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降
将近九点了。
路上偶有骑车回家的人，还有在巷口支摊的摊贩，几家小商店外还挂着一盏灯迎客，其余小店都关了。
一家名为灿儿小馆的灯还开着，在一众装修规规矩矩的店中脱颖而出，店外新刷了漆。
周一珞被写着漆面未干的小牌吸引了目光，全然没注意脚下。
要不是宋辰野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她怕是就摔了。
宋辰野定定地盯着她看：“注意脚下。”
周一珞点头，站稳后看向地上那缠成一团的彩灯串。
店里用漆与木板来将不大的空间隔开，恰到好处的颜色搭配，显得既摩登又有新意。
墙上还挂着手工的竹筒钟，旁边那面新刷了暖色调漆的墙是留言墙，不是以便利贴诉说心情，而是以小竹片串起来挂在绳上，在吊扇的威力下，紧挨在一块的竹片碰撞出叮咛声。
“小野呀！”后厨走出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刚走到大堂，就瞧见了宋辰野身后的周一珞。
“灿姨。”宋辰野礼貌地喊了一声。
周一珞循声去瞧宋辰野口中的灿姨。
灿姨一袭黑色波点长裙，微卷的头发盘起，脸颊两边各留了一缕头发来修饰脸型，头上绑着的彩色丝巾是亮点。
灿姨目光一直落在周一珞身上，试探问道：“小野，这你女朋友啊。”
宋辰野解释：“她不是我女朋友。”
周一珞偷瞄一眼宋辰野，有误会他是真解释啊。
“灿姨好，我叫周一珞，周一的周一，璎珞的珞。”周一珞露出八齿微笑。
“我就叫你珞珞吧，”灿姨上前，握住周一珞的手，“刚才灿姨啊，误会了，你别介意啊。”
她刚才没问清楚，以为是小野的女朋友呢，真是闹了个笑话。
“不会。”周一珞乖巧摇头。
“你长得真好看，就像我店里挂着的那日历上的大明星似的，”灿姨忍不住多夸了她几句，又问道，“你今年多大啊。”
“二十。”她刚过的生日。
“二十啊，巧啊，小野和我家那臭小子也二十了。”灿姨笑着。
正说着，后厨走出一个穿着网球衫的男人，个头高，差点撞上新吊装上的新灯。
他心有余悸，微苟着身子，边走边抱怨：“这个长线灯真不方便，看来还是得换灯才行，不然背都挺不直。”
“老姚，”灿姨喊了声，“来客了。”
“哦，小野啊，”一看到宋辰野，姚叔立马绽放笑脸，目光又落到宋辰野身边的周一珞身上，“你好你好，你是小野女朋友吧。”
灿姨一听，忙咳了一声，给他纠正：“人家是小野朋友。”
“那不就是小野女朋友吗？”
“小-野-的-朋-友，”灿姨一字一句，“不是女朋友。”
“姚叔，她不是我女朋友。”宋辰野又解释了一遍。
周一珞跟着宋辰野喊：“姚叔，我真不是他女朋友。”
姚叔看看他们，又看看灿姨。
他俩看着这么登对，竟然不是男女朋友？
小野平时别说带哪个女孩子过来了，话都不和女孩子多说一句，这样子，哪能追得上女孩子哦，真等人家女孩子自己送上门哦。
周一珞抬头，正巧对上姚叔的视线。
她笑了笑，嘴角扯得幅度太大，肌肉都要酸了。
“姚叔，灿姨，我其实有个事，想让你们帮个忙。”宋辰野开口。
周一珞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收住笑，直勾勾地盯着宋辰野。
“可不可以让她先去你们家……”
“姚叔，灿姨，我今晚要去宋辰野家住一晚！”周一珞赶在他前头先说了。
怪不得，从她说了要去他家后，他就百般推脱，还带她来了这。
一听到这爆炸性的话，姚叔和灿姨震惊到互相捂住对方的嘴巴。
没想到啊，小姑娘挺勇啊。
宋辰野也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说出来，耳朵腾得就红了。
-
过了营业的时间了，灿儿小馆外头的灯关了。
里头的灯亮得晃眼，周一珞坐立不安，手搭在膝盖上来回搓。
她心虚地抬头，看了看坐在桌对面的姚叔和灿姨，开始后悔了，刚才不该这么说的，太容易引起误会了。
灿姨身子往前倾，用手挡着嘴巴，小声问：“珞珞，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小野啊。”
小野个子高，人品好，长得还帅，身边总有小姑娘围着他转，但他从来不理会她们，那些小姑娘碰了钉子后，哭着说再也不追着他了。
但今天，小野太反常了。
周一珞偷瞄了眼坐在旁边桌的宋辰野，正要开口。
宋辰野说话了：“她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姚叔和灿姨面面相觑。
宋辰野抬头，迎上她讶然的目光：“今晚就住我家吧。”
姚叔和灿姨二次震惊。
“小野，你家里没人，这珞珞住你家不合……”
“老姚啊，你去看看锅里的蒸面，”姚叔的话被灿姨打断，灿姨冲他使眼色，推搡着他去后厨看看，“快去看看，孩子们都饿瘦了。”
支开姚叔后，灿姨绕过桌，坐到周一珞身边，拉住她的手：“珞珞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什么事都可以和灿姨说。”
要不是有事，怎么会离家出走呢。
灿姨看了眼端坐在另一张桌子的宋辰野，心里猜测：“珞珞，你告诉灿姨，你离家出走是不是因为小野？”
周一珞张了张嘴巴，不知该怎么解释。
肚子忽地咕咕叫了，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灿姨看着周一珞手捂着肚子，忙对厨房里喊：“老姚，面好了没！”
“什么事都比不上填饱肚子，”灿姨轻拍着周一珞的手，“吃饱了再说。”
周一珞乖巧点头。
灿姨见老姚没回应，起身去了厨房。
大堂只剩她和宋辰野，吊扇在头顶呼呼地转着，将大堂里的闷热吹散了。
“你为什么又同意我住你家啊。”周一珞心里好奇，忍不住问他。
不想让她去的人是他，同意她去的人也是他。
他的心思太难猜了。
宋辰野将篮球搁在椅子上，起身走到她跟前，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干嘛这么看着我。”周一珞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家里就我一个人住，”宋辰野开口了，“怕吗？”
周一珞强装镇定，挺直腰板：“有什么怕的，”抬头，“是你怕了吧。”
宋辰野喉结滚了滚，不承认：“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周一珞抿了抿嘴巴，梨涡若隐若现：“那就这么说好了，等吃了面，我们就去你家。”
-
吃饱喝足后，周一珞随宋辰野回去了。
路灯伫在一旁，电线的影子映在地面上，耳边还萦绕着蝉鸣声。
“好饱啊，”周一珞手按着肚子，她吃了满满一大碗面，“姚叔做的面真的一绝！”
明明最平常不过的做法，却好吃得不得了。
“姚叔和灿姨的店明天早上几点开啊，我想再去蹭碗面。”
宋辰野嘴角微翘，但很快恢复平静：“姚叔和灿姨的店还在重新装修的收尾阶段，这几日都不会开业。”
“哦。”周一珞垂眸，怪不得门口还有着漆面未干的牌。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过两个十字路口，穿过一条长长的上坡路，绕过一个巷口后，在一间平楼带有院子的房子前停下。
借着昏暗的路灯，能看见院墙上攀着树藤。
树藤中有着一丛丛白色的花，每一朵花都有五瓣，风一吹，花朵一摇，似白色大风车。
宋辰野站在白色的栅栏小门前，又问她一遍：“你真的要去我家？”
周一珞被他这一问，心里开始虚了。
不由想起他说的，家里就他一个人住。
虽然她在这能傍着的人只有他，但他可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啊。
周一珞吞了吞口水，昂起头，心想，他血气方刚，她也热血沸腾啊。
有什么怕的。
周一珞轻应了一声，上前一步，推了推白色栅栏，门没动。
宋辰野抿着唇偷笑，手越过白色栅栏，拉开门后的锁，吱呀一声，门开了。
宋辰野进去，熟练地拉了下院灯的线。
院里的彩灯串一瞬就亮了，犹如白日。
院里的木架上攀着一种与院墙外截然不同的花。
周一珞走近，粉红的花瓣衬得这件老房子有种梦幻的感觉。
“这些花都是我妈种的。”宋辰野开口。
这间老房子是他姥爷留给他母亲的，姥爷走后，他母亲就将这老房子修葺了一番，种上了她爱的花。
母亲平日不住在这，老房子里的一切都交给了她信任的朋友打理，他也因为上学的缘故，所以都住校。
这次，也是趁着暑假回来的。
宋辰野示意她进屋，外面蚊虫多。
周一珞收回落在花上的目光，后来，她才知道这些花是他妈妈最爱的品种。
院里的花是粉色的龙沙宝石，院外的是风车茉莉。
宋辰野一进屋子，就将篮球丢到角落，冲到沙发前，将沙发上四散的衣服收起来。
他刚回来两天，忙着打篮球，也没腾出时间收拾。
“坐吧，”宋辰野将衣服抱在怀里，昂着下巴示意冰箱的位置，“冰箱里有喝的，你想喝什么就自己拿。”
“嗯。”周一珞也没客气，去冰箱拿了瓶汽水。
在宋辰野收拾衣服的间隙，她环顾着四周。
装修简单却有格调，屋子里的摆设能看出屋子的主人有多用心布置。
大面积的天蓝色墙漆，配着白色家具，电视机柜上放着一台电视机还有一影碟机，电视机旁伫着两个大音响，大音响上还盖着一方白色的钩织帕子。
另一面墙壁上挂着许多当下大明星的海报，还有各式女郎挂历，边角还挂着大合照，是宋辰野在学校里的合照。
“那是我参加学校篮球比赛时候的合照。”
宋辰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看这天这么热，不洗个热水澡，浑身都会难受，”他递过衣服，“这衣服是我妈的。”
“哦，谢谢。”周一珞僵硬地接过衣服，她不敢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气氛尴尬，宋辰野急忙打开台扇。
台扇转头的吱呀声回荡在屋子里，打破了安静。
“那我先去、洗个澡。”明明是正常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有点暧昧。
“哦，这边。”宋辰野给她指方向。
周一珞抱着衣服，准备绕过他，但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
空气里弥漫着说不上来的一种奇怪氛围。
“先说好，我等会，往左，你就往右。”周一珞指挥着。
宋辰野应声，自觉往右边挪，给她让道。
周一珞头也没抬，抱着衣服就冲进了洗手间，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周一珞背贴着门，心虚得不行，像做了坏事。
“周一珞，清醒点。”周一珞低声道。
她努力不去胡思乱想，但她现在，是在宋辰野的家里哎！她和他，两个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很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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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哦吼！共处一室了！
第5章 第五降
周一珞洗完澡后出来，没看到宋辰野的身影。
“宋辰……”她刚想喊他，就注意到桌上的那瓶汽水，汽水瓶盖已经开了。
这汽水是她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但因为找不到开瓶器，所以就顺手放在了桌上，本想着等会问他开瓶器在哪，没想到，他把汽水打开了。
周一珞将擦头发的毛巾随意搭在脑袋上，走到桌子前，轻握住汽水瓶身，嘴角轻轻扬起。
白色铁门吱呀一开，宋辰野从屋外进来。
目光正好对上。
宋辰野一眼就看见她手上的汽水了。
周一珞扬了扬手中的汽水，甜甜地笑着：“谢谢。”
宋辰野点头，话锋一转：“你睡主卧吧，床我已经铺好了，都是新的床单和被套。”
周一珞偏头，透过圆拱门的珠帘，就能看到床上新换的床单和被套。
“那你睡哪儿？”周一珞想也没想，直接问出来了。
空气突然很安静，只剩墙上挂钟的分针哒哒地走着。
宋辰野脸红了，挠了挠头：“我打地铺，睡外面。”说着，指了指客厅的地上。
这间老房子，原先是有两个房间的，但他母亲觉得都不回来常住，留两个房间太浪费了，就把另一间次卧改成了储物室。
周一珞将汽水喝完，把汽水瓶放到门口的回收篮里。
一会儿的功夫，宋辰野已经打好地铺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要不是她非赖着他，要来他家，他也不至于在自己家还打地铺。
“不好意思啊，害你还得打地铺，”周一珞想了想，“还是我睡地上吧。”
宋辰野手拿着枕头，转过身，看着她：“没事，你是女孩子，哪有让女孩子睡地上的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