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薇原本悄悄立在身后,此刻被绿苹这般不痛不痒地话羞得满脸通红,眼瞧着自己母亲眼睛一瞪绿苹,似转头还要和二姐姐说话,她连忙上前,“娘,这几日二姐姐忙得很,我们先回去吧。”
青三夫人皱眉,衣袖忽地被青薇扯了扯,她抬头看向棠棠,只见她神色温和,却丝毫没有开口留她们的意思。
心中不满,可到底不敢得罪,只能扯着笑带着人走了。
绿苹瞧着几人的背影,看向榻上的棠棠,“这五姑娘倒是个明白的。”
棠棠只笑了笑,没有搭话。
阿薇年纪虽小,可的确比她母亲和姐姐要活得明白些。
不过,这些事情她也不用操心,倒是等会儿晋嬷嬷又要过来替她养护身子了,一想到那个场面,棠棠脸色又红了几分。
等从湢室出来,棠棠连脚尖儿都泛着淡淡的粉色,屏退红杏和绿苹,自己则扑在床榻上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虽已过了大半月,她还是有些羞涩。
“怎么了?”
清冽的男声带着淡淡的笑意。
棠棠一愣,而后慌忙抱着被子爬起来,看向来人,“你怎么来啦?”
她眸子微微瞪着,言语却带着欢喜。
季宴淮稳坐在榻上,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道,“可想我了?”
棠棠闻言脸色一红,虽这些时日有些忙碌,可她的确是想了的,于是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瞧着她那般娇俏的模样,季宴淮连人带被地捞进了自己的怀中,然后低头吻了吻她温热的眼皮,“我也想棠棠了。”
自从饶州回了京都之后,两人见面的时间的确少了许多。
可这般短暂的分离不但没有让两人对彼此失了热情,倒是还让他们感受到了暧昧思念的味道,那种若即若离牵肠挂肚。
也算弥补了两人从一开始不正常的关系。
屋里的地龙烧得很热,棠棠又被季宴淮紧紧拥在怀中,不过一会儿她便热得额头都浸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侧头看向身后的人,“有点热。”
季宴淮这才从她肩上抬起头,瞧见她额上的汗珠,不由好笑,“热怎么不早说。”
说着,手中的力道便松了几分。
罪魁祸首竟还笑她这个受害者,棠棠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不过此时的她,小脸薄红,眉眼含情,这一眼毫无力道,倒是多了几分嗔。
季宴淮爱怜地啄了啄她的唇角,然后从她手中拿过手帕,仔细替她擦着额角的汗。
棠棠瞧着他认真的模样,眨了眨眼。
季宴淮将手帕收好,看向她眼中,“怎么了?”
他此刻的神情实在过于温柔,连带着他那双凤眼都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邪气。
棠棠忽地抬手捧住他的脸,轻轻用力,那张俊脸就挤成一团,薄唇微微嘟起。
瞧着自己手中仍十分俊美的脸,棠棠感叹,美人不管何时,都是美人啊!
季宴淮被她大逆不道地捧在手中,也没生气,而是挑了挑眉,似疑惑她要干什么。
不等他开口问,棠棠就俯下身,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等她笑眯眯地放开季宴淮,就瞧着他唇角微微勾着笑看她一瞬。
“唔!”
他忽然就俯身过来,狠狠碾住了那抹樱粉色的唇……
等翌日醒来,棠棠才想起,昨日好不容易见到他,竟忘了问他这婚约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自那日季宴淮趁着夜色来了一趟秦府之后,两人便又没有见面了,不过,棠棠心中倒也没有那般空落落,毕竟她每日里除了和宫中的嬷嬷学各种规矩,还要着手东宫的账册,她哪里管过这么大的府邸,一时摸不着头脑,还是季宴淮送来的先生仔细和她讲解,她这才有了些头绪。
青萝每回过来,都笑称她像一个陀螺一般,每日里到处转。
先前她还有些心情见一见各家来的夫人姑娘,可越临到婚期,她便叫秦老夫人替她应付了。
腊月初一,宫中差人将婚服送到。
腊月初十,皇太子纳妃。
天还未亮,棠棠就被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宫中嬷嬷动作利索,等她回过神,就已经被按在妆台前坐下,由着嬷嬷绞面了,细细的棉绳似要将她脸皮上的绒毛给绞给干净,泛着火辣辣的疼意。
不等她叫出声,那梳妆的宫女又将那张泛着红的小脸涂得雪白,看着镜中的自己,棠棠实在说不出满意的话来。
干脆闭了眼睛,随她们折腾。
衣服繁杂耀眼,那头冠更是重得她头都抬不起来,恍若又回到前几日嬷嬷让她顶着碗走路了,甚至更为沉重几分。
“哎哟,这模样,就是那九天仙女也得逊色几分呐!”
这话实在过于夸张,棠棠只能朝那夫人矜持地笑了笑。
周围的人围着她七嘴八舌,倒是秦老夫人站在人后,没有出声。
棠棠端坐着,朝她伸了伸手,“外祖母……”
秦老夫人闻言,如才反应过来似的,越过人群走到她面前,执起那双娇嫩嫩的手,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只勉强笑了笑,“好看!”
棠棠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外祖母……”
虽回秦府不久,可秦老夫人对她的心,棠棠是瞧得一清二楚,此刻见她这般,哪里还忍得住。
秦老夫人心中酸涩,可眼瞧着棠棠红了眼睛,连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拍了拍她的手,温声哄道,“大好的日子,莫哭。”
祖孙俩执手相顾无言,眼中流露的却是别人插不进去的温情。
青老夫人看着心中也难受,棠棠初去饶州时,也曾用这般孺慕的眼神看着她,只是自上回出了青荷那事之后,虽仍对她恭敬,可到底还是少了几分依赖。
“老夫人,吉时快到了。”
宫中的嬷嬷提醒。
等会儿宫中的仪仗队便要到了,棠棠还要去前院儿行拜别之礼,是不能再耽搁了。
秦老夫人心中虽不舍,可还是带着一众人出去了。
盖头被蒙下,眼前便只能瞧见一片蒙蒙的红色了,棠棠正攥着手指有些紧张,忽听外面一阵响动,旁边的嬷嬷宫女便动了,侧边伸出一只手,棠棠抬手搭过去,也不知是谁将她引了出去。
到了正堂,又向秦老夫人行了拜别之礼,又朝旁边坐着的秦霄与秦夫人行了礼。
她的父母虽已逝,可舅舅与舅母对她视如亲生,向他们行礼,也是应当的。
秦夫人瞧见棠棠以父母之礼拜了他们,眼眶一热,连忙拿出手帕捂住了嘴。
秦霄性格坚毅,自然没有秦夫人那般外露,只是也有几分动容。
几月前,这个小姑娘看见他还有几分排斥,如今出嫁之日竟以父母之礼拜别了他,心中又涌起一股失落。
礼毕之后,棠棠再也不能在秦家停留,被人簇拥着上了停在外面的轿撵。
秦老夫人瞧着原先跟在自己身前的小姑娘,此刻被众人簇拥着往外走,似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连忙站起身随着众人往外走去。
眼瞧着轿撵被抬起,福喜一声高喝,顿时锣鼓声乐喧天,前面的仪仗队缓缓动了起来,秦老夫人此时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滚滚而下。
第75章 此生我必不负你
棠棠坐在轿撵之后,自然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过此时想到之后,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时时赖在秦老夫人身边,也忍不住掉了眼泪。
绿苹作为陪嫁丫鬟,自然会跟在轿撵旁,似在乐声中听到细细的李抽泣,她轻声道,“姑娘,可莫要哭,仔细哭花了妆。”
棠棠虽也知道,可这眼泪就如开了闸一般,哪里是她能想停下就停下的,只能悄悄用手帕摁在眼角处,以免等会儿揭盖头的时候出丑。
仪仗队几乎在京都绕了一个圈儿,这才往东宫去了。
棠棠只觉得浑身要僵硬了,这轿撵才停下,“太子妃。”
她将手伸过去,一只温暖的手便将她扶住,应到是来接她的命妇。
不过此时也瞧不清什么,只从盖头底下露出一丝光来,她想低头去看,又怕自己此刻的行径落到别人眼中,引起笑话,便僵着脖子扶着那命妇的手跟着他们一路往前走。
太子殿下已经及冠,可宫中却干净得很,一路走来,也只有恭敬垂首的太监宫女,今日来的命妇不由心下感叹。
这太子妃也不知是个什么富贵命。
棠棠不知她们心中所想,只祈求快点到地方。
终于,她察觉这些人的脚步慢了下来,旁边的命妇温声道,“太子妃,仔细脚下。”
棠棠便随着她小心翼翼跨过一个门槛,又由命妇扶着在床榻旁坐下,她这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皇太子纳妃自然与平常百姓人家娶亲不一样,季宴淮不会亲自去秦府迎亲,而是去皇宫之中拜谢皇帝,再由着鸿胪寺的官员引着在东宫再行拜礼。
在轿撵之上,她只顾着伤心了,此刻坐在这里,又紧张起来。
旁边的命妇瞧见她指尖儿都捏白了,由不得说几句俏皮话逗她开心。
棠棠心中虽感激,可随着这等待的时间越长,这就越发紧张,连手心里都起了一层薄汗。
“殿下。”
外面宫女太监的声音传来,棠棠又捏了捏指尖儿。
那脚步声渐响,最后停在屋中,棠棠没忍住,悄悄从盖头底下的缝儿去瞧,只看见他一双绣着金线的靴子。
她心中咚咚直跳,也没听清那命妇说了句什么。
眼前忽地就一亮。
盖头蒙了一天,先是有些不适应,而后对上季宴淮含着笑意的眼睛,她也忘了嬷嬷说的规矩,殷红的唇儿轻轻勾起一个笑来。
平日里本就艳丽的容貌此刻被精雕细琢之后,更是精致妩媚,此时那双亮晶晶的杏眼里只装着一个人影儿,又忽地勾出一个笑,直叫人腿脚都软了。
立在一旁的命妇顿时被她这个笑晃了眼睛,又悄悄瞥了瞥一旁的季宴淮,果然见着太子殿下唇角的笑意更深。
旁边礼官极有眼色地吩咐人将那合卺酒呈了上来。
一个葫芦破成两半,然后在里面盛满酒,礼官将两人手中的酒又互相交换了一下,这才让两人饮了下去。
棠棠抬手,用宽大的袖子挡住,入口辛辣,差点让她当场吐出来,可好歹还记得此刻是在做什么,生生又咽了回去。
宫中的规矩果然繁多又冗杂,等所有的流程下来,棠棠瞧着外面的太阳都快偏西了。
两人这一套礼数完成之后,棠棠便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倒是季宴淮还得出去招呼今日来的官员。
“你去吧。”
棠棠瞧着坐在自己身旁一动不动的人,戳了戳他衣袖上的蟒纹。
季宴淮觑她一眼,倒是一动没动。
棠棠看得好笑,细白的手指捏着他的袖口轻晃,娇声道,“辛苦殿下了。”
她平日里说话清脆,倒是少有这般甜腻绵软的时候,季宴淮好心情地扬了扬眉毛,也不顾身后还候着人,伸手勾着她纤细的脖子将人揽过来,俯身咬了咬那刚刚他就觊觎的红唇,含糊唤了声她的名字。
虽这吻短暂,可棠棠仍羞得脸色通红。
“伺候太子妃梳洗。”
他起身吩咐。
旁边候着的宫女嬷嬷自然连声称是。
他走到门口时,忽地转身回来,“棠棠,等我。”
棠棠一愣。
身后的夕阳给他身上镀上一层金光,可此刻,他认真的眼神,似比那太阳还要耀眼。
棠棠点头,柔声道,“去吧,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你回来。”
季宴淮这才松了一口气般,转身走了。
刚刚他在时还未觉得,此刻瞧见周围候着的宫女太监脸上都带着笑,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
刚刚看着他的神色,不过是想起以前她总是趁着他不注意想要跑,所以这才说会在这里一直等他回来。
可此刻想起来,倒有几分怪异了。
不过不等她尴尬,等季宴淮一走,一众宫女便躬身上前替她卸了钗环,她们规矩极好,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动作利索,毫不慌乱,一旁的红杏绿苹竟是没有插上手。
“太子妃,沐浴吧。”
一位女官说道。
棠棠刚刚站起身,一旁的红杏就伸手过来将她扶住,同时松了一口气,自己终于不像个外人了。
东宫的浴池自是宽敞,里面升起腾腾热气,还飘着好些鲜嫩的玫瑰花瓣。
这冬日里哪里来的花瓣,棠棠忍不住想到。
温热的水没过她的身子,她舒服地喟叹一声,好似今日的疲惫被这水洗净。
等她从里面出来,便只穿了一件红色里衣,衣襟大敞,一条绵软雪白的沟线若隐若现,虽早就被嬷嬷提醒过今日要发生的事情,可这般露骨的衣服,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嬷嬷……”
棠棠掩了掩衣襟,朝一个相熟的嬷嬷柔声道。
可那嬷嬷也不应她,只吩咐宫女端了一些吃食上来,“太子妃,吃点东西吧。”
棠棠原也饿了,可瞧着桌上精致可口的菜肴,莫名觉得此刻的饭食宛若断头饭一般,吃着便也觉得没那般可口了。
正想放下筷子,就听屋外候着的人唤了一声,“殿下。”
她莫名手一抖,又重新捏紧了筷子。
季宴淮平日里虽看着温润有礼,可这些人还是对他有几分惧怕,在宴上,便也没有敢胡闹,此刻进来,也还清醒。
瞧着棠棠正吃着东西,便扬手止住了屋内人行礼的动作,坐到她身旁,瞧见没动多少的菜肴,皱眉问道,“怎么用这么少,不合口味?”
棠棠连忙摇头。
季宴淮原还有些疑惑,可看着她有些飘忽的眸子,心下了然。
拿起一旁的筷子夹了些她平日里喜欢的菜,低声道,“多吃点,等会儿会累。”
红色一点点攀上棠棠的脸颊,她转头瞪了他一眼,逗得季宴淮笑出声。
她磨蹭了好一会儿,可身旁季宴淮一点也不着急,支着下巴替她布菜,棠棠便知道是躲不过的了,轻轻放下筷子,“我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