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旁人在身边,所以莹莹和弯弯做完这些有了些闲暇时间。莹莹碰了碰弯弯:“你说那白鹭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公主这么讨厌他,他倒还三天两头地腆着脸来拜访公主,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来一趟不知要给我们填多少麻烦。”
弯弯语气略带责怪:“这些话你在我这说说也就罢了,出了这个门,公主和他明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堂兄妹。知道了吗?公主现在不宜和他撕破脸,你可别拖后腿。”莹莹撇了撇嘴:“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抱怨两下,将来等咱们公主当了天帝,他就再也不能来骚扰公主了。”
昭华沐浴完,感觉好受多了,便开始在书桌上练起字来。她写的是瘦金体,天骨遒美,逸趣霭然,任谁看了都会赞叹不已。兰兰的叶片微微一动,昭华笔锋一顿,笑笑说:“不要担心,这种事和这个家伙都不值得我生气。谢谢你安慰我。”
她伸出手去摸素心兰柔软的花叶,小兰花更加卖力地抖动了几下,给昭华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昭华把兰花从花瓣,花萼到花萼都轻柔地抚摸了一遍,兰兰被摸的浑身发烫,含羞地垂下了叶子。
昭华笑语盈盈:“怎么,害羞了?你这个样子不太像兰花,反倒像是一株含羞草了,是不是呀?兰兰你的手感真不错,以后我要是不开心,摸摸你就好了。”兰兰听出昭华在开玩笑,在心里小小哼了一声,用叶片不轻不重地打了昭华一下,昭华的笑意更深,语气略带委屈:“你打痛我了,怎么这么小气啊?”
她饶有兴致等了一会儿,兰兰又用叶片在刚刚打过的地方轻轻抚过。性子这么别扭,真可爱,昭华心想兰兰倒是比她想得更有趣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棠樾喜提“焚香,洒扫”升级版
帝君失忆后性子活泼了不少呀
帝君:不要肆意轻薄我!
昭华:手感不错……
第4章 第三章
昭华日复一日地用星辉凝露浇灌兰兰,兰兰的动作幅度明显增大了许多,已经可以整朵花摇晃来摇晃去地表示自己的心情了。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昭华,所以对昭华很是依恋,一会儿不见昭华整朵花都耷拉下来了。昭华对兰兰可以算得上百依百顺,除却必要的事情她都不会出门,就呆在长乐宫中陪着兰兰。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昭华一个人在说话,但她还是感觉不错,毕竟很多话她都不好对别人言说,不如换个方式告诉小兰花。看着小兰花为自己时而花枝招展,时而蔫蔫哒哒的样子,昭华心里诡异地生出一丝成就感,她已经试探过了,小兰花完全是一张白纸,那在这张白纸上怎么涂抹描绘不都是她说了算吗?这种可以完全掌控一个生灵的感觉完美地满足了昭华的控制欲,所以在她未察觉的时候,小兰花在她心里的地位与日俱增。
一日,昭华像往常一般和小兰花说着话,有鸟族来人送来了一瓶万年雪水,昭华想着正好给小兰花试试。她将雪水缓慢地倒在花盆里,被这冰寒的雪水一浇,小兰花的叶子止不住哆嗦了几下。不过雪水的效果肉眼可见,小兰花长出了几片翠叶,花瓣也变得更加晶莹洁净。
昭华爱怜地用手指轻捻素心兰的花瓣:“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别的花草要是这样日日受星辉凝露滋润,加上这雪水,应该早就化形了。可你却只长出几片叶子。哎,我也不求你很快修成实体,就算是能陪我说说话也好呀。”
兰兰用花瓣贴上昭华的手指左右晃动,倒有几分像是魇兽用头蹭着昭华的样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一直没有什么长进,在他的模糊的映象里,自己不应该这么弱呀。他一直能感受到自己体内似乎有股力量,但他试过调用,却完全没有反应。
方才听了昭华的话,他又尝试了几遍,该死……还是不行!不行,我要再试几遍,一定可以的!他一边继续调动体内的力量,一边尝试大声疾呼。终于,在不懈的努力之下,他感受到了一丝力量,终于发出了声音:“昭华,你能听到吗?我在说话!”
昭华面露惊喜:“我听到啦,兰兰真棒!”兰兰的声音磁性十足,又带着些天真无邪的意味,和她想象的奶音不太一样。不过没事,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一些,但昭华觉得兰兰的声音里似乎还有着几分隐隐的威严,就像是她父帝那样的上位者。
兰兰也很惊喜,但他咳了咳:“你不能再叫我兰兰了,我想起来我是有名字的,我叫柏麟。”刚才他调用力量的时候,记忆好像也受到了刺激,想起了“柏麟”两个字,他莫名就知道那是他的名字。
柏麟,柏麟,昭华心中有了计较:“苍松翠柏,景星麟凤,你这个名字真好。我喜欢,这个名字是你自己取的吗?”柏麟拼命回忆,却只感到好像有根尖锐的刺在他的脑子里搅动,痛得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嘶……我不知道,头好痛,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昭华听出了他话语里的痛苦,连忙关切地说:“一时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天长日久,重要的事总会想起来的,别勉强自己,我会心疼的。”
柏麟停止回忆,果然头就不痛了,不过他有些沮丧:“我什么都忘了。”昭华弹了弹他的花瓣:“没事,你还有我呢,我们可以一起创造新的回忆嘛!对了,你这几天听了我的故事,有什么想说的吗?”
柏麟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他想了想,理所当然地说:“既然别人抢了你的东西,那你自然要抢回来了。”昭华点点头:“你也觉得我应该这样做吗?那真是太好了。”
柏麟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迷惑:“你不是公主吗?那你的爹爹不就是天帝,他怎么不帮着你,任由别人来欺负你呢?”昭华眼里闪过一丝讥讽:“那是因为他觉得别人从我这里抢走的东西原本就是属于别人的,何况他不喜欢我母亲,自然也不喜欢我。哪里会管我的死活!就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他都恨不得我拱手相让才好!”
柏麟惊讶地说:“天呐,他怎么能这样对你!不过你别怕,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那只白鹭就是那个会抢你东西的吧,下次他要是再敢过来,咱们就把他赶走,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昭华露出真心的笑意:“我知道你向着我,不过我们暂时不能对那只白鹭怎么样,我父亲一直在看着我呢。不过你别担心,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柏麟仍旧有些气愤:“等我修成了实体,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把他们都打跑,就算是你父亲也不行!”昭华失笑:“那我可就把这话记下了,将来就靠你来保护我了。”
柏麟豪气地说:“那是自然!”昭华正了正神,又有些担忧:“除了我之外,柏麟你就不要和别人说话了。我担心……整个天界都是我父亲的,只要他一句话,我就不能再见你了。我不想和你分开。所以我们都要小心点,知道了吗?”
柏麟一想到他不能再见到昭华,不能听到昭华悦耳的声音就觉得很难受,所以立刻答应了有外人在的时候都假装自己只是朵平平无奇的小兰花。昭华满意地点点头,心想柏麟是她带回来的,自然只能属于她一个人。哪里是随便什么家伙都能听柏麟说话的呢?她的小兰花果然天真单纯,被她随便一吓就吓住了。要是旁人起了坏心思,他怎么招架得住呀!还是得她来做个护花使者才是。
她心念一动,又说:“喊柏麟有些生疏了,不如以后,我唤你‘阿麟’可好?”小兰花想了想,觉得这样不错,十分欣然:“那我以后也喊你‘昭昭’吧。来而不往非礼也。”昭华嘴角上扬,带着些宠溺:“好,你想唤我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帝君失忆的时候也失去了部分智商,所以可以算作一个傻白甜。
第5章 第四章
十五月圆,玉兔高悬。自天帝为前水神施用血灵子之术后,岐黄仙官便想尽了各种办法帮天帝缓解禁术反噬。每月十五之日,就是他为天帝调养身体的日子,可这些法子都只是治标不治本,岐黄仙官看着天帝难忍痛苦的模样,忍不住揪了揪自己的胡子,真是作孽啊……
昭华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幻化原型飞到了魔界。她换了一身暗黑襦裙,但那明艳的容貌却能照亮四周的黑暗。她来到忘川,坐上了在忘川摆渡的船夫的船,船夫打量了她几眼,笑着说:“老夫这十万年来还是第四次见到像姑娘这样出尘绝艳的美人。”
昭华习惯了被人称赞美貌,所以没把船夫的话放在心上。那船夫自顾自地说着:“这先前两位姑娘都是清丽绝伦,第三位则是容色娇艳,而姑娘你兼具这两种美,比前面几位都要出众啊。”
昭华暗自思忖,觉得第三位女子可能是她的母亲,不免有些激动:“多谢称赞,那老人家可否详细和我说说那第三位女子乘船去了何处,当时她神情如何?”
船家想了想,迎着昭华急切中含着期盼的目光缓缓说:“那第三位女子当时穿着一件披风,神情颇有些凄苦,像是走投无路一般。”
昭华心中确定,那十有八九就是她母亲穗禾了,只是当初究竟发生了何事,母亲到底死于何人之手?她被那旭凤流放荒野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谜团希望都能在她的这趟魔界之行水落石出。
船家瞧了瞧她的神色,似是不经意道:“我观姑娘你眉宇间似有郁色,莫非是有什么执念未了,听老人家一句劝,该放下的就早些放下吧。”昭华的手抓了抓裙摆,勉力一笑:“放下?我如何能放下,既是执念,就当了断才是。”
船夫不再多言,缓缓摆渡送昭华到了忘川另一头。昭华向他道谢,孤身向魔界走去,背影萧索,昏暗的魔界像是巨兽的血盆大口吞噬了昭华娇小的身躯。
昭华抬手给自己施了个幻术,这样不论是谁看她都只会觉得她生得乏陈可善,不会引人注意。事先她已经从安插到魔界的密探处得知,千年前的那场大婚是一切的关键,既然如此,就从当年赴宴的魔族查起。魔尊鎏英和几位城主不能动,不过其他人还是可以一探的。
她依据事先规划好的路线来到了当年赴宴的几位地位不高不低的魔族的府上,一现身便施展搜魂之术,从他们的记忆里看到了当初婚宴的场景,被调换的新娘,突然出现的月下仙人和蛇仙彦佑,施展琉璃净火而被打倒在地的母亲,旭凤假惺惺的谢罪和那对恶心人的夫妻的真情流露。
看完这一切昭华内心作呕,心中更是怒火中烧。而被搜魂的魔族在搜魂后无不当场暴毙,昭华下手没有一点顾忌,她可没有忽略那些魔族心里对她母亲的嘲笑,既然他们这么喜欢看母亲的笑话,那就下地狱去看个够吧!
可这些人的记忆都只停留在母亲被流放荒原,那到底是谁下的手呢?看来还是要找到母亲的魂魄才好。昭华从袖中掏出一个古朴的罗盘,滴入自己的精血。罗盘发出幽幽蓝光,指针无风自动,旋转了好一会停在了忘川的方向。
昭华依据罗盘的指引来到忘川的某处,在一堆不愿离去的怨魂中看到了她的母亲。穗禾背对着昭华,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昭华顾不得这么多,在四周设下结界后高声呼喊母亲的名字。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穗禾呆滞的眼神动了动,回头看了昭华一眼,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人后又漠然回头向忘川深处走去。
昭华看着穗禾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一横,直接踏入了忘川。嘶……好痛,忘川河底的怨魂感受到鲜活的气息,纷纷蜂拥上来,恨不得要把昭华生吞活剥了。怨魂攀附在昭华的小腿上贪婪地吸食着她的血肉,即便昭华是凤凰之身也觉得疼痛难忍,但她目前顾不了这么多了,只是大步向穗禾走去。
昭华拦住穗禾的去路,眼里含泪喊道:“母亲,你不记得我了吗?”穗禾没有理会她,嘴里仍在说着:“我是天后,旭凤,你怎么还不来接我?旭凤,旭凤,旭凤……”昭华又气又急:“你就知道旭凤旭凤,难道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女儿吗!旭凤才不会管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女儿,除了我没有人在意你的死活!知道吗,清醒一点吧!”
穗禾听到“女儿”两个字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头看了看昭华:“我的女儿她还那么小,她还没有出壳,你不是我的女儿。女儿,女儿……”她似乎被刺激到了,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力往下拉。
昭华痛得快要昏过去,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温柔地说:“我就是你的女儿,我已经长大了。母亲,你相信我,我是来救你的,你听话,快到这聚魂灯里来。你会没事的。”她施法取出天界至宝聚魂灯,这灯有安养魂魄的功效,可惜已经散失多年,天界遍寻不得。昭华得知此灯之后发动了全部暗卫上天入地搜寻了一千多年才终于找到。
穗禾迟疑地看了看她,又低头不语。昭华继续安抚她:“没事的,我不会伤害你的。快到这儿来,母亲,难道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母亲,小时候你抱过我的,嬷嬷说你最爱我了,难道这不是真的吗?再过一会只怕我就要葬身在忘川之中了,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顾惜女儿的性命吗!”说到后来,她满目赤红,神色有些可怕地扭曲。
穗禾终于动了,或许是昭华身上确实有她亲近的气息,又或许她只是被吓到了,总之她安静顺从地钻进了聚魂灯中开始沉睡。昭华松了一口气,强忍疼痛走上岸。
忘川果然名不虚传,一阵阵剧痛从腿上传来,意识也有些恍惚,昭华几乎要站立不住。不行,我不能昏倒在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往自己血淋淋的小腿上掐了一把,更加强烈的疼痛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
昭华再次幻化成原型向天界飞去,她的黑翼完美地被夜色笼罩住了,若是在白日,只消一看便知她飞得跌跌撞撞,好几次都几乎要从空中坠落。
终于,昭华飞回了自己的寢殿,弯弯和莹莹一无所察地在寝殿外守着夜,在结界的隔绝下,没有人知道昭华去过魔界。她化为人身重重跌倒在地,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小腿处流到地上。该死,她连起身都起不了了,她挣扎着要给自己止血,可全身乏力,连灵力都动用不了。
莫非我要死在自己的寢殿里吗?这死法可真难看啊,持续的失血让昭华仿若置于数九冰雪之中,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展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睡梦中的柏麟闻见了一阵很浓的血腥味,他立刻惊醒了,发现昭华侧躺在地上,一滩鲜血从她的身下缓缓流出,令人心惊不已。
他吓坏了,昭华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其实只要再流一会血,长乐宫的异样就会被润玉察觉,昭华到底是凤凰,血脉高贵,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但是柏麟什么都不知道,他目眦欲裂,在强烈的意愿下竟然在空中凝出一道虚影。他来不及细想,连忙把自己的灵力注入昭华体内,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多灵力,居然能够接连不断输送半个多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