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霞——巧克力流心团
时间:2022-08-15 07:26:30

  他不是没质疑过闻越蕴为什么走得那样突然,连告别的话都不肯留下,陆芷萝因为见不到姐姐哭闹,但全无用处。
  可那时候太小了,高门深宅的恩怨非小孩子们可以过问的。
  陆离铮是有过失落惘然和不习惯,却必须照常的往下过日子。
  在家中出事前,他的少年时代明亮狂妄,真正的不可一世锋芒毕露。
  同二三好友出入竞赛教室和赛车场馆,清早北海踏潮头,深夜山顶观明星。
  回绝每份表白时的话术都统一为“我有喜欢的人,青梅竹马十几年了,家世相当、父辈交好,这辈子就是她了,不考虑别人”。
  那时陆离铮已经许久没见过闻越蕴,单纯拿她挡桃花而已,时间久了幼年时代的喜欢变的模糊不清,只记得经历过的种种,压藏在自心底。
  就好像是挚友同行,分叉路口潇洒作别后,不问对方行至哪处,现下如何。
  原本陆离铮问不到,在陆芷萝出事之前,“闻越蕴”从来没有联系过他,
  陆芷萝被绑架后陆家动用了全部的力量,几乎快把整个帝都翻到底朝天,可因为所有的动态都被父亲哪位小三掌握,总快他们一步转移目标。
  搜救人员一次又一次的扑空,最后一次扑空后,陆离铮接到通电话,说看到陆芷萝被带进了隔壁夜店的地下室,才终于成功找到人。
  那是他和闻越蕴分别后的第五年,夜店的灯光昏沉,陆离铮抱着妹妹,无暇顾他,离开时被喊了声,匆忙抬头,竟也没能认出走廊尽头环臂站着的红发少女是“闻越蕴”。
  陆离铮才出夜店接到的就是母亲突发车祸病危的消息。
  血红的急救灯如尖刀,彻夜悬在头顶,最后贯穿身体,徒留满地血污。
  后来他鲜少回忆那段时间的事,感知被完全封闭。
  黑衣牵着妹妹穿过八宝山殡仪馆的长廊,对着每位宾客机械性的颔首。
  再见“闻越蕴”是在陆宅的饭桌上,大部分事尘埃落定,终于有人想起这位“恩人”。
  陆离铮疏离而客套的和她道谢,同样是这天,“闻越蕴”猝不及防地对他表白,被直言拒绝后,又很不小心的被门框搬倒,还把那张刻意来之的照片夹进了陆芷萝不常看的书里。
  再后来陆离铮毅然决然的从牛津退学、与父亲决裂、开始在家中陪着自闭症严重陆芷萝。
  也算不上陪,那时他进不了陆芷萝的房门,只能坐在门口发呆。
  人要是生活在乱麻中,是无暇去想风花雪月,更来不及考虑旁人感受的。
  陆离铮曾有过几次想死的经历,那阵子每个暴雨夜,他耳畔都会响起那些明明陌生至极,却因为带有血脉裙带关系人的质问。
  可他不能,他还有幼妹要照顾。
  心智成熟后明白“想追”与“喜欢”是何物,是自2015年夏,遇见钟浅夕伊始的。
  陆离铮说不清自己喜欢钟浅夕哪里,最初大抵见色起意,那双灵动的眼睛令他很难移开眼睛,然后是好奇心,想弄清楚这个女孩子身上的谜团。
  再后来就开始完全不讲道理了,好像她身上就没有自己不喜欢的地方,有种奇妙的吸引力,从前还能洒脱的付诸一笑,相处久了就再也放不下。
  他热衷于从那双漂亮的狐狸中找到自己,喜欢女孩子只看向他时的颦笑、软语唤他名字时的娇俏表情,一次次撞进去时候难耐的吟哦。
  到现在所有事明了,那种奇妙的吸引力根本不存在,是青梅竹马长达十年相处来的默契,他们最近的时候嵌入彼此躯体,挽手同走雪路到白首。
  就在钟浅夕准备坦言自己是闻越蕴的二十岁生日当天,一切退回到无可挽回的境地。
  就命运而言,果真休论公道。
  陆离铮收到“闻越蕴”短信后犹豫过很久,才决定去一趟。
  原因有三:
  一是他知道当年绑架案有许多细节不清不楚,可实在没有余力关注了,想弄清楚;二是舒悦窈演唱会听墙角,让他明白“闻越蕴”性情大变的原因,对她说过许多重话,想在生日前补一句,无论发生过什么,都不是你的错;三是他对自己很有自信心,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要说清楚,然后绝交,两不相干,钟浅夕总有天要和他回帝都的,社交圈内必须要接受她,一切都要早做打算,晚回沐城三小时也依然赶得上九点的约定。
  陆离铮为他的自负付出了代价,他大可以发消息告诉钟浅夕自己将去做点儿什么,但他不想骗钟浅夕,因为觉得每次提及“闻越蕴”她都不太开心,干脆没说。
  so club 是家坐落在东城区边缘的夜店,陆离铮走进去时灯火通明,吧台舞池都暴露在面前.
  “闻越蕴”红衣如火,在乐队表演的圆台上跳热舞,重金属鼓点背景音震耳欲聋,台下聚集了不少陌生的面孔,纷纷向他投来审视的目光。
  陆离铮皱眉,见状转身就想走,可进来的那扇门不知为何自外上了锁,他用力敲砸,始终无可奈何。
  “闻越蕴”跳下台子,好整以暇地扣着甲片对他笑,“省省力气,你出不去。”
  那间夜店用了考场专用那种信号屏蔽器,无法接收到任何网络信号,拨打不出电话,正门和逃生通道都被自外面上了锁,每扇窗外也都是防盗护栏。
  巨大的囚笼。
  陆离铮眼睁睁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独作困兽之斗。
  “闻越蕴”承诺他拍摄张合照后就放他走,那是他整个晚上唯一答应过的要求,可拍完后“闻越蕴”立马反了悔。
  她拿起把小刀在腕骨处比划,可怜兮兮地逼问,“陆离铮真的不能和我在一起吗?没有你的爱,我根本没有办法活下去,我性格不好都是因为哈里森,你是嫌弃我吗?”
  “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你的错,错得是加害者。”陆离铮神色冷淡地望着她,沉声游说,“命是你的,请自珍重。”
  “闻越蕴”坚持不过三分钟,扔开刀笑得癫狂,“你真狠心,算了,我不和你玩了。”
  也根本没有所谓真相,“闻越蕴”当时只不过恰好泡吧看到陆芷萝,她跟家里闹了不愉快,信用卡被停,只能做点儿好事,所以顺手打了个电话,而今只想陆离铮来陪自己过所谓的生日,要把他困到零点后。
  在“闻越蕴”的狐朋狗友们起哄架秧子的笑闹声里,而陆离铮暴躁的几乎砸了光整间夜店,笑声逐渐变成倒吸凉气的声音。
  指间打火机明暗,火烧光陆离铮所有理智。
  有人还在等他,他必须离开,不能再拖了。
  陆离铮扬起张长桌布,直接用打火机点燃,同时挥舞起那张桌布,酒瓶倾倒,火势在长桌开始蔓延扩散,众人在尖叫里躲开火源。
  “闻越蕴”惊恐地靠在墙角厉声喊,“你疯了?不要命了?”
  陆离铮回身,予以嘲讽的笑。
  除非他死,否则一定会去赴约。
  多数人都是乐子人,自是不陪疯批玩命的,门很快被从外面打开,陆离铮摔门上车。
  他已经错过了约定的时间,钟浅夕的手机再也打不通,他在忐忑不安里开往沐城。
  离沐城越近,雾气越浓,隔着车窗似是置身于谜团之间。
  光照进来的地方是谜底答案所在,血泪凝成的答案,通知他失去所爱。
  ****
  “醒醒,别他妈的发呆。”容磊又踹了陆离铮一脚,背着手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愁容满面的批评,“你没吃过猪肉是没见过猪跑吗?自己没进过火葬场,还没见过闻落行和易轻尘进过是吗?你还作?继续作。”
  今夜沐城的暴雨比昨夜更凶,不断的弹出红色暴雨预警信号。
  飞机停飞,高速封路。
  陆离铮睁着眼,痴痴然看暴雨天的夜空。
  容磊的骂声不止,“可真他妈有你的啊,你别告诉我苦衷不苦衷的破事,人家姑娘凭什么背负你的苦衷?她闻越蕴这十年间,哪一天不比你难捱啊。”
  陆离铮沉默着接受指责,没有反驳。
  那张沾着血污几乎模糊掉他整个人的照片被紧紧按在心口的位置,跟着心跳的频率剧烈起伏。
  雨声掩盖掉微弱的“啪嗒”声,水痕无端出现在地板上,晶莹折射着灯光。
  陆离铮扶着床架凄然起身,去杂物处找到拖把沾湿,喊容磊出屋。
  然后从门口开始,一点点地将踩脏的地拖干净。
  钟浅夕好洁,看到是会皱眉的。
  容磊倚着防盗门看他咬紧牙关蹭地,冷冷地评论道,“她不会回来了,今天不回,明天不回,后天也不会,人走后做的事情,都没有意义。”
  作者有话说:
  老婆在看月亮睡香香,小陆在哭着擦地还被嘲讽(
  (づωど)小陆真的不渣哦,渣男不配我女鹅的。
  虽然爽约必死无疑,可他的确不是因为对假千金有心思才爽约的,大家骂他的时候尽量别整的女鹅眼光不行的样子,(双手拜托
  ——饲养列表,非常感谢——
  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杳 7瓶;花花虹的NC实习生 3瓶;简言之 2瓶;
 
 
第61章 、烟霞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正午明媚的日光从窗帘底端的缝隙里攀爬进来, 在红木地板凝成道不规则的光带。
  公主床右侧的地板上有只倒仰的绵羊抱枕,再往上点儿是半截坠在地面,半截挂在床上的缎被。
  钟浅夕的睡裙卷到腰间, 细白的长腿夹着只半人大的北极熊抱枕脑袋埋在熊头里,呼吸匀称, 睡得酣甜。
  一夜无梦至……晌午?钟浅夕是饿醒的,她清醒过来总需要点儿时间, 睡眼惺忪的对着顶篷悬线复杂华丽的花纹看了良久,才想起这是在自己真正的家。
  天清气朗, 飘窗花瓶里的玫瑰向阳而绽, 昨夜的香薰蜡烛燃尽, 在承器里变成饼状的蜡片,收拾时才发觉底部是做了文章的,倒扣过来, 上面有凸起的四个隶书“今夜好眠”。
  钟浅夕托着烛饼发笑,扬手推开窗, 山风翠色涌进来,吹得人神清气爽。
  “闻越蕴。”她对着远山朗声喊自己的名字, 回音悠远, “闻越蕴。”
  钟浅夕喊道第三声“闻越蕴”时, 已然打心底习惯了这个曾用名。
  这些年来高床软枕居过, 漂泊无定的船舱待过,砥砺打磨出强大的适应力。
  闻家不需要她适应,她原本就属于这里, 所有人都记得她, 唯一的改变是她现在也不根本怎么吃醋了。
  钟浅夕打着哈欠下楼, 陈叔笑呵呵地招手问, “小姐好,现在吃饭吗?今天的早餐是粤式的,钱师傅来了,有您最喜欢的蟹黄小笼包和虾饺,虾饺里加了脆笋,舒小姐在厨房给您做豆豉凤爪。”
  “啊。”钟浅夕轻呼,趿着拖鞋“哒哒哒”的冲向厨房。
  舒悦窈正带着粉蓝相间的花边围裙切青红椒块,钟浅夕凑过去抱她的腰,软软糯糯的喊,“姐姐姐姐。”
  “起来起来。”舒悦窈被闹的动弹不得,笑着催她,“快回去等开饭,传统是回家第一天不能自己开火,不知道啊?”
  钟浅夕粲然,梨涡浅淡,“帝都哪有这种规矩啊。”
  舒悦窈手肘戳她肩膀,“规矩我新定的,不可以吗?十分钟后开饭,给我乖乖坐椅子上等着吃。”
  “好的哦。”钟浅夕被赶出厨房,又不想真坐着等,闲庭信步地晃到大门口,室外日光正盛,满园花草争奇斗妍。
  她顺手在玄关边一捞,正捞到只帽檐加大的明黄色遮阳帽,扣好换鞋踏进阳光里,倏然反应过来什么,回眸去望玄关。
  不喜欢晒这件事钟浅夕从小到大都没改过,家里玄关处的柜子做了一高一矮两个,矮点儿的是方便孩子们置物。
  她刚刚就是下意识的肌肉动作去捞,捞得还是符合自己身高的那边,然后就拿到了。
  世上有些爱意是不需要诉之于口的,它暗自隐在每个细节中。
  初秋果实成熟,年幼时埋下的无花果苗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小树,每个无花果表皮都套了只白色的网状保护套,沉甸甸地压弯枝头。
  钟浅夕揪了只下来,祛除外套,果实表皮青绿,掰开来内里冒蜜,一口甜得齁人,是陆芷萝会喜欢的甜度。
  弯腰把吃剩的果皮扔到树根处,她举起手机拍照,点来与陆芷萝的微信对话框。
  她们俩的对话还停留在昨晚,平和的互相问候晚安。
  陆离铮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后会进行求助场外的人,是标准的孤狼,更不会去利用陆芷萝来联系她。
  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底线在哪里,不能碰。
  情爱是双方的事情,与他人无由,一码归一码。
  钟浅夕改了微信昵称的最后一个字才去敲陆芷萝。
  (づωど)蕴:[图片]
  (づωど)蕴:[我家的无花果都熟了,小芷什么时候有空,带汪崽来家里吃呀。]
  陆芷萝的昵称变成“正在输入中……”很久,最终发过来的却是条语音消息。
  (づωど)芷:“蕴姐姐,我今天就有空,带汪崽去找你可以吗?”
  音色很轻,如旧的甜美,聪颖到根本不需要一个解释,就知现状。
  她柔声回语音,“可以呀,那我去接你?”
  陆芷萝讲,“不用,家里司机会送我,闻家景山的别墅对吧?”
  ****
  “按照我国《民法典》规定,养子女成年后,由于某种原因导致与养父母之间关系恶化,无法共同生活,养父母或养子女任何一方都可以要求解除收养关系,闻越缊的领养人为卢女士,您单方面即可解除收养关系……”
  卢欣怡和闻达从律师哪儿回来,正撞上花园石亭里开餐早午饭。
  舒悦窈在跟闻落行闹掰后就极少再来闻宅了,但闻家夫妻俩始终拿她当亲女儿看,今天赶上两个女儿都在,不胜欣喜,加入了她们的粤菜点心局。
  管家和陈书用餐车推着蒸笼点食到花园,小笼垒叠,开盖才知道内里是什么,多了几分惊喜。
  钟浅夕率先开了最顶笼的,虾饺晶莹剔透,胖嘟嘟的,三只挤满蒸笼,边缘发烫,她放到桌面就用指腹去捏耳后降温。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