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啊,世子妃你也说给我听听。”
萧璟和脸皮都厚到如此地步了,宁嘉安也不矫情,兴致勃勃地开始讲最新的八卦,“是这样啊,之前不是好多闺秀想嫁秦公子嘛,想的抓心挠肺的,可是你这事一出,人家都不敢了,说是现在嫁给秦公子,不仅得对付小心眼的婆婆,偏心眼的公公,永远无法打败的初恋,还得对付一旁虎视眈眈的萧世子,一想到要跟萧世子做情敌,争男人,他们就觉得,算了吧,秦公子跟萧世子也挺登对儿的,不如成人之美吧。”
宁嘉安简直要笑出泪花,深觉萧璟和威名在外,闺秀们脑子也清楚,可转眼一看,坐在床上那位的脸色黑得跟锅底灰一样,忙站直身子,拿帕子按一按唇角,“其实也没那么好笑,都是我笑点低。”
萧璟和咬牙切齿,“你笑点是够低的。”
就在这时,五张小跑过来禀事,“世子,禁卫军郑统领家的五公子送来帖子,说三日后想来拜访。”
禁卫军郑天和?没跟他家接触过啊……萧璟和一时想的远了,他家这么敏感的身份,从来不敢跟禁卫军有所接触的,怎么这会儿人家要来拜访他?五公子?哪个五公子,不认识啊,来找他干嘛?
萧璟和想了半天,问五张,“知不知道他过来干嘛?”
五张沉默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您不知道郑五公子啊?”
“我要知道,我还问你干嘛!我看你倒是越发出息了!”
五张觉得自己都快难死了,悄悄抬起头看他家世子一眼,又垂下来,“小的也不太了解郑五公子,只是听说,听说郑五公子身边有好多小厮,一个个都长得眉目如画的……”
“滚!”
五张立马滚了,宁嘉安也起身,“我突然想起来炉子上还炖着汤呢,马上该烧干了,我得赶紧去看看”,也一阵风似的跑了。
萧璟和皱眉,这他妈的一个个都什么人啊!
于是萧璟和在伤了姑娘们的心之后,却把少男们的心都勾起来了……
……
萧璟和最近气不顺儿,宁嘉安在一边时还好些,于是这满院子的下人们都把世子妃当姑奶奶供着,这天早上五张又屁颠颠的跑来了,“世子,世子妃,宁公子来了,想见见世子您。”
宁嘉安一听到她哥来,忙交代道,“我哥肯定是为了我的事来的,他要是说什么不太好听的话,你不许发火啊。”
萧璟和无所谓,“知道了。”
宁润一进来,直接跟他妹说,“你避一避,我跟世子说点事。”
“这有什么事还得避着我说啊”,宁嘉安有点儿不安,她哥这脸色可不太好啊。
“男人间的事,你听着不好,出去吧。”
萧璟和也道,“先出去吧,放心。”
宁嘉安就算不放心也得出去了,走之前还小声说一句,“不要吵架啊。”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萧璟和先说的话,“还未恭喜大舅兄得拜高师,心想事成。”
宁润抱拳,“此事还多亏世子在中间帮忙,在下感激不已,只是,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大舅兄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萧璟和靠在床上,鹰视狼顾,如龙似虎,气势丝毫不弱,而宁润一个书生,身材有些单薄,却如冲天翠竹,不卑不亢,“兴师问罪谈不上,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跟嘉安和离,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可以。”
右拳猛的握紧,萧璟和一张脸坚硬如铁,目光更如出窍利剑,“大舅兄是相信了外面的流言了吗?”
宁润自行坐下,神情自若,“对于外面的流言,我持怀疑态度,毕竟这种风月之谈,最是容易以讹传讹,但经三人嘴,传出来的都与真相相去甚远,但不妨我从此事中了解一些东西。”
宁润完全是以理智来分析这件事的,“对于外面的流言,只有两种结果,第一,世子你真的有龙阳之好,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毕竟你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个人选择不同而已,可是这对于嘉安就很重要了,一个姑娘家,一生所求不过夫妻恩爱,子女安康,但你既然不喜欢她,她在这府上纵有荣华富贵,也没什么意趣,不如及时抽身,各自安好;第二,若世子你没有龙阳之好,可今时今地你认下了这种名声,这背后也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难以言说的目的,这种事情,不是嘉安可以承担的,她是一个简单的人,入不了世子你的棋局。”
一声轻叹,“说实话,我并不愿意嘉安嫁到你们府上,这府上一片富贵显赫,可是富贵显赫后面,危机也如影随形,世子应该清楚。”
萧璟和不得不承认,宁润这番话说的都对,对到他无法反驳,他手掌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最后只有一句话,“我与嘉安是圣上赐婚,今生断无和离的可能。”
宁润垂下眼睫,看不清神色,萧璟和却似是能听到他心里的叹息一样,不过几瞬之间,宁润便站起身,却是行了一个大礼,“那就劳烦世子照顾好嘉安了,她自小没有娘亲的照顾,我也不能事事看顾,让她受了不少苦,如今不管世子如何,但我能看出你对她是不一样的,好好护着她,以后但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
萧璟和颔首,无比郑重道,“放心。”
……
宁嘉安回来的时候,宁润已经离开了,她还埋怨呢,“怎么不给我说一声就走啦?”
萧璟和问,“你在外面没有遇着吗?”
“没有啊,你们不是让我避一避嘛,我就避到花园子去了,刚刚才回来。”
萧璟和无语,“你可真实诚啊。”
“那可不”,宁嘉安装模作样地说道,“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叫我避一避,我能不听吗?”
萧璟和赶紧转过头掩住猝不及防的笑意,而后又转过来,眼里发着光,语气也温柔,“这两天事多,都忘了给季先生送礼的事了,我已准备好了,明天就让五张送去。”
宁嘉安感兴趣的很,“送的什么啊?”
“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在宁嘉安嘴张的能盛下一个鸭蛋的时候,萧璟和又促狭的补充一句,“赝品。”
“那应该也很贵重吧”,宁嘉安也是懂点门道的,“就算是赝品,能在王府珍藏,那也一定不是凡品,你真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替人做事能得到对方的认可,这滋味也太美妙了,萧璟和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那是,谁让我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呢。”
宁嘉安俏皮一笑,“那可不。”
落日时分的风从窗口袅袅拂来,挟着花香,吹乱一屋春景。
宁润来过之后的第二天,宁府也来人了,是李氏身边的葛妈妈,对着宁嘉安倒是恭敬,“家中老爷太太甚是想念大姑娘,特让我来接姑娘回家一聚。”
宁嘉安一点儿也不想回去,她哥不在家,家里都是一些她不想见的人,而且这个时候让她回去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可孝字当头,又不能不回,她在原地想了半天,去找萧璟和,“世子,咱们府上有没有那种一看就不好惹的人,给我两个呗,给我壮壮声势。”
萧璟和笑笑,“简单的很”,于是宁嘉安回娘家的时候,身后就跟了两个塔一样的妇人,往主子身后一站,宁家门房的腰弯得更狠了。
厅内,宁父、李氏和李氏的几个子女都在,宁父高坐上首,见着出嫁的女儿,没有半分寒暄,开门见山道,“南安王世子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伤风败俗,为礼不容,我宁家言情书网,百年传承,断不能与这种人结亲,可你与那人毕竟是圣上赐婚,不可和离,我想了想,还是你自请下堂吧,到时候在萧家的家庙度过余生,或者回我宁家家庙亦可,此方不坠我宁家家风,族人亦会感念你之气节。”
宁父话一出,李氏皱了皱眉,宁嘉婉和宁澜则是颇多思量,而宁嘉安直接愣住了,她知道这次回家不会是什么好事,可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样一番话,她的亲爹,竟然让她自行下堂,还要去家庙?
第16章
宁嘉安神情恍惚,心里更是觉得空空的,她没有争吵,只是轻声问道,“爹,你知道家庙里面是什么样的吗?你真的想让我去家庙?”
宁父依旧义正严辞,“我自是知道家庙里面什么样,我宁家家庙内,妇人纺线织布,诵经念佛,生活虽清苦些,品格却高贵,想当初我的姑母,你们的姑奶奶,未嫁时夫婿病死,为示贞洁,直接守了望门寡,一守就是一辈子,还得到了朝中钦赐的贞节牌坊,外面的人提起来,也要说一句我宁家家风清正,祖宗传统如此,我后辈自当发扬光大”,又放软了语气,“我知你是怕吃苦,只是你就是这个命,若还是顶着南安世子妃的名头招摇过市,外人必要觉得我宁家贪慕虚荣,不知礼节,这让族中人如何看待咱们家呢?好孩子,你就去吧,有时候名节就是比命重要,何况我只是让你去家庙,未让你以身殉节啊。”
以身殉节?原来去家庙还不是最糟糕的结局啊……
原来他们家的家风清正就是让女子去家庙或者去死!
宁嘉安生生憋回眼中的泪意,抬起头,怒视着她的亲生父亲,“我们宁家还家风清正?不见得吧,想当初我娘去世还未到一年,你就娶了新的太太,更神奇的是,太太进府不过八月就产下子嗣,对外说是受惊早产,实际上却是珠胎暗结吧!在妻子孝期内做下苟且之事,如今还好意思说什么仁义道德贞操礼节,这就是你的家风清正!你们怎么不去家庙啊!”
“啪”!宁父一个巴掌扇到宁嘉安右脸,他虽是个书生,此刻却用了十成十的力,直把宁嘉安打得一个趔趄。
“混账!不孝之女!早知道今日,当初生下你就该立刻溺了去!”
旁边的李氏被揭破当年之事,眼中恨意一闪而过,宁嘉婉却开始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大姐姐不想去家庙不去便是了,何必在这里诬陷爹娘的名声,这十几年来娘亲对你虽做不到事事照顾,但也衣食不缺,怎知你心中竟有这么大的恶念,你这话一出,让我娘如何立足?让我和二弟如何立足?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说着就泪如雨下。
李氏也适时地拿帕子按一按眼角。
宁父脸上怒色更深,宁嘉安却是什么都不怕了,她讥笑一声,“少在我这里演戏了,你这戏演了十几年,我早就看够了,爹你是不是还想打我,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想让我自请下堂是吧?不可能!我这辈子就算是死到南安王府了,也不会再回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更不会去什么家庙!想起来也是好笑,你们现在嫌弃王府丢你们的面子了,那当初借着王府的势把宁澜送到国子监的时候怎么不嫌弃了,还说什么家风清正,明明是见利忘义见风使舵,真让人作呕!”又看向宁澜,“二弟,你是有气节的人,赶紧从国子监退学吧,省的丢了咱们爹爹的脸!”
宁父又要出手打人,宁嘉安转身就走,身后的两个妈妈及时拦住宁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人息怒,这是我们南安王府的世子妃,可不是什么人想打就打的。”
宁父暴怒,却也不敢追上去,只得怒吼一句,“以后我们家没有你这个女儿!敢回来一步,打断你的腿。”
宁嘉安嗤笑:谁回来谁就是王八蛋!
宁嘉安跟她爹争吵的整个过程,没有流一滴眼泪,就算原来有些泪意,后来也都憋回去了,她是不会在那些贱人面前流泪的,可是回到木犀居,见到桌前静静坐着的萧璟和,这泪就再也憋不住了,一把抱住眼前的人,委屈地哭起来。
萧璟和自是看到了宁嘉安那肿胀的右脸,眼中寒光顿现,却没有立即发作,只是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着背,这人哭得太厉害,都打嗝了,细心地喂一些温水,然后继续充当人形抱枕,耐心体贴,最后怀里的人哭累了,萧璟和将她安置好,盖好被子,才慢慢移到院落。
门外小圆和那两个妈妈正站在院中等候差遣,见着世子出来了就要行礼,萧璟和摆手,示意到外面说,四白过来扶他,他也没让,他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走了。
等到了院外,萧璟和坐下,对小圆道,“说”,只一个字,小圆却无端害怕得很,直接跪下,讲了今天在宁家的事情,一字一句都没敢漏。
萧璟和始终静静地听着,脸上不辨喜怒,只是在小圆说完之后问了一句,“你们知道下人跟在主子身边都有什么用吗?”
这问话一出,小圆就吓得一抖,身后两位妈妈也赶紧跪了下来,萧璟和声线平稳,却带着凛意,“以后世子妃出门再受到一丝伤害,你们就不用回来了,我们府上不养无用之人,明白吗?”
这是要赶人走啊,可是身契还压在府里,其他地方也不敢要他们,出去就是送死!
三人都颤着声音说明白,萧璟和对四白道,“让她俩长点记性”,四白就带着那两位妈妈下去了,心里不由庆幸:幸亏今天不是他跟着去的……
小圆还跪在那里,膝下是凸起的鹅卵石,跪得人膝盖生疼,可她却一动不动,萧璟和望望天,声音随意,“你和世子妃从小一块长大,她看重你,我也不会罚你,只是主子看重下人,是主子的仁义,下人要是因此忘记了自己的本分,那这主仆缘分可就长不了。”
小圆怕的要死,大气都不敢喘,“这次是奴婢的错,奴婢记住了,以后但凡再让世子妃受一点伤,奴婢甘愿受罚。”
“记住你今日的话,去找云嬷嬷吧,让她好好教教你。”
“是”,小圆哆哆嗦嗦地退下了,萧璟和喊一下旁边的人,“五张?”
五张“砰”的一声就跪下来了,头抵着地面,心慌的不行,今天是他跟着世子妃去的宁家,可是他守在外院根本没进去,这也真怪不到他头上啊,真真是冤死了,萧璟和拿一片树叶在手里捻着,风淡云轻,“你说,像宁家这次的事情,该怎么处置呢?”
五张唾液急剧分泌,他想说话,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若宁家是个一般的人家,杀了流放了都不为过,可这是世子妃的娘家,世子看重世子妃,必要照顾世子妃的心情,况且这家族之间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处置宁家倒容易,连累了世子妃可怎么办啊?这中间的分寸可不就难把握了嘛……他想了半天,才慢慢说道,“处置倒容易,就是怕打老鼠伤了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