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赶紧把衣服换上,我帮你挡着、看着。”
“你放心,你放心,我,我,我是不会偷看。”
他虽背对着顾楚楚,但听着他说话竟有些磕巴,她猜他应该是脸红害羞了。
这不禁让她脸上的笑容无声中不断变大,露出了她的白牙。
虽说这般换衣服在古代很是忌讳,但她作为现代人,这古代的衣物里面还有一层里衣,对她来说自然不会有什么裸露的羞耻感。
可是对晏禾来说这行为简直就是彻彻底底的逾矩,再说过分些便是毁了人家姑娘清誉。
他甚至还怕顾楚楚尴尬、紧张,主动挑起了话题,“刚刚是麻袋里的味道太熏眼睛了吗,你眼睛好像有些红。”
他说的话还有小心翼翼的语气,让顾楚楚脱掉外衣的动作突然一顿。
她没料到这个背对自己的男子人高马大的,竟能如此细腻地捕捉到自己的情绪。
顾楚楚抿了抿嘴,刚想开口却突然停住了。
他是这西燕国边关军营的将领,上阵英勇杀敌便会被称颂。
而自己虽说是接受过高等教育,思想解放、平权主义的现代女性,但现在的身份却是丈夫战死、连门都没过就因为背负着娃娃亲的望门寡妇。
困于身份在边关县镇夜市做些吃食小买卖都会被嚼和吃食毫无关系的舌根。
如此天差地别的社会地位,世间女子的苦,他怎会理解?
她失声苦笑着暗自摇头,然后解掉了身上衣服的最后一根带子,“没有,你应该是看错了。”
在这短暂的沉默里,晏禾即便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也知道她并没有说实话。
但他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对,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就沉默着,只有衣物布料之间摩擦的声音在风里响着。
顾楚楚拍了拍背对自己男人的右肩,“谢谢,我换好了,辛苦你了。”
晏禾闻声松开了拽在手里的长布,转过身来看着她,
他细细打量的目光,让身着他亲手洗净衣物的顾楚楚有些不自在,又不想做贼心虚地避开对方的眼神,只能干巴巴地开口,“哪,哪里不妥吗?”
他垂下眼眸,微微摇头,“没有,挺好的。”
顾楚楚不知为什么听了他这话,要自顾自地点点头。
如此莫名其妙竟把自己给弄笑了。
不想跟对方解释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笑,她赶紧蹲下身子直接用手将地上的泥土糊在自己的衣物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又在衣物边角用地上的小石子用力摩擦。
一顿操作后,她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双手还有衣物上的泥土痕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眼神亮晶晶地看向晏禾询问道:“看起来像真的吗?”
他盯着她的脸久久没有说话,不知为何他突然用自己的右手食指指向了自己的唇角旁一厘米位置的脸颊。
顾楚楚看着他如此动作,脑子里轰地一声,跳出了两个大字。
索吻?!
好在尚存的理智拉回了她,拜托!顾楚楚你现在是在古代,他还是敌军的大将军怎么可能跟你是索吻!你不要被各国偶像剧给茶毒了啊喂!
好在她反应足够快,赶紧低着头将手上残余的泥土擦在脸上,遮住了脸颊的滚烫。
待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晏禾刚刚指着自己嘴角的手已经放下了,自然垂在了身体两侧。
“嗯,现在,好多了。”
又是同样的平静。
果然无知者无罪,顾楚楚面前这个魁梧俊朗的男子看起来根本没意识到他刚刚的行为多么容易让她自己误会。
她着实忍不住再次在心里呼出一口长气、感叹一声,好险!自己刚刚差点儿酿成大错!
却不想下一秒自己的大脑竟直接脑补出了,她踮起脚尖亲吻晏禾有脸颊的画面。
还是多机位、高速镜头的那种画面!
她那原本已经冷却的双颊,瞬间直接从脸颊热到了耳根,她不禁抖了个寒颤。
晏禾见她突然冷颤还以为她觉得冷,想把自己的披风摘下,给她披上。
却不想这小娘子连连后退了几步,举起手掌心朝着他,“不用,不用,我不冷。”
一听这话,他的眉头紧皱。
手忙脚乱之间,顾楚楚还差点儿踉跄摔倒,好在她无意间摸到了自己藏在血疑胸口处的东西。
只见她眼神一亮,赶紧掏出。
那是今日晏禾给她擦眼泪的手帕,里面还包裹着什么东西。
她将手帕放在手心,揭开手帕的几个角,一颗栗子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里。
“这是你的手帕还有带给我的生板栗。我本来想送你些什么的,可身上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报恩,只能借花献佛了。”
“我看你营帐里只有些摆件,除了你就没有其他生命了,将想着养株绿植可以陪陪你。本想着它发芽移土了再跟你说,可惜太仓促了,它一点动静都没有。”
然后便走近,将那被手帕包裹着的板栗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的手里。
“你每日换水浸湿手帕包着再对着它说些好话,它应该就会很快发芽长大的!”
晏禾紧紧盯着自己掌心的板栗,眼神暗了暗。
顾楚楚紧张地看着他,她也知道自己这个礼物很是简陋,但也是一片心意。
如果他嫌弃的话,自己可能会……
有一点点难过。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顾楚楚都被自己吓了一大跳,上牙不由地咬住了下唇。
眼见着晏禾他紧闭的双唇刚要轻启,突然他的目光一变。
突然的机警,刚刚的柔和荡然无存。
看着他表情如此变化,顾楚楚跟着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动静,声音虽然细微,但他的耳力出了名的敏锐。
晏禾握住那颗板栗,看向顾楚楚,“找你的人就在附近,你小心些穿过林子这条小路应该就能看到他们。”
说完便指着一条不仔细辨别的山林小道。
顾楚楚点了点头,突然的告别有些仓促,但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只是无言地转身准备离开。
她刚迈出去两步,突然转身。
顾楚楚看见晏禾正盯着自己,心里突然被他那专注的目光搅成一团,不知为何不计后果的话突然就说出来了。
“哦对了,我在水门县的夜市做些吃食小买卖,万一,我说是万一啊,有机会的话,可以请你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是报恩。”说完刚刚的话,她还不忘补一句。
生怕让对方认为是自己自作多情。
顾楚楚说完后,便小跑着走向了那条他刚刚指着的山林小道。
晏禾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待她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之间后。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掌心里被手帕包裹的板栗,轻动双唇吐出几个词语。
“聪慧、灵动、楚兰。”
作者有话说:
顾楚楚(捂脸):啊啊啊啊啊啊太羞耻了!
宵夜7号(叹气):现在看来大脑过于会联想并不是什么好事。
第68章
顾楚楚脚步轻快地穿过那片山林,越走近听到众人寻找自己的声音愈发清晰。
她顺着隐约的光亮和细碎的呼喊声找到了个举着火把找寻自己的小士兵。
她的突然出现,吓了小士兵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
“你,你,你别过来!我带,带,带武器了!”
此时的顾楚楚很是狼狈、衣装褴褛,身上还沾着些细碎树枝,发髻已经凌乱得沉沉欲坠。
和除夕那晚干干净净的厨娘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个面生的小士兵手已经放到了腰间的剑柄上,确定她没有攻击能力后,才缓缓将手上火把的火光映在她脸上,眯起眼睛警惕且仔细辨别着。
见他这副模样,顾楚楚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就会让对面的小士兵拔刀相向。
小士兵打量许久后,不确定地问道:“你,你是……顾娘子?”
顾楚楚赶紧点点头,“嗯嗯嗯,我是。”生怕对方不相信,又赶紧补了句,“昨晚除夕,就是我给军营诸位士兵做的年夜饭,就是那几个大铁锅。”
她说得这般详细,终于打消了小士兵的疑虑。
只见小士兵呼出一口长气,顺了顺胸口、正了正色向她走近,“顾娘子,你莫见怪,你……你这模样又在这山里,确实……不好辨别。”
顾楚楚摆摆手并不见怪,“无妨,确实应该谨慎些才好。”
小士兵见她这般通情达理,也跟着点点头,“顾娘子这边请,我带你去找那汪指挥使。”
顾楚楚跟着他的脚步,在山间拐了几个弯后便到了一个点着一丛篝火的空地。
此时汪绍还有汪逸无精打采地坐在那篝火前,几匹马还有一辆马车被拴在一旁的树枝上。
“报告汪指挥使,我找到顾娘子了!”
他们还没走近,那小士兵就赶紧喊道。
一听到这话,汪氏兄弟就赶紧起身冲他们小跑过来。
他们的脸色看起来很疲惫,眼下的青色凹陷格外明显,看样子是从昨夜起就没怎么合眼休息。
顾楚楚见到汪绍汪逸两兄弟第一句话便是,“淑兰,她怎么样了!”
眼神里满是急切。
刚刚她跟着这小士兵走了一路,强忍着没有问出口,就怕梁淑兰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接受不了。
汪逸率先汪绍一步开口,“顾娘子别慌,淑兰姑娘没有事,很平安。”紧接着他打量了一下顾楚楚此时狼狈的模样,“我看顾娘子失踪一天,定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先到马车里稍作休息才好。”
“对对对,赶紧让顾娘子到马车里歇着,再慢慢说。”汪绍赶紧附和道。
听到梁淑兰平安无事,顾楚楚从刚刚起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
她坐进那马车,车内不仅宽敞,还用麻布封了一层内里密不透风,座位上还有一床锦缎的软褥子,甚是舒适。
难道这就是指挥使的待遇?
“……我离不开这里,阿逸你先送顾娘子去赵家。还有小吴你去把我们的人还有赵家的小厮们都寻回来后,和那徐方一起护送他们回赵家,一定要注意安全,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她听见车外汪绍吩咐士兵的话语,才知原来自己失踪的事情惊动了赵太夫。
怪不得这马车内的装潢、布置比之前那辆好上不是一星半点。
她在车内听见有人落坐在了马车的车衡的声音。
在马车车衡坐稳的汪逸,跟车内的顾楚楚说道:“顾娘子,我带你先去水门县赵家,你们全家现在都由赵太夫人照顾,不要担心他们的安全,还有什么事你在路上慢慢询问。”
汪逸说的安排很是妥帖,她听到自家人很安全,心里便没有什么顾虑了,“嗯好,那就辛苦汪副指挥使了。”
汪逸用力挥动了一下缰绳,马便带着马车奔跑了起来。
就在马车跑起来的瞬间,他突然眼神变得锋利、眉头轻皱,看向一旁的山林。
可除了山林树木,其他什么都没有。
汪逸收回警戒的目光,看向前方继续驭马,只是他的眉头并没有松开。
待马车行驶出一段路后,车内的顾楚楚终于忍不住开口,“淑兰,她还好吧。”
“她……她啊,被马带着回到了军营后,满脸都是眼泪都顾不上擦,直接就拽着我和我哥上马,让我们去救你。”汪逸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原本是件很是感动、让她心头一暖的事情,可听着汪逸的话脑海里就不自禁想象到当时的场景。
“军营的马训练有素,她不会骑马,都能将她平安找回军营属实难得。”她下意识地奉承了一句。
“没有,是她福大命大。”他突然顿了顿,“不过现在看来,顾娘子也是有福之人。”
看不到车外汪逸的表情,但他这话难免让顾楚楚的心突然咯噔一声。
他这是在怀疑自己吗?
顾楚楚深呼吸稳住阵脚,自然地接过了他那句话,“我运气确实还可以,只是不知我家里人还好吗?我母亲本身身子骨就弱,我很怕她受这么大刺激……”
“顾娘子不必担心,我们当时去你家时,还是你母亲让我们去拜托的赵家太夫人。他们现在都被赵太夫人安置好了,我多说无益。等会儿到了赵家你见到他们,应该能真正安心了。”
汪逸打消了她的担心,也没有再说起刚刚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挑起的话。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马车行驶在平稳的路上,可顾楚楚满是顾虑的心情却迟迟无法平复。
*
汪逸驾车驾得又稳又快,不到一个半时辰便到了赵家门口。
“顾娘子,你先在马车上坐好,千万别掀窗露面。这些都是赵太夫人吩咐的。”
顾楚楚听到他这话,赶紧收回要掀车帘的手,在马车里乖乖坐好。
听到门外马车的声响,在赵家大门口被太夫人吩咐等候多时的小厮赶紧开门迎接。
见到是汪逸,他赶紧迎上来,“汪副指挥使,您来了。”
汪逸微微颔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那小厮便赶紧关上大门,将他和马车领到这赵家后门院子里。
顾楚楚坐在马车里,自然明白这定是赵太夫人的意思,虽说现在是大年初二的深夜,街坊邻居都热热闹闹在大年初一拜完年后,正在自家床塌安然入睡。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被有心之人人瞧见,还不知要如何在她这众多是非里再多添几把火呢!
马车在赵家后门院子里稳稳停下,后门被那小厮关上按上门闩后,汪逸掀开了马车帘子。
“顾娘子,可以下车了。”
顾楚楚利落地下了马车,冲他稍稍抱拳道谢,“多谢,汪副指挥使。”
“顾娘子不必如此,这事主要还怪我和我哥,没有保护好娘子们的安全。只是汪某还有一事……”他面带笑意,但话却没有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