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宁嘉安猛得坐起,出了一头汗,左看右看,只有她一个人,幸好幸好……
以后晚上睡觉前可不能再乱想了,看这做的什么梦啊……好羞耻……
殿试放榜的那一日,秦凌飞宁润以及一干新科进士都等在文理居,这里离贡院最近,结果一出来就会有人过来报喜,好讨个喜钱,而宁嘉安萧璟月方悦,外加一个方恪,则等在另一侧的飞天楼三楼,这里位置高视野好,看下面看得一清二楚。
萧璟月问方恪,“你府上的人呢?”
方恪抬脸一指,“那儿呢。”
萧璟月抬头去看,贡院文理居和飞天楼刚好围成一个三面的口子,而没有围起来的那一边,已是站满了人,有看热闹的,也有各府的豪奴专门过来抢人的,一波又一波,一个个高大健壮虎视眈眈的,方府的人很好认,都穿着他家的衣服呢,萧璟月数来数去,才五个,在人群中真是少的可怜,问方恪,“够不够啊?”
方恪跟抽了脊梁骨似的依在窗前,吊儿郎当的,“我方府的人个个都厉害,以一敌十没有问题,放心。”
萧璟月又问自己嫂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抢秦公子。”
宁嘉安看她,“你还念着他啊?”
“没有,我就想着,我把他抢来,然后再告诉我他,‘你这个人我看不上,你走吧’,也气他一回。”
方恪感叹,“好想法,月妹妹你等着,马上看好时机我把他给你抢来。”
“砰”,一声锣响,贴榜的人来了,所有人都拭目以待,脖子伸了老长去看,多少年的寒窗苦读,就为的这一刻啊,就连宁润也是屏住呼吸手心冒汗,生怕听漏了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只有一瞬,也好像很久很久,终于有人跑了进来,声音都是颤的,是秦凌飞的小厮松烟,“公子,状元,状元啊!”
周围顿时都是恭喜之声,大家也不意外,人家秦凌飞就有这个才学,嫉妒也嫉妒不起来,就在这时,宁润的小厮启书跑起来了,宁润猛得站起,他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认,只目光灼灼地看向启书,然后他听到启书快要劈叉的声音,“公子,你中了榜眼,是榜眼啊!”
榜眼,第二名,比之前的名次更好!宁润一瞬间湿了眼眶……他终是,终是做到了!
飞天楼里,宁嘉安高兴地跟方悦抱在一起,她真是太开心了,她哥心愿达成,她比他更激动呢,之后的名次也一个一个揭晓出来,探花郎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方悦还说呢,“应该让宁哥哥当探花才是,探花探花,应该风流俊俏的人当呢。”
宁嘉安满脸笑意,“不当探花,我哥也风流俊俏着呢。”
方恪呕一声: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喜报报完之后,榜下捉婿这场重头戏也开始了,宁润还有点不好意思地走出去,想着也别捉了,怪不文雅的,他就跟着方府的人回去就行了,没想到一走到门口,就有一陌生青年问道,“可是宁润宁公子?”
宁润点点头,看眼前的人,银色长袍,黑色腰带,精壮干练,就是不太像方府的人啊,他想问一句,没想到那人见他点头之后,直接一句“得罪了”,就将他扛了起来,天旋地转之间,宁润有一个感觉:今天一定会过得很精彩……
飞天楼上,方悦看这一幕都呆了,指着方恪都快跳起来,“你的人呢?”
方恪也火大,“一群小兔崽子,乌龟爬一样的慢”,又自信的很,“不过你放心,其他人抢也是白抢,咱再给他抢回来。”
方恪此刻有多自信,之后就有多打脸,他的人和他一个臭德行,见着银袍少年了,还懒洋洋说呢,“兄弟,这是我们的人,赶紧放下,要不然我们下手可没轻重。”
银袍少年后面也带着四个年轻人,招呼一声,“你们上吧”,就站在一边,然后……方恪就看到他的人被对方几个人打得鼻青脸肿惨叫连连,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方悦要疯了,拉着方恪的衣服一顿狂摇,“这就是你的人?”
宁嘉安虽然也很为自己的哥哥担心,但是看到这一幕,实在是……想不笑都难,她肚子都笑疼了,哆哆嗦嗦地问,“方弟弟,接下来怎么办啊?”
方恪觉得自从生之后都没有受过此等奇耻大辱,直接从窗户跃下,借着栏杆柱子之力下到了地面,伸手一拦银袍少年,咬牙切齿,“敢动我的人,真是狗胆包天!”
银袍少年并不动手,还是对着后面一招呼,那几个人便齐出手对付方恪,方府的下人虽不行了,但还是战战兢兢地拦在银袍少年面前不让他走,银袍少年也不急,就站在那里看他们打。
方恪的武功的确不错,以一敌四不落下风,渐渐的还开始力压几人,终于,那几人败下阵来,方恪冷哼一声,走到银袍少年面前,“是你自己交人,还是我来抢?”
宁润觉得自己此时已经不被他们当个人了,就要说话,没想到没人性的大舅兄直接一手刀打到他颈后,整个人就晕过去了,方恪还说,“你把他放下,他跑不了,我们好好打一场。”
银袍少年果然将宁润放下,就要动手,后面却传来一道声音,“宋一,我来。”
一个十八九岁的男人走上前来,鸦羽般的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一张润玉般的脸庞,剑眉入鬓,俊眼神飞,整个人英姿飒爽,也穿了一身银色的袍子,却精致地绣着竹叶暗纹,一看就是刚刚那几人的主子,如果此时宁润醒着,他就会知道这人是谁——
宋杨。
方恪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他能感受到,眼前之人是个高手,脚步轻盈气息沉稳,带着磅礴之势,他开始兴奋起来: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高手了……
方恪与宋杨交手的那一刹那,此地就不再是文人士子的聚居之地,而变成了江湖,什么是江湖,那是弦断拔剑恣意放纵的地方,两人稍一挨身就缠斗起来,一个欺身而进快如闪电,一个且挡且战分毫不乱,行动间如惊鸿照影,虚实莫测难以分辨……
宁嘉安从来没想到能在现实生活中看到如此震撼的打斗场面,三个人排排趴在窗户边,眼都不敢眨,就怕错过了什么重要场面。
而那边方恪与宋杨已打了一个回合,分开之际,宋杨淡然的脸上也露出一份畅快,他问,“这位兄台腰间既带有软剑,不如也试一试?”
方恪便自腰间抽出长剑,还赞人家一句,“好眼力。”
宋杨也没打算空手对战,他喊一声“宋一”,转眼间一柄玄铁□□便飞到他的手中,他双手将枪一横,“开始吧。”
对于外人来说可能只是一瞬,但是对于两人而言,瞬息之间已过百招,宋杨□□到手,便如杀神再现,一招一式捷如流星,势若闪电,你完全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见一片光影晃动,天地失色,贡墙上新贴的榜单都在飒飒作响……终于,“砰”的一声,方恪被挑落在地,而宋杨手执□□肃肃而立,脸上不悲不喜,犹如天神降临……
方悦在气愤:我的宁哥哥竟然被别人抢走了!
宁嘉安在感慨:人太优秀了也不好啊。
萧璟月则是拉住自己嫂子的手,声音都发飘了,“嫂子,你之前不是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嘛,那时候我不太清楚,但我现在清楚了,我就喜欢这样的。”
第44章
方府内,方大人正在悠哉悠哉地喝着小酒,就等着自己儿子把女婿抢回来呢,结果等啊等,等啊等,没等到儿子女婿,倒是等到了一个两眼乌黑的小厮,还哭哭唧唧地说,“老爷,不好了,姑爷让别人抢走了!”
方大人一惊,“被谁抢走了?公子呢?”
“公子被人家打趴下了,现在正带人追去了。”
“好个小兔崽子,整天口口声声说自己天下无敌,竟然是个怂蛋!贡院那种地方都能有人把他打趴下,还把女婿弄丢了!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好吧,方大人忽悠宁润的时候是很慈和的,但是终究还是个暴脾气,此时直接点了二十个小子去找方恪,儿子可以先不管,女婿得抢回来!
宁润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红石榴缎面棉被,一个小姑娘坐在她身边玩着九连环,见到他醒了,还笑呢,“大哥哥,你醒了。”
宁润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摸了摸还疼着的后脖子,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此时房间里面‘喵“的一声,一只褐色猫跳到了小姑娘怀里,他脑中电光一闪,想起来了,却更是疑惑,“我怎么在这里?”
小姑娘歪歪头,“小舅舅说,要让你当我爹。”
……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无法理解。
这时,有珠帘声响起,宁润抬头望去,见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头发盘起,做妇人装扮,小女孩见了她,也是欢快地叫一声“娘”,这妇人牵了小女孩的手,对宁润笑道,“公子想必有很多疑惑,倒是可以到厅内,你的家人在那里等你。”
宁润忙起身,跟着妇人到了外面的待客厅,只见宋杨坐在主位,方恪正一脸怒气地坐在一边,神奇的是,萧璟和也在,身穿绛紫色团花纹缂丝长袍,脚踏黑色长靴,清淡的脸隐在雪白的毛领之后,不辨喜怒,倒是很能唬得住人。
宋杨对着宁润抱拳一礼,“宁大哥,好久不见。”
方恪跟被火点了一样,“你们竟然认识。”
宋杨冷哼,“自是认识,不认识我抢他干嘛!”
宁润只觉得一头雾水,问宋杨,“宋兄弟,可否为愚兄解惑。”
宋杨道,“刚刚那个是我姐姐,因成婚多年没有儿子,与夫家和离回了娘家,我欲为她再找一户人家,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刚好这次我上京参加武比,便将姐姐也带了来,那天偶遇宁大哥你,觉得你这人不错,就有了今天之事”,又对方恪说,“别多想,宁大哥并不知今日之事。”
方恪气闷,“如此说来,你也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只是宁润到底已与我妹妹有了婚约,怕是不能再娶你家姐姐。”
“已经有了婚约吗?”宋杨不解,“那你们还抢他干嘛?”
“仪式,你懂不懂,仪式!纵是有了婚约,也要抢一回,这就是个风俗!”
宋杨哼笑,“那你倒是把他抢回去啊,武力不行,只嘴上发飙有用吗?再说,你们只是有了婚约,又没有成婚,既有榜下捉婿这一说,那么,我抢来的就是我的。”
方恪就要暴起,宁润说话了,“宋兄弟,可否听愚兄一言。”
宋杨点头,“请说。”
“今日之事因我而起,虽然我现在在你这里,但是我与方家姑娘已有婚约,我必是不能负她,你家姐姐之事,我是万不能应的。”
宋杨还要再说,却有小姑娘跑出来拉着他手,“小舅舅,我娘有话要跟你说”,宋杨跟着进了内室,外室只余宁润萧璟和方恪三人。
方恪看宁润一眼,“说的话倒是还有点良心,就是太弱了,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人抢走了。”
宁润往椅子上一坐,嗤笑一声,“我是弱,也是从小未习过武,没法子,倒是你,自小良师名将教着,整天号称自己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难逢敌手,还说什么以一敌十,没想到随便遇到一个就被打趴下,跟你相比,我还是弱着吧!”
方恪一张脸腾的涨红,萧璟和又问一句,”大舅兄,你怎么晕过去了?“
宁润的视线凉飕飕地从方恪脸上飘过,慢悠悠道,“某些莫名其妙的人打不过别人,倒是会偷袭自己人,本来应该好好教训的,不过已有其他人帮我教训过了,就算了吧,也不好太斤斤计较的。”
萧璟和赞一句,“大舅兄好肚量。”
“也没办法,哦,对了,”宁润一指方恪,“世子,你可认识方公子?”
方恪恼羞成怒中又开始莫名其妙:莫不是那一下打得太重,把宁润这脑子打坏了,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萧璟和,还在这问……
结果萧璟和也开始变得奇怪了,他竟然一脸疑惑地回问道,“只知道是方大人家的公子,难道是有什么新身份?”
新身份?方恪眉头紧锁,而后突然悟了……放榜之前他对宁嘉安说过,“要是放榜那天我抢不回宁润,我就给你们当弟弟,随叫随到牵马坠蹬那种。”
他深深地忧桑了……
宁润的声音中带着难得的畅快与促狭,“世子,这是嘉安新认的弟弟,既是嘉安的弟弟,自也是你的弟弟,我作为嘉安的哥哥嘛,这也是我的弟弟。”
萧璟和呵呵一笑,“嘉安认得好,哈哈哈。”
……
宋杨从内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悠闲自在的宁润萧璟和,以及一脸茄子色的方恪,他对宁润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还望宁大哥海涵,若是无事的话,可以回去了。”
宁润行一礼,“多谢宋兄弟,你家姐姐深明大义,自会觅得良缘”,这人回去一趟就变了主意,怕也是他那姐姐劝说的缘故,一想到他那姐姐,因生不出儿子就被休弃,也是可怜之人,宋杨倒是个有情义的。
几人就准备走,这一天过得乱糟糟的,也是累的慌,没想到方恪突然大吼一声,“姓宋的,敢不敢与我再战一局。”
宋杨斜看他一眼,“自取其辱。”
于是,方大人赶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宋杨潇洒英武的身姿,以及他儿子被打倒在地上吃土的惨样,宋杨看一样方大人及后面气势汹汹的一群人,挑眉,“这是准备一起上吗?”
方大人呆楞片刻,忽然上去握住宋杨的手,“好孩子,今天不是榜下捉婿的好日子嘛,你是否有家室?若没有的话,我族中侄女众多,倒有一二可以与你相配呢。”
宋杨感受着此人的力道,手死活抽不出来,暗道:这个才是厉害的……
倒是萧璟和笑起来:都说武人粗鄙,看看方铮这老东西,脑子转得快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