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翌日阳光透过窗帘照到她脸上,她隐约听到开门声,条件反射地醒了。
很快,外面浴室传来淋浴声,她知道,沈知聿回了。
丛京在床上坐了很久也不敢出去,她很希望能和他把话说清楚,却又害怕面对他。
丛京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后才出去,没在外面看到沈知聿的身影,丛京思绪飘摇地去刷牙洗漱,并且不断地在心里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之后,才在厨房看到他。
此时的沈知聿已经换了身衣服,居家的长袖,袖口微挽至手臂上,露出他一截腕骨和上边的温玉。
他头发没吹,发梢还泛着微湿,眼镜也放到了一边,晨光下,他的侧脸削瘦而干净,整个人都透着成熟内敛的味。
他在做早餐,低着头,看似一切正常。
丛京局促地站在外面,直到他刚做好,端着东西转身。
看到她,他说:“阿京醒了,过来吃饭。”
令人意外的态度。
好像事情没发生过。
丛京所有想说的,刚想开口的,硬是被他这样给堵了回去。
就像他们第一次之后,沈知聿也是这样的表现,不接话,不主动,哪怕你有任何的脾气也没有立场可以发出来。
温水煮青蛙,也不过如此。
丛京没有动,他端着东西出来,又去摆盘。
丛京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冷:“昨天的事,你不会想跳过吧。”
沈知聿的动作有不明显地一顿。
她在继续:“我说的那些话,你忘了?”
沈知聿低着头,半天没开口,最终只是说:“不喜欢吃这些吗,我可以换别的,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做。”
丛京手都微微在抖。
她一字一句地叫了他的名字:“沈知聿。”
他动作停住。
“逃避是没有用的,哪怕你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有些话说了就是说了收不回来。”
他视线平静:“嗯,所以呢。”
她说:“分手,没有别的选择。”
第26章
◎你会一辈子记着我,信吗◎
这两个字说出来时,沈知聿也只是眼睫稍动了下。
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落在上边,压垮最后一根稻草。
他垂下眼,慢慢把东西放了回去,然后才抬起眸看她。
向来温和漂亮的眼睛毫无神色。
仿佛刚刚的温柔也都是假的。
而丛京,站在那儿,头一次这样大胆地直视他。
他轻声重复:“分手。”
她说:“是。”
他笑:“分,当然分。你想要什么我没同意过,更何况分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不吃饭要怎么谈,就算是分手,我们总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把事情给说透,这还是我专门为你做的早餐。”
丛京当然希望这样。
听他这样说,她才慢慢走过去,也看到桌上的东西。
都是她喜欢吃的,外面买的马蹄糕、豉汁凤爪,还有他煎的蛋饼,南瓜糕。她甚至能想到清早回来的沈知聿是什么心情,是怎样维持着自己去为她做这些。
可是她知道,都是假象,都是他的心计。
他坐下,拿过桌上的烟盒,慢慢抽了根细长烟管出来:“就是因为那个男生,是吗。跟你原来一样,喜欢别人,所以,想结束这段关系。”
“不是。”丛京说:“只是单纯不喜欢才想分手而已。”
“是吗。”沈知聿挑起眼睑:“我做什么你都不喜欢,怎么样你都不喜欢,是吗?”
“你不用说这些话,我只是想要结果而已。”
他自嘲地浅弯起唇:“当然可以。只是丛京,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去哪了吗?”
丛京看他,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私人夜场,我朋友新开的,只不过,气氛比一般地方玩得要开。你知道吗,哥哥以前年轻的时候才会去这种地方玩的,喝酒、交际、商业往来,总有一些人喜欢约我去。当然了,大多都是我的一些狐朋狗友,一些不上腔的人。”
“我已经好久没去过了,以至于他们看见我都惊讶。其实,哥哥以前的生活也很恣意的,跟那些人没两样,女人、车子、纸醉金迷,那种生活很多人都羡慕。但我就觉得没意思,不管是和女人调情还是玩真的,都没意思。”
“而我,也不屑去为一个人,去做这些。”
他牢牢盯着她,掐着烟的细长手指轻点桌上这些早点。
丛京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变。
她不知道沈知聿忽然提起这些的意义。
可他还在继续:“就连昨天我去喝酒,在那里过了一夜,也有人说不用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我要是想的话,外面也可以有很多。女人就像衣服,随便换都可以。”
他看着丛京的视线逐渐变冷:“可是,我非要选择一条最难走的路,喜欢一个没有良心的。永远都不会知恩图报的白眼狼。”
丛京喉咙轻涌不明显的酸胀,被她强行压着。
沈知聿又轻笑:“是啊,我确实一开始就对你存了私心,告诉你吧,一年前,看到你睡在我的床上,我就是有私心的,我想占有你,我知道这样做你就会是我的。我也想用这样的方式,把你骗在我身边。”
“你以为我是很好的人吗,我不是啊,我不是非要巴着,舔着,跪着求一个人不放才行的。我为了你变成这样,我为什么,因为什么,我有病。”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非得要你才能活下去,非要你喜欢我才行?”
丛京再也无法忍耐:“我不知道你说这些有什么……”
他打断她:“丛京。”
他看着她:“不会有一个人能那样不要脸到,一直都喜欢一个人的。”
“哪怕是那个景铄,他也不可能像哥哥这样,喜欢你到为了你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改变。”
丛京看他的眼神渐变。
“为一个人改掉以前所有的习惯,为她收敛风流,为她做早餐,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跟随她的来,不会了。”
沈知聿侧过眼,点了点手里没有燃的烟:“而且,我查了那个景铄的家庭,他们家是普通工薪阶层,条件很简陋的一户人家。前两年妈妈得过病,家里差点揭不开锅,你看他好像表面很好的样子对吧,可是哪怕你以后和他在一起,日子也不会很好过。”
“和我比起来,他除了年轻,一无是处。”
丛京攥紧了手:“我说了不是因为这个,你能不能不要随便就去对别人……”
“没事的。”
沈知聿弯唇:“别着急,我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又不是不同意分手,你吃完这顿早餐,我们好聚好散。以后你怎么样也和我无关,行吗。”
丛京过了很久神经才慢慢松懈。
可依旧不能相信,沈知聿真的就这么容易地说通了。
她站在那儿不动,沈知聿又笑:“怎么,对我连这点信任也没有了。”
丛京这才走过去,看到盘子里那几块鸡蛋饼,已经凉了,可仍旧是她喜欢的色泽和形状。
那是沈知聿为她做了很久才能完全掌握她的喜好,她的口味。
可是,真的这样就可以走吗。
丛京并不相信。
可沈知聿看起来这么平和,这么良善。
她垂眸,试着去拿刀叉,就在沈知聿的眼皮子底下。
然而就在她手即将碰到刀叉的时候,手腕突然毫无防备地被狠狠攥住。
巨力几乎是瞬间袭来的,动作极快,桌椅被推乱,丛京整个人被他骤然摁到了桌上,连她绾起的长发也尽数混乱披散了下去。
她惶然,却对上沈知聿那双毫无神情的眸。
那里面,凉意尽显。
“丛京,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良心。我只是说说,你就真的信了,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会这样让你走?”
丛京挣扎,恼道:“松手,你不要逼我。”
“逼你?我逼你什么了。没有我,会有你的现在?你的什么不是我的,什么不是我给的,你现在说走就走,说抛弃就抛弃,没有这样始乱终弃的道理。”
丛京压抑着混乱的呼吸,手上和他较劲,丝毫不松。
而沈知聿的话还在继续:“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有一天和别人在一起了,别人也会知道我们曾经多亲密过。你的身体能忘得了我吗,你忘了我们在一起的那几百个日夜,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有多迷恋我。你以为,我真的舍不得对你做什么吗。”
丛京咬牙,闭眼:“沈知聿,你就是个败类。”
他说:“是,我就是,随便你怎么说我都是。”
他又弯起唇,贴在她耳廓的声线温柔又轻缓:“可哪怕以后我们分手了,你也不会忘了我,你也会,一辈子记着我这个败类,信吗。”
第27章
◎一定要是我吗◎
而他说完,也松了手。
丛京瘫软着力跌下去,手勉强扶着桌子边缘才能站稳。
她眼眸颤抖地望着他,而沈知聿,看她的目光没有一丝情感。
他终于去拿过打火机,捏着那根折弯的烟,摁了两下,没火,第三下才冒出火光。
他点燃了那根烟,轻吐烟雾,说:“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要说这些给你听吗。因为,随便了。”
“随便你喜不喜欢我,爱不爱我。我沈知聿,本身也不是什么缺爱的人,我的尊严,也不是一定要这样任一个人践踏的,我把什么都给你,你不要。”
他弯唇,“那就不要吧。”
“反正我也不会再奢求你什么所谓的喜欢。现在的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就是不想要你那么好过而已,我不好过,大家都别想轻松。”
他手指还掐着烟,却睨着她,伸手,用食指轻捋她脸颊边凌乱的碎发。
动作那样温柔。
眼里却没有一点柔情。
沈知聿拿起衣服走了,带着他还泛湿的发梢,微寒的眼眸。
而丛京站在那儿,看着混乱的一切,感受着颤栗的、复杂的内心。
那两天,丛京没再见到过沈知聿,事实上她也没有什么多余时间可以和他继续交涉。要上课,很快到周一她就顶着疲惫的身心去了学校,常规的公开课,她在大教室里和祝暨那群男生碰到,视线接触,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明显的避讳。
景铄也看到了她,但没说什么,就连同学们也没提那件事,大家仿佛守着同一份心照不宣,不去戳破丛京的内心。
后来从学校图书馆回寝室后,戴着耳机的湛燕还是没忍住,摘下耳机凑过来问她:“丛京,你和那个哥哥……真的没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