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是我的错……”
那些旧事,一旦开口就容易了。
苏乔将当时自己的心态转换一一袒露,还别说,提起来有点怪羞耻的。
毕竟虽然她消失,咳,也可以说是‘沉睡’了两年,可以用做了一个两年的梦来形容了,她的身边没有家人,没有从小保护她的郁洲,那个13岁被父母抛弃的小女孩成长速度远比旁人想象中的要快。
一眨眼,她已经不需要任何依靠,就能够自己生活的逍遥自在。
截然不同的两种未来。
苏乔都曾见过。
如今,她也明白了当初自己的不成熟,也看清了她对郁洲的过度依赖,在处理事□□的孩子气。
“那次事故和我们的吵架完全不相干。”苏乔道:“那天我给你发了一条短信就抱着单板去高级雪道了。”
讲真。
纯纯的时运不济。
可阴差阳错下,苏乔也没想过自己身体被另外一个灵魂占据,以及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待她一切想起来,也是有几分后悔的。
苏乔微微阖眼,抬眸亲了亲他的眼眸,道:“郁洲,对不起。”
郁洲没说话。
郁洲将头沉沉落于苏乔的颈侧,须臾,苏乔只听到耳旁响起的是对方的低低歉意。
“乔乔,对不起。”
即便苏乔一遍遍说着那件事与他无关。
可郁洲却想:若两年前他按时赶到了呢?那么按照原来的行程,他们该是在日本泡温泉的。
又怎么会遇到祸事?
苏乔像是能猜到他的念头,侧着头一遍一遍的啄吻,认真道:“天灾人祸,谁也料不到,你以后不许胡思乱想,郁洲,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等她两年。
盼她归来。
哪怕折磨了自己两年,都未曾有过一星半点的放弃念头,在洗刷掉过往一切的时候重头来过。
苏乔光是想着,就忍不住心疼。
不过……
“离婚的那天,你怎么就没看出来是我?”苏乔危险地眯起了眼,“还有后面失忆上综艺,前几天说的那些话,嗯?有解释么?”
“对不起,我错了。”
郁洲痛快认错,不等苏乔细问,他健壮的身躯往下一压。
宽大的手掌握紧小一号手腕往自己腹部上摸。
他嗓音沙哑,语调暧昧,眸中燃着熊熊烈火,似要将一切燃烧殆尽。
“乔乔,你都吃饱了,我们再来练练马甲线,怎么样?”
“……”
苏乔还没开口。
郁洲已经迫不及待开练了,直到现在,他依旧有种惶恐的,不真实的感觉,只有通过这种方式,他才能确认他的乔乔终于回来了。
不计前嫌的,回到了他的身边。
第42章
整整一天一夜, 久别重逢的二人就没出过民宿半步。
苏乔更甚,基本脚就没沾过地。
天光大亮。
阳光透过窗帘落了进来。
苏乔眼皮子动动,迅速往右边一个翻身, 缩进郁洲怀里,嘟囔了一句,贴着温热的肌肤又睡着了。
狼狈的床被收拾, 整理过。
浑身的汗早就被人轻柔擦拭掉。
她现在干燥又清爽,舒服的完全不想睁眼。
散乱的秀发还未彻底干透, 粘着她光洁布满吻痕的肩头,欲遮不遮, 光是看一眼就令人口干舌燥,舍不得挪开。
郁洲睁眼就看到这一幕, 忍不住凑过去亲了又亲,怀里空了两年的位置终于有了人,他根本舍不得放。
动作间带来一阵酥麻痒意。
苏乔意识逐渐回笼,不满哼哼:“郁猪猪,别闹, 再让我睡会儿……我累……”
“你睡,我轻轻的。”
郁洲轻声诱哄, 怎么都抱不够,亲不够, 动作一如他承诺的那样轻柔细致,绝不弄疼她半点儿, 单纯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罢了。
可也就这动作,越发让人难以忍受。
苏乔哼哼唧唧被痒醒, 睁眼气恼道:“睡睡睡, 你这么弄我怎么睡的着, 我又不是跟个木头人似的,没半点感觉。”
“对不起,我错了。”
郁洲停了下来,讨好的去亲她的唇。
苏乔望着他顶着一张成熟了不少的俊脸,还用着以前那种讨好的口吻哄她,当即心里一暖,别过头,故作嫌弃道:“我没刷牙,你也亲得下去。”
“我也没刷,彼此彼此。”
“……”
苏乔成功被他给腻歪到了,伸了个懒腰道:“反正我嫌弃,你先起床,再拉我起来,等会儿洗漱好去楼下吃饭。”
“我可以点餐让人送上来。”郁洲未动,赖在苏乔身上撒娇,头埋在她胸前深吸了一口,恨不得从此君王不早朝,先在这床榻上腻歪个一星期才好。
苏乔揽着他的脑袋,回忆起昨夜,吓的连忙摇头,表示不必。
她遭不住。
“我都一天没出过门,想出去逛逛松松筋骨。”
郁洲点头道好,掀开被子起了床。
之前都在被窝里尚且看不出来,这会儿他精壮的身子全都露在外头,苏乔才瞅见他全貌,无论是胸肌,肩颈,手臂,还是后背,哪哪都是印子。
激烈程度,不比她身上的差。
苏乔看的眼睛都直了,昨夜里她咬的有这么重?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郁洲慢条斯理穿好衣物,摸了摸脖颈的牙印,颇为苦恼道:“这下糟了,我来的匆忙,没带多的衣物,这印子怕是遮不住。”
语气装的像,奈何这脸上却完全没有半点苦恼的意思。
如沐春风的微笑,恨不得昭告天下。
苏乔懒得见他装样,软着腰爬下床,从背包里掏了条围巾递给他,“没事,我带的东西多,我的衣服你是穿不下去,这围巾男女通用,遮遮就好。”
郁洲:“……”
笑容,没了。
————
二十分钟后。
苏乔和郁洲穿戴齐整的出了整理了一遍的房间,出现在一如既往没什么人的二楼餐厅。
衣服还是那套衣服,但二人都穿戴上了围巾,摘口罩那一瞬间露出来还肿着的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事弄的。
利奥见到这一幕,蠢蠢欲动的一颗少男心,‘啪’一下摔的粉碎。
然而。
他还是带着几分侥幸心理,抱着菜单迎上去,露出勉强的微笑问:“苏,今天早上又没见到你下来吃早餐,中餐还是跟以往一样,我帮你决定?”
“……”
苏乔陷入尴尬,毕竟早上没下楼是她没醒,至于点餐的事,在知道这个才成年的男生对她有好感后,就更不可能让对方决定了。
距离感太近,不合适。
她还在思衬怎么开口。
郁洲那边整个人都被醋海给淹了,什么早上没下楼,中餐他来决定,乔乔来了不过三天的时间,和这个毛小子有这么亲密吗?
郁洲抬头,锐利的眼神直直朝利奥刺去。
下一秒。
他状似嫌热,又状似不舒服的将围在脖间的围巾扯了两下,伸手取过他手上的菜单,利落的点了几道菜,语气温和道:“我妻子今天嗓子不怎么舒服,点的那道淡汤还希望能少放些盐,酒就不用了,麻烦上两杯温水,谢谢。”
“好、好的。”
利奥眼尖的看到那高大帅气男人脖间的痕迹,哪还什么都不明白,当即仓皇转身,头也不回,离去前连菜单都忘了拿回去。
“郁洲!”苏乔的脸鲜红欲滴,桌下踹了他一叫,瞪他:“你刚才是故意的。”
“乔乔,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郁洲没否认,确认利奥走后,眼神却暗了暗:“吃完午餐后,我们换家酒店,顺便再配我去逛逛街,买几套衣服可好?”
“……行,都听你的。”
苏乔眼下根本无法拒绝郁洲的任何要求,自然应了。
郁洲闻言,扬唇露出和煦又温柔的微笑。
当天下午,二人就办了退房手续,而就在俩人出了民宿大门的那一刻,苏乔却道:“郁洲,要不我们回国吧?”
“乔乔,你不想……”
“两年前想,两年后不想了。”
苏乔牵着他的手,这一刻清晰看到他眼中爆发出来的惊喜,她不傻,也不笨,短短一天多的时间里,她能够清楚感应到郁洲掩藏极好,却还是格外浓烈的不安感。
是对人。
也是对物。
当初《荒野生活》结束那天,光是打卡看到雪山的路上,郁洲就那般难受。
如今在这个抬头就能看到雪山,竖耳就能听到与滑雪有关的消息时,郁洲整个人依旧是处在紧绷状态的。
换位思考。
若当初出事的是郁洲,而她得知那消息……
苏乔垂眸,抓起他的手认真道:“其实我想了想,滑雪这种运动也没什么好玩的,又冷又冻,还容易把屁股摔疼。”
“而且你忘了,从我十八岁成年后,我去过的地方数不胜数,该玩的都玩过一遍。”
“现在我也是有事业的人了,哪能天南地北,像以前那样到处跑。”
“郁洲,你带我回家吧。”
最后一句,苏乔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回家’两个字一出,她能明显感应到郁洲一直紧绷着的身躯终于懈了几分力道。
郁洲拢住她的手,隔着口罩亲了亲,喉间微哽。
“好,我们回家。”
“嗯,回家。”
苏乔拉紧了他的手,脚步竟前所未有的轻快。
————
当天,俩人就风尘仆仆的买了回国的机票。
飞机上。
苏乔身体很累,但精神很清醒,靠在郁洲怀里开始询问他这两年是如何过的,当初又是如何看出她不对劲的。
提及当年的事,依旧是郁洲心中的痛。
他抱紧了怀里的人,将两年前的事娓娓道来,说到结婚的时候,郁洲不免多了几分慌乱感,急急忙忙解释了许多。
还有离婚时,他状态真不好。
“尤其听了你那句话,我恨死自己了。”
郁洲不愿意与苏乔有任何隔阂,痛苦袒露道:“当年,你就是说完那句话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的对话,我无数次在想,当时如果我能早点处理好这些事,或许你就不会一个人出国,一个人去滑雪。”
“你出事时,又会不会是因为太伤心从而导致……”
有些事不提并不是最好的决定。
只有把当初的伤疤再度揭开,挤出里面还在加重感染的脓液,尽数挤出,才能重新让伤口一步步痊愈。
苏乔目的在此。
郁洲不得不再次面临当年那糟糕的一幕,呼吸都变得急促,拥着苏乔的力度几乎要将人活活勒死。
苏乔轻声安抚,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说着‘这不是你的错’。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当年丁艺究竟跟他说了什么,才让他改了口。
郁洲问:“乔乔,你还记得我母亲么。”
苏乔表示当然,当年倾国倾城,被封为世纪美人的大影后林曼,就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的,不过外人都不知道她成了婚,嫁的是国内数一数二名导郁彦靖,还有了一个孩子郁洲。
更不知道,一个那么漂亮的大美人会为了追随丈夫的步伐,家庭和孩子都不要了。
某方面来说。
苏乔和郁洲都是一种人,都是被家人所抛弃的人。
不同的是,苏乔在13岁那年便看透了这些,对再组家庭的父母不再抱有任何期待,而郁洲,却始终保留了那么一丝希冀。
“……不过现在想想,我的存在也不过是个笑话而已。”郁洲语气讥讽,下一秒抛下了个惊天炸|弹道:“两年前我拍的那个本子,直到出了那件事,我才知道它是我妈专门为他写的。”
“什么?”
苏乔惊讶看他,她可是记得那是部悬疑剧。
男女主虽是夫妻,但从头至尾都没有感情线,且是站在对立面的,尤其是女主,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那种。
但林曼给丈夫写的……
竟是这样的吗?
“那个本子是她最后一年里写的。”
谈及过往,郁洲手痒,总有想抽烟的冲动,他闭上眼,嗅着苏乔身上好闻的香味,说:“也就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做,其实都达不到郁彦靖的要求,自己也不过是个可怜的替代品罢了。”
以前郁洲也曾以为天下的父母都是和自己父母一样追求事业。
后来,他才发现是不同的。
林曼是在真正切切追求自己的爱情,而郁彦靖,不过是在追求一个存在心头已久,求而不得的早死白月光。
郁洲的入圈,那个本子,就是林曼最后的奢求与报复。
她让郁洲入圈,是希望郁彦靖看到郁洲的时候,能够想起自己。
她让丁艺在合适的时候把这个本子拍出来,不过是希望在电影演绎出来后,影射出来的畸形关系能够让他知道一回,难受一回。
可偏偏……
“因为他俩几十年的爱恨纠葛,从而让我失去了真正的家人、爱人,也当真是可笑。”郁洲咬紧牙关,唇角轻扯,无一不在悔恨当年那个行将错就的自己。
天下有疼爱孩子的父母。
自然也就有不疼孩子的父母。
不巧,苏乔和郁洲遇到的都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