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还有如此贤惠的一面,这样的男子更加分。
匆忙穿好衣服,景芸才冲着门口喊:“进来!”
夏梅端着水盆,放在洗漱架上,又急匆匆打开放在角落的箱笼,从里面挑出一套素色的衣裙。
景芸今天心情很好,自然不愿意穿那样暗淡不起眼的衣服:“夏梅,今天不用祭祀,拿那身藕粉的衣裙吧。”
谁知道她仍然抱着那套衣服走过来,看着脸色还有些不对劲,正准备问发生何事时,她自己就先说出来了。
“什么,你说昨晚杨老将军去世了?”
“嗯,今天天刚刚亮,杨府的人就过来报丧,公子一大早就赶过去了,苏柔小姐后脚也跟着去杨府,小姐咱们也得抓紧时间,过去看看。”
夏梅想的是,杨家终究是苏家的世交,不能敷衍落下话柄。
原来苏逸不在是去杨家了,景芸还以为他后悔找地方躲起来了呢。
“嗯,赶紧帮我梳头。”本来他们打算今日离开许州,现在看来得多留两日才行。
景芸匆匆吃了两口包子,就往杨府赶,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身上的困意又涌上脑子,于是眯着眼休憩片刻。
“小姐,你与公子圆房了?”夏梅刚才为她整理头发时,发现她的脖子上有明显的红印子,顺着衣领还隐约可见更多的痕迹,她以前时不时听到厨娘们聚在一起聊起房里的那些事,便知道那些红印子是怎么回事。
景芸猛地睁开眼睛,夏梅竟然看出来了,不过她是自己的身边人,知道了也无妨。
“嗯。”景芸的脸又腾起热气。
“那感情好,苏公子对你还是挺贴心的。”夏梅大喜,劝小姐与公子安心过日子。
“你怎么看出他对我贴心,不就是觉得反正都娶了,不用来暖床岂不是浪费。”景芸冷哼。
“不是的。”夏梅忙把那日景芸在马车上睡着,最后被苏公子一直抱着,以及让她在车上继续睡觉的事情告诉她。
“真的。”景芸心里涌起甜甜的滋味,那日还以为他不理她了,原来是想让她好好休息。
还算他懂得疼媳妇,景芸决定原谅他之前掰她手臂脱臼的事。
马车很快就在杨府门前停下,景芸下车前想起一件事。
“夏梅,一会儿记得不要叫我小姐,还有不要老是公子公子的叫了。”景芸撞上夏梅脸上满满的揶揄,扭头跳下马车。
“是,苏夫人,你慢点,不然姑爷该心疼了。”
杨府门口已经挂上白幡布,不时有下人进出,也有一些像景芸一样匆匆赶过来的人。
景芸对门卫表明身份,得知是苏公子的夫人,连忙把她引进灵堂。
还没进门景芸就听到女子哭泣的声音,从灵堂里出来的下人都一脸悲哀,还有个别叹息小姐命苦,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
景芸踏进灵堂,就看到紧紧抱在一起的男女,女的一身孝衣扑在男子怀里恸哭,男子的身形很是熟悉,可不就是昨晚与她同睡一榻的良人。
“嗯哼!”景芸用力咳一声,惊动了那对男女,男子总算还想起他的妻子,推开翠玉走了过来。
“你怎么了,生病了?”苏逸抬手摸摸景芸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后,眸光移到景芸的头上,苏逸嘴角不禁溢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景芸本来心里还很不舒服,现在见他还算反应迅速,暂时原谅他抱别的女人。
“我没事,许是昨晚着了凉。”景芸本想说逛街时吹了风,话一出口却发现不对劲,好在苏逸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而是帮她拢了拢外衣,让她上了香就出去外面等着。
灵堂阴寒,确实该多穿些衣服。
苏逸很快又去忙其他的事情,翠玉突然失去亲人,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如何还能张罗老将军的身后事宜,苏逸便帮着她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景芸对翠玉道一声“节哀”,接过下人准备好的线香,对着老将军的灵位深作三揖,然后把线香插入香炉中。
做完这一切,才站到苏柔旁边,刚才她一直没有说话,景芸知道她正为老将军的去世伤心。
果然就听到苏柔一脸悲伤地说道:“小时候老将军总会带很多好吃的给我和哥哥,没想到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怎么就没了。”
景芸刚才进来时问了下人一嘴,那人说老将军是在梦中去世的,算是寿终正寝吧。
“老将军年纪大又旧疾复发,大家都已经尽力了。”
她也不懂怎么安慰人,一个曾经对你好的人去世,不管怎么样,还是会觉得难受,这份难受不该压抑着不释放。
景芸目光一直跟着苏逸,府里的下人仿佛把他当做主心骨,什么事都找他商量,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苏逸又不是他们家的女婿,有事难道不会找管家或者能帮得上忙的亲戚吗?
说来也奇怪,进来这么久,都没看到杨府的管家,难道出去办事了?
没过多久,苏逸便让林木带景芸与苏柔回客栈,他则留在杨府帮忙,越来越多亲友上门吊唁,而翠玉又根本没办法招待他们。
景芸看着那些下人以及吊唁的人把苏逸当做了翠玉的夫婿,心里愤懑不已,拒绝离开,反而打起精神站在苏逸旁边,与他一同招待客人。
今日她没有像往日一样披发,而是盘起了出嫁女子的发型,大家看她一副妇人打扮,且又与苏逸形影不离,顿时消了刚才的猜测,也有人直白问出来,景芸都会从容介绍自己是苏逸的妻子。
苏逸只笑笑,有时趁着没人过来时,还会利用袖子的遮挡抓着景芸的手,为她暖手。
苏柔见景芸不走,她也不愿意走,找了个蒲团坐着不动。
翠玉跪在灵前低头恸哭,无人知道她正用力掐着手心,才能忍住冲动把某个碍眼的人轰出灵堂。
今天一大早她就派人去客栈报丧,苏大哥很快就过来,妥当安排入殓以及灵堂事宜,还让她节哀保重身体,看到他如此关心自己,她心里是高兴的。
然而他的夫人一出现,他所有的温柔又全部归属了那个女人,现在两人形影不离,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
翠玉再也止不住放声大哭,半是伤心爷爷的离世,半是发泄心中的愤懑。
到了下午,景芸完全坚持不住了,昨晚劳累了一宿,本来就睡得少,现在又跟着站了半天,腰疼腿软眼睛还打架。
苏逸见她如此,又是怜惜又是无奈,把她拉到门口,连同苏柔一起塞进车里。
“乖,回去休息。”
景芸不乐意,又从车窗伸出个脑袋:“你还要待多久?事情不是忙得差不多了吗?”
他又不是杨家的亲属,哪需要他一直在场,而且景芸发现翠玉今天怪怪的,看她的眼神很不友好。
“再过一个时辰吧,一定回去陪你们用晚膳。”苏逸按着景芸的额头把她推回去。
“你说的,若是失言,今晚你就自个找地睡。”景芸劝他不了,便开始威胁,如果苏逸晚上不回来吃饭,她就关门不让他进房。
“知道了。”苏逸没好气回道,又吩咐林木亲自送夫人小姐回去。
马车启动,景芸发现苏柔一直在搓手臂,以为她在灵堂待太久,受寒了,忙拿出马车上的毯子,盖住苏柔身上。
“快盖着,可别感冒了。”天越来越冷,风一吹就觉得身上的衣服穿少了,不过她有专门的暖手炉,所以不觉得有多冷。
“我才不是发冷,刚才你们黏黏腻腻的样子,让我全身冒鸡皮疙瘩。”苏柔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哥那么温柔地对待一个人,那种温柔不同于平时对她的,里面还多了一层柔的出水的宠溺。
大哥真的被这个女人迷住了。
第34章
天擦黑之后,苏逸果然按时回来陪景芸她们用膳,他还告诉景芸,杨老将军的女儿女婿已经赶回来,明日他们只需前去吊唁即可。
他知道景芸在意什么,更知道翠玉对他有特别的期望,为了不让对方误会,苏逸决定少出现在翠玉面前,有事就让林木出面。
景芸自然是欢喜的,毕竟苏逸再这样忙前忙后,前来吊唁的人若是多嘴,把苏逸当作翠玉的情郎,到时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第二天三人用过早膳再次前往杨府,景芸也看到了翠玉的姑姑,那是一个端庄貌美的妇人,她悲恸不已地跪在老将军灵前,翠玉也跪在一旁守灵。
家里没一个男丁,将来翠玉姑娘可怎么办,前来吊唁的人纷纷摇头,有人听说了昨日有一清俊为老将军张罗丧事,大家便猜测那人是翠玉姑娘的心上人。
然而等到看到传说中的英俊男子时,发现他旁边还站着一名妇人,两人对视时眉宇间带着情意,一看就是夫妻俩,于是大家纷纷收回猜测。
景芸与苏逸苏柔为老将军上完香之后,又对亲属道节哀问候。
翠玉眼睛哭得红肿,哽咽着扑在姑姑的怀里。
杨老将军在许州的亲友并不多,很快灵堂就安静下来,景芸看着差不多也提出要离开,然而就在三人准备离开时,翠玉突然叫住苏逸,说是爷爷有东西要给他。
苏逸拍拍扣着他手臂的景芸,让她与苏柔先去门口等着,然而随着翠玉去老将军的房间。
翠玉让莹儿在门外守着,待门关上后,她捂着脸大声哭泣,像是把这几天压抑在心里的难受全部发泄出来。
苏逸并没有劝她,而是让她尽情哭个够。
翠玉掩着脸,本以为苏大哥会上前劝慰她,却不想他就定定站在那里,心里顿时失望不已,过了一会儿,放下帕子,向苏逸道歉,是她失礼了。
“无妨,哭出来,你的心情也会好些。”苏逸觉得这个时候能够尽情发泄痛苦,也是一件好事。
听了他的话,翠玉失落的心顿时又燃起希望:“苏大哥,明日爷爷出殡后,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嗯,出来已久,是时候回去了。”如果不是老将军突然去世,昨日他就该离开,京里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不能耽误太长时间。
“那我怎么办?”翠玉向前一步,声音哽咽,“你答应过爷爷,会照顾我的,难道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当地知府与我有些交情,我已经跟他打了招呼,他会派衙役多过来杨府巡逻,保护你们安全,你若是有事,也可以让他送信给我。”苏逸已经尽可能安排好她的一切,若是想要再多,他也无能为力。
“不,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杨姑姑刚才也建议你跟她一起回去,她也会照顾你起居。”
翠玉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清楚,才会让他如此误会:“苏大哥,我想跟你去京城,为奴为婢都行,只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你是杨老将军的唯一的孙女,不需要如此委屈自己。”苏逸没有答应,“丧事过后,你就随你姑姑去扬州,且当散心也好。”
“不要,我喜欢你,我想要跟你永远在一起。”翠玉摇头,用力扑进苏逸的怀里,却被他侧身避开,扑到矮榻上。
被苏逸一再拒绝,翠玉即使再笨也知道他根本不想娶她,翠玉的心被踩得稀碎,如今只有一样东西可以救她。
“苏大哥,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翠玉满目苍凉,压抑着心中的悲恸,向苏逸提条件,“若是你答应娶我,我就把那件东西交给你。”
那天苏大哥离开后,翠玉就听到爷爷对她说,他是专程过来拿丢失已久的兵符,当年苏老侯爷被奸人暗算,便让爷爷把兵符偷偷带走,一直藏匿至今。
爷爷告诉她,苏逸过来就是为了兵符,不过他并没有立刻把兵符交给苏逸,现在京中动乱,各地诸侯都想着勤王匡扶朝纲,拿着兵符的人,势必会引起诸侯的争抢,亦或者诛杀。
老侯爷生前最疼惜长孙苏逸,他也爱屋及乌,不希望苏逸扯进这场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乱局中。
“杨老将军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尊重他的意愿。”苏逸虽然惊讶翠玉也知道此事,不过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急切,若是老将军想要把兵符交还给他,当日便会拿出来。
“你不要兵符?”翠玉眼里透着不信,她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可是自小在爷爷身边,听他说了许多战场上的事,也知道兵符对朝廷的重要性。
“朝廷从未丢失过兵符。”苏逸厉声反驳,这件事朝廷从未公布,可以当它不存在。
“不,爷爷手上的就是真的。”翠玉不想最后的希望也没有,坚持说爷爷的话没有假,“不然你怎么会跟我过来,你肯定知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我过来是提醒你,不要掺和朝廷的任何事,安心在许州过日子。”苏逸好心劝翠玉,“兵符之事,无论真假,你都不能对别人说,我今日也当没听到。”
兵符虽说可以号令三军,可是新帝谋算这么多年,早已掌控朝中的所有势力,不是半块兵符就能撼动的。
相反,这时候拿出兵符的人,会成为新帝第一个诛杀的人,苏逸没有那么傻,去召集苏家旧部,给当初害过苏家的人卖命。
这次回许州,他的主要目的就是祭拜父亲,顺道试探哪些人正在监视他。
翠玉愣愣看着苏逸头也不回离开,他真的不要兵符吗?踉跄着爬上爷爷的炕床,掀开被褥席子,里面有一个安格,从里面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就看到半块黄金打造的虎型物件。
对着阳光仔细端详,怎么也看不出是假的,爷爷从没有跟她说过假话,这么重要的东西,苏大哥一定还会回来找她的,翠玉攥紧手中的虎符,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苏逸出来时,看到景芸焦急地看着杨府门口,一对上他的眼睛时,她又躲闪着避开。
他若是再晚些出来,她会冲进去抓人吗?苏逸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期待,不过把她惹生气了,最后还得他哄。
景芸一直惦记着翠玉把苏逸叫走的事,她定然是让苏逸兑现那天答应杨老将军的事,难道他们真的要多带一个人回去?
惴惴不安地等待着,直到看到苏逸出来。
不想被看破心事,景芸连忙爬上马车,没多久苏逸也上来了。
“大哥,你跟翠玉聊了什么,是不是老将军出殡后,你就带她一起回京城?”苏柔全程目睹了景芸的不安,见她想问又不敢问,心里暗骂她没出息,于是直接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