义务要去背负一个自闭症病人的情绪。”
“我很想见小芷。”钟浅夕朗声打断,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激动不符合常理,又往回缩了点儿乖乖坐好,轻声嘟哝,“你妹妹很可爱,看起来就很好rua,每个小女孩都很喜欢我的,让我试试嘛。”
钟浅夕大概率意识到不到自己的声音究竟有多甜,令陆离铮失去拒绝能力。
是那种撒娇时带着奶气与鼻音,尾音的音调上翘的清甜,不嗲,可就是能直挺挺地戳进心里,然后开始腐蚀所有下定的决心。
陆离铮花了点儿时间才平复开车时不该有的旖念,虚咳喑哑答,“行,那就试试,到时候在说。”
内容让她有点儿震惊。
陆离铮平和淡定地讲着,“你是习惯用绵柔型还是网面型?固定牌子是哪个?所需的长度、日用夜用都发给我一下,还是你日常比较习惯用棉条?”
(づωど)浅:[苏菲夜用360和M码安心裤,谢谢。]
(づωど)浅:[还有,你为什么懂那么多?]
陆离铮轻描淡写答,“首先,我是个接受过正常生理教育的男性,知道这些属于理所应当,其次,联合国发布的《国际性教育技术指导纲要》(修订版)中,将认识月经和正确使用卫生巾作为全面性教育的重要学习内容之一,我这个人向来学习认真,从不糊弄。”
(づωど)浅:[你直接告诉我你生物拿过多少奖就行。]
陆离铮懒散带笑,“没拿过啊,以前我物理老师化学老师和数学老师三个人争我应该主攻哪科竞赛,生物老师主动退出。”
钟浅夕换了身奶白的长款睡裙,把毛绒地板袜拉到小腿肚中央,蜷在沙发里和他闲聊。
(づωど)浅:[……所以你物理老师打赢了别科?]
陆离铮估摸着是在买东西,回得不算太快,“不算吧,我只是跟随本能选了物理而已,过来开门。”
钟浅夕扔开手机小跑着到门口,顺了顺发尾才拉开防盗门。
全身镜放在卧室,否则她当意识到自己头顶的发圈是只粉白猫耳的。
门被打开,大包小包姿态散漫的陆离铮正对上只全身奶白的……小猫咪?
他动作明显的迟滞了三秒,才挑眉意味不明地笑笑,“喵?”
钟浅夕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喵星语叫懵了,怔怔跟着回,“喵喵喵?”
“噗。”陆离铮没忍住笑出声,“你怎么回事,那么容易被带跑的。”
钟浅夕气鼓鼓地瞪他,“到底谁先喵的啊,我这不是怕你尴尬配合下?”
“好好好,你都是为了我。”陆离铮抬手臂,把购物袋递到她面前,“东西有点儿多,你一袋一袋拿吧。”
他的目光极其收敛,不带窥视,恪守礼教的只落钟浅夕脸上。
接到左手的袋子时忽有抹红褐色撞进眼底,两人证交接,皆是一愣。
“大概是买东西时候蹭到了什么。”陆离铮顺手又摸出张湿巾,可随着他的擦拭,手背的红褐色斑点越来越多。
陆离铮垂眸仔细观察手背和染上斑块的湿巾,红褐色顺着细密的肌理散开,找不到缘由。
钟浅夕把东西往玄关堆叠完,蹙眉扯他的袖子,硬生生将手拽到自己眼前,翻来覆去的查看,紧张问,“你有感觉到哪儿疼了吗?”
“没有。”陆离铮摇头。
介于他左手腕还贴着只创可贴,钟浅夕对他嘴里的“不疼”深感怀疑,固执讲,“你先进来洗个手,我再观察下。”
她退了半步,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着地板袜,躬身翻了翻鞋柜,在最里层掏出待客用的一次性拖鞋,强硬道,“你进来。”
“……”陆离铮盯着她头顶因动作摆动的猫耳乐了,钟浅夕这气势,就真有点儿正牌女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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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仄的洗手间挤不进两个人,钟浅夕双手环抱站门口“监督”陆离铮洗手。
盥洗台面堆满了消毒洗手液、香皂、以及75度酒精喷雾。
流水顺着分明骨节冲刷流淌而过,红褐斑点逐渐变黄,但数量和体积不增不减。
钟浅夕克制着自己百度搜索立见绝症的心态,焦虑不已。
“你家有维生素c吗?”陆离铮端详半晌,又擎着嗅了半天问。
地板袜踏地消音,无声无息,钟浅夕捧着药箱翻到瓶药店最朴素的维生素c,递进去给他。
陆离铮捏着只粉红色水杯,懒声问,“借我用用?”
“你用。”钟浅夕不假思索。
他倒了两片维生素c进杯底,接着把水调到最热的那档,只接了个底,端杯晃过几下融掉,用指腹蘸着往最大的色块处涂抹。
奇迹在瞬息间发声,色块被推着退避消失不见。
钟浅夕终于呼出那口郁结的气,听陆离铮无奈说,“我顺手扶了个拎小金鱼塑料袋的男孩子,早该意识到这是高锰酸钾粉末了,咱们俩化学老师知道可能都提到杀人了。”
关心则乱,又当如何?
浴霸的暖光灯明亮柔和,笼着四目相对,浅笑自嘲的两人。
“要涂个护手霜吗?”钟浅夕捂着半张脸收笑,清嗓子正色问。
陆离铮用纸巾擦着指尖的水珠,似笑非笑地反问,“浅浅帮我涂吗?”
“喵?”她退开半步,撒娇学猫猫头。
陆离铮低笑没再多揶揄调笑,跟着她往客厅去,教养好得惊人,丝毫没左顾右盼。
大剌剌地落座,才彻底看清了这房子的布局,很小,可处处整洁有序,花瓶中卡布奇诺玫瑰渐变裸粉色,丝绒质感,温柔得难以形容。
之前他凭栏凝视许久不见人影的阳台,改造成了开放式厨房。
女孩子卧室门大开着,光线不错,延到了外面的地板。
“乳木果、樱桃、柠檬、山茶花、西柚和大白兔奶糖口味的,你喜欢哪个?”钟浅夕顺着光闪出来,把满满一大盒护手霜放到茶几上。
陆离铮后仰,“浅浅替我选个好闻的就行。”
“那还是西柚吧。”钟浅夕取出管淡粉外表的,“伸手。”
陆离铮配合的抬起手背,冰凉的膏体覆过来,钟浅夕慷慨地挤出长长一段,他恣意随性的涂匀,气味清新浅淡。
女孩子忙前忙后的端水又切水果,陆离铮哭笑不得的拍着旁边的沙发喊她,“你坐会儿吧小组宗,求你了。”
小祖宗咬皮筋挽头发,一拍脑袋,“唉家里还有冰淇淋,你要吃吗?我自己做的,薄荷也是我自己种的呢,在哪儿,现在秃了。”
她指窗台的“光杆司令”,细碎的光揉进灵动狐狸眼中,那双潋滟的眸底只照彻他一个人,陆离铮有片刻的心跳急速,他向来学不会收敛,就那么目光灼灼的盯着。
钟浅夕脚尖在地板画圈,眨眨眼跑开,再回来时塞了他碗嫩绿色的冰淇淋球。
盛情难却,陆离铮到底捧着薄荷巧克力味的冰淇淋,翘着二郎腿葛优瘫往嘴里送。
斜阳透窗挥洒,钟浅夕小口咬陆离铮买的果切拼盘,应季的哈密瓜甜得齁人。
“我还以为显眼点儿的地方会挂奖状奖杯之流的东西呢。”陆离铮慢条斯理地用后槽牙磨着巧克力碎说。
绝大部分家长都有这种通病,把孩子们斩获的优秀成绩挂墙表彰,无形中给到了不少压力。
“没有。”钟浅夕含混答,“我父母不想给我那么大的压力,甚至没有要求过我考第一,他们希望我平安快乐就好。”
陆离铮垂眼把水晶碗刮得干干净净,感慨万千,“真好啊。”
钟浅夕粲然,换了根叉子喂陆离铮哈密瓜,笑答,“我也觉得真好啊。”
人这种生物就特别奇怪,高峰后迈进低谷,又能被低谷里遇到的事情烘得周身温暖,哪怕这辈子都无法再企及曾有的巅峰,亦不觉有什么,陆离铮的出现更让她觉得,再拖紧彼此走绝地雪霜也无所谓。
陆芷萝在家,陆离铮的时间不全是他自己的,捏着猫咪耳朵带笑扯了扯,便起身告辞。
钟浅夕送他到门口,扶着门把手探出脑袋喊住人,清悦甜美,“陆离铮。”
陆离铮回眸,夕阳余韵顺着楼道的圆窗,照得一脸绮丽,记忆深处恍惚有过这幕,可一时之间如何都想不起。
“巷口左拐有家很好吃的港式双皮奶,你可以打包一份给小芷尝尝。”钟浅夕介绍说,“我发店的定位给你。”
陆离铮喉结滚动,“你怎么知道小芷喜欢吃双皮奶?”
钟浅夕四两拨千斤,“女孩都喜欢吃甜食吧?”
“倒也是。”陆离铮没深究,眉目宁定的看着她,“还有事吗?”
钟浅夕凝眸,“谢谢。”
陆离铮转身就走,“这个就不必提了。”
风水流转,这次换了钟浅夕托腮在厨房窗台目送陆离铮离开,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没回头,挥了挥手。
****
陆离铮走上次钟浅夕带他穿过的青石板路,屋檐忽有只雪白的猫咪跳下来,翻滚着直接躺平了。
“……”他蹲下,在小巷里和漂亮猫咪四目相对,该是谁家养的溜出来玩,漂亮且干净,眼睛和黑曜石似得圆润透亮。
晃动的尾巴划过指间,柔软的跟某只小祖宗相差无几。
陆离铮拍下这只碰瓷的白猫,发给钟浅夕。
Llz:[我被碰瓷了,这猫咪还挺像你的。]
钟浅夕秒回。
(づωど)浅:[我才不像猫,它碰瓷过就会跑掉,我只会反复过来碰瓷。]
Llz:[那浅浅可要抓紧碰个大点儿的。]
作者有话说:
小陆:速来碰瓷我
所以第二章小陆碰瓷,笑死。
[1]资料
文中关于车型描述来自于资料。
第40章 、烟霞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秋高气爽, 万里无云。
钟浅夕蔫头搭脑,像是霜降的茄子,软趴趴的挂在寻旎肩头, 手在虚空摸索两下,被季舒白抓到。
“你清醒点儿啊浅浅, 只是补测个体测,最难不过八百米而已, 你五千米可跑了全校第一呢。”季舒白给她往手腕上箍运动护腕,叮嘱道, “这次别再摔倒了哦。”
钟浅夕感觉自己更难受了, 别的体育健将越挫越勇, 再接再厉,可她只想赢那一次,剩下的时候对跑步这种运动都敬而远之。
上星期来月经的原因没有参加统一的体测考试, 现在是补测,就小猫三两只, 跑道都站不满。
大家一起跑圈,不行还能被拽一下, 与单打独斗差别巨大。
钟浅夕哭丧问, “我现在如果崴了脚的话, 是不是今年的体测就记满分?”
“呸呸呸, 快给我呸掉。”寻旎激动地跳起来呸,反应不及的钟浅夕脑袋没了支撑差点儿栽过去。
她又赶紧坐回去扶回自己肩膀,蹙眉批评道, “我劝你闭嘴, 你这天天到晚毒奶第一名的, 谁能扛得住啊。”
钟浅夕没正经地撒娇回, “我能扛得住啊。”
“滚哦。”季舒白抓着她的手腕给揉了好几下,“起来热身了,体育老师已经带着你的生死簿站在起点等你了。”
寻旎把身上的小树袋熊扒拉下来,微笑宽慰讲,“起始亦是终,四圈而已,撒撒水啦。”
钟浅夕生无可恋地跳下观众台压腿,边倾身边吐槽,“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呢?上次你们俩体测时候,我是不是拿着西瓜在旁边等的?”
“是啊是啊。”季舒白冷漠脸,“我们痛苦跑圈,你坐在旁边吃西瓜,这种大缺大德,没齿难忘啊,所以我跟旎旎商量好了,等下你跑五十米那会儿,我们就去小卖铺买雪糕,从你开始仰卧起坐到八百米,吃到结束,仗义吧?”
钟浅夕凝噎了。
不是不报,日子未到。
之前五千米跑得过分伤神,以至于她对跑步犹为打怵。
特地把仰卧起坐、跳远这类小项目的分数拿满,不必再依靠八百米拿分。
补测的时间定在了周五下午,原本就不少班级在这时段上课,又加上中国特色薛定谔式“这节体育老师不在,我来帮他上”,上来上去一就在周五下午学生们即将放飞自我前补一节放松。
操场上的班级不少,几个篮球场都占满了。
陆离铮慢悠悠地晃进操场时钟浅夕已经开跑了,速度压得匀称,补测大部队压她小半圈。
摆动的纤细手臂白得反光,速干运动短袖轻薄,被风顺着贴紧腰直,勾勒出少女曼妙窈窕线条,胸线与腰线凹凸有致。
校服裤管宽松,时不时的露出段伶仃脚踝。
摆烂的心态过于明显,匀速跑没多久就开始步行歇会儿,呼吸带着胸腔轻微起伏,还有闲空和在内圈吃雪糕的朋友们搭话唠句嗑。
日光柔和地为她蒙上层薄薄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