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笙被掐得几乎喘不上气,整张脸涨得通红,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就在沈雁笙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那人才终于松开了手。
接下来的路程,沈雁笙全程被蒙住眼睛,她不知道她会被抓去哪里,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黑暗中未知的两个小时,是她有生以来最为恐惧的一段时间,每分每秒,都令她恐惧到几乎窒息。
两个小时后,她被人抓下车,蒙着眼睛绑着双手不知要将她带去哪里。
她感觉到呼啸的风声,仿佛置身在冰天雪地里。
黑色面巾被揭开的瞬间,她低头就看到茫茫大海。身后抓着她的男人将她往前一送,她踩到悬崖边的碎石,险些摔下万丈悬崖。
她吓得尖叫,眼泪跟着决堤。
她其实从来都不勇敢,她也很脆弱,也很害怕。
她在这一瞬间,忽然很恨傅时煜。她从上大学就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感情,在她家里出事之后,他却丢下她。
他明知道她深陷绝境,走投无路,却能做到对她不闻不问,别说是在身边陪伴她,这么久以来,连一通电话也没有过。
为首的男人等沈雁笙哭得差不多了,又对她动之以情,说:“怎么样沈小姐?想通了没有?还钱还是不还钱?你今天把钱还了,你父亲的债就一笔勾销。你今天要是不还,就别怪我心狠,丢你到海里喂鲨鱼。”
沈雁笙迎着海风,绝望地闭上眼睛。
过了很久,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坚定的神色已经取代了眼里的脆弱和眼泪,她看向旁边的男人,说:“我还。”
陆景策接到沈雁笙电话的时候,正在公司开会。
会议的主题是关于接手沈家那几个烂尾盘的问题,不过会议开到一半就陷入了僵局。
原因无非就是沈家那几个盘根本碰不得,如果能碰,早就有开发商接盘。没人接盘,就是因为不能碰,摆明就是亏钱的生意。而且亏的不是一点半点,稍不注意就是巨额亏损。
再加上产业链的负债,也是一笔巨额费用。
赵城作为跟在陆景策身边多年的心腹,大家都把希望放在赵城身上,指望赵城能说服他们陆总打消这个念头。
赵城明知陆景策决定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但还是硬着头皮劝道:“陆总,各项数据都显示这几盘不能碰,要不然还是……”
陆景策打断他,一锤定音,“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找你们来不是要听你们的意见。”
他把手里的文件丢下,起身拿起外套,说:“到时候造成的一切亏损走我的私人账户。”
从会议室出来,陆景策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看到是沈雁笙打来的电话,多少有点意外。
他接起来,开口问:“怎么了?”
电话那头仿佛有呼啸的海风,跟着是沈雁笙带着哭腔的声音,“陆景策,救我。”
从北城市中心到黑风崖有整整两个小时的路程,陆景策却在一个半小时内赶到。
他一路将车开得飞快,临近黑风崖,看到沈雁笙被押着站在悬崖边的场景,他一张脸阴沉得厉害,眼里是真正起了杀意。
抓着沈雁笙的那个男人名叫程九,听到汽车的声音,警惕地回过头。看到陆景策只身前来,笑道:“陆总果然爽快。”
陆景策走过去,将一箱钱丢到程九面前,寒声道:“放人。”
程九一手抓住沈雁笙,一手握着匕首架在沈雁笙脖子上,笑着道:“您先别急,让我们兄弟们点点数先。”
说着,朝身边几个小弟使个眼色,其中一人上前捡起箱子,另外几个人走去陆景策的车前,搜车子里的另外几个箱子。
过了好一会儿,总算将钱点清,其中一名小弟抬头道:“九哥!够数!”
程九笑了笑,对沈雁笙说:“这就对了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是早点肯还钱,也不至于受这皮肉之苦。”
话虽然这样说,却仍然没有放过沈雁笙。
他一边将沈雁笙挟作人质,一边示意小弟们把钱带上车。到了车前,又要求陆景策把手机交出来。
陆景策微微眯了下眼,脸色更加阴沉。
程九道:“您别见怪,出来混的,这点警觉心都没有,我这些年不是白混了?不把手机拿走,您报警抓我们怎么办?”
陆景策冷冷地看了程九一眼,随后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丢过去。
程九接住手机,直接把沈雁笙抓上了车。他速度极快,上车的瞬间,小弟一脚油门将车开出去,车子跑出几百米远,沈雁笙被从车里扔出来。
陆景策开着车紧跟在后,沈雁笙被扔下车的那瞬间,他猛地一脚刹车下去,嘴里克制不住地骂了句脏话:“操!”
他猛地一拉手刹,立刻下车。
沈雁笙被扔下车的时候是面部着地,额头在地上撞出一个血窟窿,整个人晕了过去。
陆景策蹲下身,将沈雁笙扶起来,看到沈雁笙额头不停往外涌血,人也陷入了昏迷,他不禁皱紧眉头,将沈雁笙打横抱起,上车就迅速往附近最近的医院开。
沈雁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白色的房间里,空气中有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护士正要给她吊水,见她醒了,笑着道:“你醒了。”
也许是摔到脑子的关系,沈雁笙只觉得头晕,意识也有些不清醒,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护士,问:“这是哪里?”
护士微笑道:“是玛格医院,小姐您摔到了头,流了很多血,幸好送医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候,陆景策打完电话从外面进来,看到沈雁笙醒了,他走过去,问她,“头晕不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雁笙望着陆景策,混沌的意识总算渐渐恢复,下意识喊了一声,“陆景策。”
陆景策看她一眼,难得地笑了一下,说:“还认得人,看样子没摔脑震荡。”
护士给沈雁笙挂好水就先出去了,折腾一天,陆景策也有点疲倦,拉开病床边的椅子坐下。
沈雁笙看着他,忍不住问:“那几个人呢?”
陆景策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淡淡道:“非法放贷,再加上绑架,够他们把牢底坐穿。”
沈雁笙问:“抓起来了吗?”
陆景策“嗯”一声,看沈雁笙一眼,说:“你还有心思管这些?头不疼了?”
沈雁笙诚实地点点头,说:“疼。”
她垂着眼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缓缓地说:“当时公司资金链断裂,各大供应商都上门追债,我爸怕楼盘停工,变卖了很多私人资产还债,想着安抚他们继续将项目进行下去。可资金缺口太大,我爸爸一个人回天乏术,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在外面借了些高利贷。”
“后来资产清算,能还的债几乎都还了,欠程九他们那笔高利贷实在还不上。我卖掉了我的大提琴,还掉了大部分本金,可是这些日子利滚利,已经滚成了天文数字……”
说到这里,沈雁笙仿佛又重新经历了这几个月的绝望和痛苦,她说不下去,闭上眼睛,眼泪却仍然从眼角流出来。
陆景策坐在旁边看她,看她苍白消瘦的脸颊,看她溢出眼角的眼泪。他心中有难以名状的心疼,伸手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水。
沈雁笙睁开眼睛,她望着陆景策的眼里泪水汹涌,喉咙里克制不住地哽咽,“陆景策,救救我爸爸好不好?只要你肯帮我救我爸爸,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陆景策深深看着她,低声问:“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沈雁笙握住陆景策的手,祈求地看着他,“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只要你肯帮我救我爸爸,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第4章
成年人之间,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沈雁笙虽然迟钝,但并不是傻子,跨年夜那晚,当陆景策说,要他帮忙可以,但她必须拿东西跟他交换的时候,她就明白了陆景策的意思。
当时之所以没有答应,也许是因为还对傅时煜抱有期望。可当今天站在万丈悬崖边,恐惧灭顶而来的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她在那一瞬间忽然想通,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真挚的爱情,所谓爱情,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当你落难,所有人都会离开你。包括你以为永远不会离开你的男朋友,反而是躲得最快的人。
既然这个世上根本没有真爱可言,那她跟谁不是跟。至少在她最恐惧绝望的时候,陆景策会来救她。
就算他将来有一天也会腻了她,但她只要不动心,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何况眼前只有陆景策愿意帮她救她爸爸。
她握着陆景策的手不肯松开,望着陆景策的眼神真挚又诚恳,说:“陆景策,我会对你忠心。”
陆景策看着她,唇角渐渐勾起一丝略带嘲讽的笑,他伸手温柔地抚摸沈雁笙额头上的伤,缓缓道:“沈雁笙,我这么大费周章,要的可不是你的忠心。”
他语意不明,沈雁笙揣测着他的话,诚恳地望着他,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陆景策勾了勾唇,手指离开沈雁笙的额头,后背靠进椅子里,微低下头闭目养神,有些疲倦地道:“睡了,折腾一天,乏得很。”
这天晚上,沈雁笙蜷缩在被子里,面朝着窗外,失眠了一整夜。一直到天快亮时,她感觉到头晕得厉害,才渐渐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陆景策早已经离开,守在床边的是一名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见她醒了,笑着道:“沈小姐,您醒了,饿了吗?我煲了汤,给您尝尝?”
沈雁笙有些疑惑地望着对方,“你是?”
对方笑了笑,说:“我是陆家的佣人,陆总一早出差了,让我过来照顾您。”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床边的保温桶,说:“我刚刚问过大夫,您昨天一直输的营养液,没怎么吃东西,今天醒了可以先吃点清淡的东西垫垫胃。”
沈雁笙昨晚睡过一觉,醒来已经没有那么头晕,她撑着身体下了床,先到洗手间去洗漱。
一天没吃东西,她确实感觉到肚子饿,坐在床边简单吃点了东西,便收拾东西想要出院。
张萍见沈雁笙要出院,一时有些着急,说:“沈小姐,陆总交代过,让您在医院多住几天,观察一下,确定没有问题再出院。”
沈雁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我已经没事了。”
她不可能再继续住在医院,昨天一整天没有回去,妈妈一定很担心她。
张萍是奉命过来照顾沈雁笙的,哪里敢放她走,见她执意要走,连忙到外面去给陆景策打电话。
电话那头,陆景策刚下飞机,坐在车里正要前往海外分公司,听到张萍的话,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说:“让她接电话。”
“诶。”张萍应一声,连忙拿着手机回到病房,把手机递给沈雁笙,说:“沈小姐,陆总让您听电话。”
沈雁笙闻言不由得一愣,低眸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陆景策的电话号码,她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后接起电话,轻声道:“喂。”
陆景策道:“萍姨说你要出院?”
沈雁笙拿着手机走去窗前,轻轻“嗯”一声,说:“我要回医院去看我妈妈,昨天一天没回去,她一定很担心。”
“头还晕吗?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吗?”
沈雁笙不自觉地抿唇,轻声道:“我已经没事了。你昨晚也看到了,我脑子很清醒,没什么大碍。”
陆景策头疼地揉揉眉心,奈何隔得太远,也管不到沈雁笙身上,说:“让医生再给你做个检查,医生确定没有问题再办出院。”
沈雁笙也不想和陆景策唱反调,点点头,说:“好。”
挂了电话,沈雁笙听话地让医生再仔细地帮她做了个检查,报告出来她就发给陆景策,后面跟一句,“可以出院了吧?”
过了一会儿,陆景策发来一个字,惜字如金,“嗯。”
沈雁笙收起电话,拿起包就离开了病房。
出了医院,萍姨仍跟着她,沈雁笙怕妈妈看到多想,回头对张萍说:“萍姨,您回去吧,我现在要去医院看我妈妈,您跟着我也不太方便。”
“这……”张萍有些为难。
沈雁笙猜她应该是怕不好跟陆景策交差,说:“您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陆景策那边,我自己跟他交代。”
张萍迟疑一会儿,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没再执意跟着。
沈雁笙就在医院门口打了辆车,到市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妈妈正站在床边倒水。
她连忙走进去,接过母亲手里的水壶,着急道:“我来我来,您快上床休息。”
昨天晚上沈雁笙已经给妈妈发过短信,说她临时有点事,今天早上再到医院来。
周秀云原本以为女儿是有什么私事耽误了,倒也没有太担心,但此刻看到女儿额头上贴着一张医用纱布,她立刻紧张起来,将女儿的身体转过头,看到额头上那张医用纱布,不禁紧紧地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雁笙哪敢告诉妈妈她昨天被绑架的事,扶着妈妈坐到床边,说:“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额头。”
周秀云倒是没有怀疑,就是心疼得不行,捧着女儿的脸,“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得严重吗?怎么摔的?”
沈雁笙笑道:“就是晚上起床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被凳子绊了一跤。不严重,就是磕破了一道小口子,上了药已经没事了。”
周秀云心疼,紧皱着眉头,“小心一点呀,伤在脸上,破了相可怎么办。”
沈雁笙笑了笑,安抚母亲道:“哪有那么严重,只是一点小伤。”
她扶着妈妈上床躺下,关心地问:“今天医生来看过吗?指标怎么样?手术的伤口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