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三人一狗越过跨越过大半个沐城,钟浅夕离开前明显感知到陆芷萝有什么话想和自己讲,她坐副驾垂眼,果然看到原本空白的聊天框里多出条消息。
(づωど) ?:[那个……我不知道哥哥有没有和姐姐讲过,我第一次在附中校门口看到姐姐,是有认错人的,认成了一个我以前很喜欢的姐姐,我要为此道歉。]
钟浅夕微不可察地叹出口气,回她:[他没有说过。]
(づωど) ?:[哥哥当时就纠正了我说不是,他告诉了我姐姐的名字,说姐姐不像任何人。]
钟浅夕睫毛轻颤:[然后?]
(づωど) ?:[然后我就被送回帝都了,中秋有接到姐姐的电话,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确错得好离谱,你和她完全不是一种人,一直想如果能见面的话,就当面对你道歉。]
钟浅夕弄不明白现在的自己与代替了她的闻越蕴究竟有什么样的差别,才能让陆芷萝仅凭语音就判断完毕。
觉得诱导一个小朋友来得到信息的行为下作不齿,可又难以控制好奇心。
天人交战后决定不问了,陆芷萝始终“显示正在输入中……”
她着实聪颖敏锐的过分。
(づωど) ?:[我哥之前心情不太好,很少回沐城,也没有再接到姐姐的视频,我猜可能是因为闻姐姐,闻姐姐是小时候跟我们一起长大的女孩子……但我哥的确不会把浅姐姐当作任何人,他们上次见面是前年二月。]
八减二还剩下六,还有六年,那六年呢?
钟浅夕到底没有问半个字,她在陆芷萝开口前就原谅了陆离铮。
前盐巷的夜风呼啸,钟浅夕把陆芷萝的围巾帽子严严实实的挡好,揣她的手到自己兜里捂着。
陆离铮走在最前,人挡了大半的风,白漆夜色下泛着幽幽荧光。
“我有悄悄话和姐姐讲。”陆芷萝推着陆离铮出门,反手“砰”的合起。
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女孩子才扯下掩面的围巾,水润的杏眼圆睁,仰头看着钟浅夕肃然讲,“我印象里我哥上次和闻姐姐一起出游还是八年前,前年二月闻姐姐和我哥表白,他回绝了,就是这样。”
钟浅夕怔然听着陆芷萝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她明白自己应该违背主观情绪,表露出来对这些不感兴趣,毫不在意。
但做不到。
面前这个小女孩是她看着长大,如今正在为了她的情绪揣摩并买单。
进门带入的寒意散尽,屋内温暖如春。
钟浅夕低头很轻的抱住了陆芷萝,温和讲,“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w=妹妹其实是知道的【。
谢谢小宝贝儿们的营养液!在外面,明天一起发感谢名单。
第48章 、烟霞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寒假卷子厚得人神共愤, 钟浅夕的常去目的地多了个陆离铮家,频率与去光明福利院基本持平。
陆离铮总会提前问她有空没有,有的话会问她要定位, 然后开车过来接。
多数时候在家里,安静的冬日午后, 拼拼图、搭积木、看电影,或者是真的辅导作业, 陆芷萝很聪明,一点就透。
不想待在家里的时候会出门带她各处转转, 有时是海洋生物化石博物馆, 抹香鲸的骨架庞大而震撼;有时开车很远去寻觅人烟罕至的野海滩, 破碎的浮冰绵延到海水深处,壮丽无比。
陪着探了许多家店,钟浅夕带着无线耳机跳健身操, 和陆离铮抱怨,“都怪你!我都胖了三斤了!”
陆离铮嗤笑着接稳锅,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往你嘴边喂, 我认错好吧, 但坚决不改。”
钟浅夕娇嗔, “你再说!”
陆离铮笑到咳嗽, “那我现在去找你,让你打我?然后带你吃宵夜?”
“你走!我不吃!”钟浅夕气呼呼地讲。
“可我在你家楼下了啊,真不吃吗?”陆离铮语调漫不经意, “你从厨房的窗口往下看。”
原本该昏暗无光的平台上有一束光线, 如同利箭, 直挺挺地戳进钟浅夕心间。
她顶着两天没洗的头不修边幅的下楼去迎他, 报复的踮脚把他的发也揉乱。
在一起去吃口宵夜,俨然一副热恋小情侣模样。
某次拍摄个宠物主题,借来的萨摩耶犬来的路上晕车应激,眼看就要黄摊,白赔一天灯光和教堂租借费用,钟浅夕想起陆离铮家的金毛宝宝,打语音他能不能借个狗拍照。
陆离铮淡笑说,“你跟我提什么借啊?应该直接点儿,让我给你送过去就行。”
今天不在她常拍摄的景棚,听见陆离铮说到了,她连忙提裙出去迎。
身上这套是花嫁,大裙撑层层叠叠的蕾丝纱布与蝴蝶结元素点缀,华丽至极,冷风扬起长摆头纱,才顿觉出来的太急,忘了加外套。
陆离铮搂着汪崽对上少女清亮的眸子,快步流星的上前虚揽着人把她往室内带。
确认不会冷到才恢复了平素的懒散,混不吝地勾唇笑着问,“浅浅穿成这样是要嫁给我吗?”
“那也要你敢娶啊。”钟浅夕对这种暧昧逗弄习以为常,全盘接下调戏回去。
陆离铮挑眉,挑着她头纱一角,放放紧紧的玩着讲,“浅浅还有一年零三个月满二十岁,敢嫁我就敢娶呗。”
钟浅夕噎了下,她当时填写新身份的生日,随口就写了陆离铮同月同日。
明明还差一年零九个月才能到领证年龄啊。
连璐夸完汪崽长得好看喊她去拍摄,根据要求变换着姿态和笑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怎么就直接算起还有多久能和他领证了啊?完全被带偏了……
更见鬼的是她去后台换了个妆发出来,连璐已经在跟陆离铮谈她跟拍婚纱照的价码了,都说到大家都是朋友,给你打骨折,包路费食宿就行了。
****
年前诸事忙碌,豪门更是走动频繁,陆离铮拖到不能再拖,才带着陆芷萝回帝都。
那天钟浅夕没去送兄妹俩,而是睡了个懒觉到自然醒。
走时候就不送了,来时候一定去接。
钟明和明柳夫妻俩赶在大年二十九回到沐城,开始为期小两个月的休渔期。
白天大家聚在光明福利院包饺子,晚上才回到自己家,伴着不太好看的春晚声煮海鲜火锅。
雾气袅袅,食材丰盛。
钟浅夕眉飞色舞地讲着这大半年来发生过的趣事,避不开的提到许多次陆离铮和陆芷萝。
钟明喝了点儿酒,红着脸撑腮安静的聆听,明柳则拿了只碗给她一针一针的挑香波螺。
茶几堆着张存入不少钱的粉红色储蓄卡,那是他们给钟浅夕的压岁钱。
大家面颊都带着温柔的笑意,过去整年的忙碌辛苦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只剩下幸福与满足。
“新年快乐浅浅。”陆芷萝穿红色小旗袍,甜声祝。
然后就被他哥的视频挤断。
“我喜欢你。”钟浅夕轻声讲,她的话被庆祝新年的祝福完全改过去,于是肆意地说下去,“哥哥姐姐们万事胜意。”
明柳敲门喊她来看压轴的小品,钟浅夕才依依不舍地挂断。
****
钟家夫妻俩少有休憩的时候,所以钟浅夕刻意减少了拍摄工作,陪在身边。
商量后三口人在年初五飞去沪城看奶奶,老人精神矍铄,还拉着钟浅夕问自己新烫的头发好不好看。
钟浅夕徒手剥着只柚子肯定答,“特别特别好看。”
23:58
陆离铮的视频准时挂进来。
他着黑金衬衫,翘着二郎腿慵懒窝在张沙发里,指间猩红明灭,背景音嘈杂,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动。
“我在跟朋友们跨年。”陆离铮切到前置摄像头解释道,
钟浅夕凝眸,精准的认出哪些记忆里的身影,窈窈和哥哥相拥,应长乐也难得是带着笑的。
他很快切回自己,语气强势,“好了,不许看他们,看我就好。”
“好好好,看你。”钟浅夕盘腿坐床边,弯眼角哄他。
耳畔有烟花炸裂的声响,很快视频又被切走了,是直接对向窗外。
五光十色的流星点亮夜幕,零点的钟声悠长。
帝都的焰火璀璨盛大,多年未见,今朝重现。
她推奶奶去花园晒太阳,走到支盛放的腊梅边,奶奶喊她停下,四下环顾,偷偷地从毛毯下摸出个厚重的信封直往她手里塞。
钟浅夕平时自己赚钱,一摸就知道得是一万块打底。
“我钱够花奶奶。”她弯腰双手想送回去。
奶奶撅起嘴,“你拿着,要是你爸妈不让你跟那个后生早恋,你们俩就私奔。”
“……”钟浅夕收声,不再推托。
其实钟明和明柳相当开明,她也有自信恋爱不会影响到成绩,再退几步讲,陆离铮不缺钱,私奔的话也不缺。
可她什么都没能说出口,接下老人家这份沉重的心意,认真答,“好,我会跟他好好在一起的。”
沪城的冬天没有北方那么冷,草皮还是青的,老人抬头望向天空,目光浑浊。
钟浅夕在旁候着,猜测奶奶大概想起了她的母亲,那位所托非人私奔失败,最后抑郁而终的富家千金。
这钱拿得烫手,她试图还给奶奶的亲生儿子和儿媳,可他们都摇头讲,“这是老人家退休金抠出来的,她的心意,我们不能拿。”
试着转了一大圈,厚重的红信封还是被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入夜她和陆离铮说起这件事来,陆离铮最先抓住的重点是,“奶奶的肝癌现在什么情况,我有位表叔是这方面大拿。”
钟浅夕回他,“不用了,老人家到这个岁数,保守治疗开开心心就挺好的,她和疗养病房的护士们都熟了,换地方也难受。”
陆离铮沉默很久很久才讲,“是我僭越,但我还是想问,不再努力下吗?万一有奇迹呢?”
“我喜欢的你的僭越。”钟浅夕不为在治疗方案的意见相左上生气,她严肃的解释了原因,“奶奶查出时候是早期,现在在沪城治疗得当,基本上控制住了扩散,这年纪的老人家总是心思很重,会为了子女们想很多事情。之前奶奶一度想出院回家,帮着做口热乎饭,是在大家的坚持下才……现在环境适宜、治疗费用也可以游刃有余的负担起来,保守治疗不经历痛苦,能多久就多久,笑着走剩下的路,我们和奶奶都不愿意赌一个劳心劳力的有可能了,这样就挺好的。”
陆离铮轻哼答,“你说的对,是我忽略了什么。”
他们很平静的掀了沉重的话题,钟浅夕笑着交代自己的行程,“我2月15号回沐城,你跟小芷什么时候回来呀?私奔是不可能了,请你跟小芷吃个饭吧,毕竟是奶奶的心意,总要花些在你身上的。”
****
那顿饭最后还是在君悦46层景观位吃的,和去年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菜单,时令菜品稍有删改。
天公作美,无雾无气。
全程宾主尽欢,风景如画。
心酸委屈都停在了过去,不需要再重提。
午后陪着陆芷萝去附近的海景游乐场游玩,三人坐在甜甜圈形状的旋转木马里,伴着悠扬音乐,一圈又一圈。
钟浅夕忽然在朋友圈里刷到份竞赛报送名单,这个时间点各大学科竞赛的国家冬令营都已宣告落幕,国奖已定。
她凝眸从顶端往下扫,看到应长乐的名字就停住了。
“怎么了?”陆离铮掀眼皮发现对坐的少女捧着手机笑靥如花。
钟浅夕往他身边挪,指尖停在屏幕上应长乐那里,似是而非的夸赞,“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应该是个特别可爱的女孩子,在为她高兴啊。”
陆离铮瞅着他表妹的名字叹了口气,“是很好听,有人帮她后改的,你如果知道她以前叫什么可能就不会夸了,应长乐也不可爱,冷艳脸美人而已。”
“认识啊?”钟浅夕明知故问地逗他。
陆离铮点头,“是很熟,人长这样。”
他解锁手机,打开曲楚的朋友圈,不用下拉,就是应长乐的新年九宫格,绛紫色小旗袍搭斗篷,潋滟桃花眼都盖不住神色淡然。
“这是她男朋友的朋友圈?”钟浅夕小心翼翼地发问,曲楚她认识的,她离开那会儿好像还跟应长乐全无交集。
“不是。”陆离铮思忖着回,“他们之间是个很长的故事,你可以理解为看不下去女孩子过得不开心,所以扛下许多压力接到自己身边照顾的故事,她以前叫应无欢,你喜欢的这名字是曲楚起的。”
钟浅夕粲然,“这样啊,真好呢。”
“是挺好,前路顺遂。”陆离铮转着打火机瞥她,戏谑道,“你又没考,穷开心个什么劲呢?”
“你不懂。”钟浅夕取下帽子,懒散地瘫在日光里,很轻得笑了一声。
很久之后陆离铮再次回忆起这一幕,才意识到钟浅夕的笑里究竟带了多少无奈。
昔日的玩伴旧友高歌猛进,而自己退了几万步,既为她开心,又再劝自己算了。
辛酸苦辣汇成同杯酒,倾怀尽饮,还要摔杯痛快淋漓的夸好酒。
****
高二开学后各个主科都自行让步给学业水平考试退出了条通路,被忽略良多的历史、政治和地理重新占据这群理科生的生活。
充分证明了从前对它爱答不理,现在让你高攀不起。
寻旎早自习都不迟到了,战战兢兢地听历史考试讲简要的大事记。
徐鸣灏戏称幸亏自己年代生的对,否则就他这个政治学习水平,秋后名单必然有他。
陆离铮开了新赛季,在沐城的时候不多,钟浅夕会整理好发下来的资料,再将自己的笔记影印,顺便朗诵些关键背诵点录给他闲暇时拿来听——就像他小时候给自己录英语名著一样。
他们各有各的忙碌,在彼此擅长的领域里风生水起。
每天固定的微信联系,有空了会语音和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