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柏远铮继续问。
“就是拿了SAIL奖的那个，今年还上过新闻的！”
“真说起来，人家在科研界的地位可能比铮哥你在极限运动圈内还高一点，是真的已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且大众认可度还高一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了。第一眼见到郑隽时，他们就隐隐认出来了。可是看铮哥他们都把郑隽当成普通的新人，他们也没表现得特殊。
谁知道其实这是——“铮哥你竟然不知道啊！”
“亏了亏了，早知道我们多问两句了！”
……
被塞了一脑袋信息，柏远铮回到车上，没忍住还是立刻搜了一下郑隽。
C国人多，同名的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正好就遇上了谁，况且他关注的少真不了解。
这一搜，大片大片的成就出来了。
今年年仅十八岁，身世坎坷，但技术超绝。
高中时期先是参加数学竞赛，发表多篇重量级论文，然后自行组建团队研发人工智能，两年内研发多项新型技术成果，其中最新的成果获得了SAIL奖——堪称人工智能界的奥斯卡。另或国家科技进步奖等重量级奖项，成就不可估量。
为了确认没错，他翻找了半天——这会儿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和郑隽的合照，电脑上能找到的，还是上次从相机中导来郑隽第一次体验双人跳伞的视频。
他从开头截了一张，发给自己做医生的朋友，又发了张网上郑隽的图。
“这是一个人吗？”
“铮哥？？？我是医生不代表我肉眼就能比对，虽然我知道用什么软件可以。”
“别废话。结果？”
“……行行行，对比出来是一个人。”那头的医生朋友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对了，你出去跳伞偶遇的？我还不知道郑隽竟然有恐高症，人家直接靠跳伞强行克服，厉害啊……”
柏远铮看着朋友的话，脸色再次变了。
“恐高症？”
那岂不是说明，郑隽有今天这种情况都不是第一次了吗？
根本不是医生朋友说的什么郑隽主动克服，那次——是他为了捉弄郑隽才把人带过去的……
这让柏远铮越发歉疚起来。
可是现在反而证明，对方根本没有吹牛。
他到底做了什么？！
柏远铮翻看郑隽过去的经历，刚转学为了证明自己就发表重要论文，参加数学竞赛一度让组委会拿出的题库都是她出的题目，搞科研技术接连突破堪称当世第一……
这样的人，的确有狂妄和骄傲的资本。
但是让柏远铮印象更深刻的，反而是酒吧里那天她说的话。
闪烁的彩色灯光下，少女满身哀愁，眼神迷茫，“即使我继续研究，顶多也只是拿几个普普通通的科技相关奖项，我这辈子再难做出来足够写在教科书上的成果了！”
“我的前方没有路了。”
柏远铮心中沉甸甸的，像是跟着一块石头被沉入湖底，浑身冰凉。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难怪郑隽会是这个表现。
她的过去已经被这个第一架上去，下不来了。
而他还把郑隽拉到了一个更加危险的新领域。
过去郑隽可以狂妄地说到做到，但是在这个领域，所有人必须接受的第一条就是：
和大自然比起来，我们实在太过渺小。
只有更了解我们自己，更了解大自然，我们才能伸手触碰到极限，挑战极限的更高点。
Sometimes you have to go up really high to understand how small you really are. ——Felix Baumgartner
作者有话说：
菲利克斯就是那位第一个3.9万米无助力地外跳伞的老兄，虽然几年后他的记录就被打破了。他能跳不仅仅是个人有足够丰富的经验（军队服役期间就是跳伞的，后来又做了跳伞运动员），也是因为有6千万美金研发的高科技助力。
技术相关瞎写一通了，看不懂车……放弃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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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缓和 ◇
◎逐渐明白意义◎
郑隽从Z市赛车场离开, 一时竟然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随便给车子设置了一个目的地，然后让自动驾驶开过去，自己则是安静地坐在后面。
柏远铮说的那些她不知道吗？
她知道。
可那好像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不能暴露出弱点, 即使现在做不到也不能放弃, 机会有时候比努力还难得，只要先抓住了, 就可以用机会倒逼自己提高！
她能一步步卷上来,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起了很大作用。
可是柏远铮今天却那样说她！
郑隽的心仿佛被刺痛了。
她不能否认这一点, 不然她过去的人生算什么？算是笑话吗？
她讨厌柏远铮。
太讨厌了这个家伙！
她绝对不会原谅他！
车辆悄无声息地行驶，不一会儿竟然停下了。
郑隽抬头一看，原来是G省这边的飞行基地。
她在导航目的地中输入过飞行基地, 刚刚随便选了一个，就来到了这里。
“你好，是来体验跳伞的吗？我们需要提前预约哦！”门口接待的工作人员热情问道。
郑隽摇了摇头, “我有C证。”
“原来是专业选手啊！”对方同样热情地笑起来了, “请过来吧。”
郑隽暂时就在这个飞行基地呆下来了。
这个基地在Y市, 她住在附近酒店里, 有空就去跳伞, 疯了一样地跳。
当人在高空的时候, 一切烦恼都会忘却, 只剩下对生命的感悟。
为了抵抗寒风，皮下血液流动, 为了保护大脑, 它被优先供血。从高空下落时, 每一次都能听到心脏嘭嘭嘭的声响。
那是她还活着的证明。
郑隽就这样疯狂地刷跳伞次数, 一点点刷上了五百次, 拿到了D证。
距离之前在Z市赛车基地已经快过去一周了。
她屏蔽了那些人的消息，一点也不想看见，不想听见。
郑隽在基地又报名了成为教练的课程。
要做一个能带人双人跳的教练，需要再次培训。国内能提供这样课程的基地并不多，好在Y市飞行基地就是其中之一。
高空中，飞机悬停在那处，郑隽再次和教练一起以双人跳的姿势跳出。
“注意这几个动作……”
“有些人可能有恐高，你需要……”
“学会判断他们的状态，看看他们到底是真的恐惧决定放弃，还是假的嚷嚷其实渴望……”
郑隽从一个新的视角再次学习这些之前好像学过的内容。
“你呢？现在什么感觉？”教练忽然问道，“练得太多了，累吗？想要休息会儿吗？”
郑隽张了张口，有些干涩，让她一时之间好像难以说来。
或许不是喉咙干，而是她对这种行为陌生。
她还没说话，教练就主动停下来了，“有需要要主动说出来。快速练会固然重要，但我们从事这一行，首先就是因为喜欢不是吗？”
这位教练来自A国，是一位很漂亮的金发女郎。
郑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不会从事这一行……”
“那你是为了能带朋友跳？这确实很有意思，但也不要忽视了你自己的喜好。”
郑隽艰难地挣扎半天，最后说道，“谢谢，我有点渴了。”
“很好，我们休息一会儿。”
郑隽被对方拉着在机舱内坐下，她的位置并不对着窗户，然后埃莉诺扔过来一瓶水。
郑隽扭开瓶盖，小口小口喝下，莫名地感觉……还不错。
是的，把自己的需求说出来的感觉还不错。
她尝试了几次，终于又在两天后和埃莉诺说，“我可以换到靠窗的位置吗？”
很巧，每次上来的人不多，但她的位置总是不靠窗，看不见外面。
“当然！”埃莉诺脸上有几分惊讶，但还是很快招呼郑隽过去。
郑隽发现她手上好像有份资料，顺口问了句，“那是什么？”
“哦，是圈内大神的一些分享。”埃莉诺将那份资料扣下，“不过对现在的你来说还太早了点，先把这些课程学完吧，宝贝！”
郑隽发现埃莉诺真的很照顾她，这让她感觉还不错，“埃莉诺，以后有机会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吧？”
她尝试主动邀请道。
“当然可以！我来C国其实主要就是为了旅游，到这里是顺便赚点钱再上路。”
埃莉诺答应得很干脆，郑隽也很开心。
她们的关系越来越近，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多，好几次聊到了那位大神。
埃莉诺给郑隽科普过几次对方的厉害，“他很会玩儿，而且玩儿过不少项目，不仅仅是跳伞！不过有一次太惊险了，他差点就要死了。”
“发生什么了？”
“那是一次低空跳伞挑战。你知道的，我们玩儿跳伞的，高空的玩儿够了，有些就会开始尝试低空的。低空的也跳够了就开始尝试有动力翼装飞行，最后到低空无动力翼装飞行……”
郑隽知道，低空无动力翼装飞行是最难最危险的。
或者说，这些空中项目，总是低空的更加危险。
高空因为高，往往会防护措施更多。但是低空，尤其是加上了无动力，反而会没了防护措施。
比如低空跳伞，通常是一千米处往下跳，悬崖、高塔、大厦……这个距离已经太低了，根本无法电脑操控降落伞打开。
只有一副伞，必须在跳下去的时候判断好风速、风向，判断好自身状态，然后在最合适的时机打开。而那个时机，通常只有五秒。
没能抓住时机，人就很容易摔成重伤乃至死亡。
翼装飞行比低空跳伞更难的地方在于，连伞都没有。无动力翼装飞行只靠身上的翼装、靠四肢动作来滑翔降落。
要是看不清前方的路，或者是掌控不好无法保持平衡，最终还是会摔下去重伤死亡。
越是了解这些……郑隽就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柏远铮。
但她还是讨厌对方。
道理归道理，她就是讨厌不行吗？
“当时好几个人，包括他，一起从S市JM大厦往下跳。”埃莉诺继续说道。
郑隽知道那栋大厦，四百米，不算很低。
“他跳下去时的姿势完美，时机也抓住了，但是起风了。”埃莉诺叹息道，“当时的风速加大，有人没有注意。”
郑隽有些惊讶，“然后呢？”
“他算是幸运的那个，伞成功打开，落点微微偏移，但人还安全。可是他前面的一个人，伞没能及时打开，人也被风吹着砸到了建筑上。结果……重伤不治。”
郑隽陷入了沉默，“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我们都知道，跳伞是勇敢者的游戏。”埃莉诺站起来，最后说道，“但也正因此，我们更要保护好自己。不要错判自己的状态，不要忽视外部环境的变化。”
“继续来吧！”
“好！”郑隽也起身，跟着继续。
傍晚，埃莉诺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与柏远铮通话，“亚历克斯，你担心的太多了。我得说，你是不是有些低估她了？她可没你说的那样不好说话。
而且，要不是我确定你给我的资料上写着她有恐高，我都不敢相信。昨天她主动和我说要坐在能看到外面的位置。”
“她……还好吗？”柏远铮在电话那头问。
也许他应该亲自过来见一下郑隽，但是柏远铮也敢肯定，郑隽现在大概不会想要见他。
“还不错，她还约我出去玩儿了！”埃莉诺再次强调道，“有些事情需要你亲自面对，亚历克斯。有些话，还是得你自己说。你难道就不想让她知道你在课程背后付出多少吗？实际上，她比你想象得要更加坚强。”
一个恐高的人，都能在短短一两个月内成为有双人跳伞教练实力的人，这还不够吗？
“她还缺乏经验，但是她的心从来不缺乏勇气。”埃莉诺这样说道。
“我知道，谢谢你，埃莉诺。”
“不用谢，过两天我们会一起去潜水，你要打扰别挑那个时间，就这样，再见。”
埃莉诺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转身走了。
柏远铮看着手机还有些怔愣。
他保护过度，低估对方了吗？
柏远铮不确定，将郑隽带入这行，他就将引导对方视为自己的责任。尤其是知道郑隽的身份，看了那些资料之后，他更加无法简单放下。
如果不是那天他突发奇想捉弄一下，也许根本不会让郑隽遭遇后面的事情。
他无法断定，让坚持追求第一的郑隽进入这个领域，到底是好是坏。
但是现在，他只知道出于他的内心，他希望尽可能地多看顾一下对方。
他并不期望郑隽在这个领域一定要创造奇迹，获得第一或者其他什么。
他只希望，郑隽能体会到极限运动的魅力，快乐就好。
所谓的第一、奖杯、冠军、名声、世界纪录……全都是后来附加的。
极限运动永远的主体，一直是都是人类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