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妈妈偷偷看了我日记,她笃定我早恋了。可是我根本没有,她还把李居言说得一文不值,我每次听到就感觉心里特别难受。”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在忘记他,可是她却总要提起,不断提醒着我,我根本放不下。”
“为什么这么难放下呢?”季夏低声喃喃。放下一个人并非难事。她一直坚信着。
周玉没答,抬头涩然道,“季夏,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了。”
莫名想起一晃而过的身影,季夏轻蹙了下眉,“然后呢。”
周玉轻哼了声,热烫泪水滚过半干的泪痕,苦涩出声,“他只对我说了五个字,说别再来烦我。”
她说着说着哽咽道,“你说,他怎么可以这么坏,这么能这么无情?我现在好像一个小丑。”
季夏垂眸望着哭成泪人的周玉。
再理智的人都会习惯性的对弱者倾斜情感平衡,季夏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衬衫袖口,松开后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放低了声音安抚道,“别难过了,他不值得。”
和周玉辞别回家后,夜幕已经降临。
城市霓虹灯鲜少光顾的城郊地带,昏黄老旧的路灯成了引路的灯。稍显闷热的天气下飞虫不惧光芒,始终绕其左右,在青石路上投下影影绰绰的疏影。
还没到家门口,木制窗户就被忽然从里到外推了开来,吱呀声在安静中稍显突兀,季夏有些被惊到,下意识地往旁边一侧。
“夏夏,你回来了啊。”林思正打开窗户通风,刚好碰见了季夏。
“嗯。”季夏沉默了半秒,应声道。
“快进来吧。”
进了家门,熟悉地烟火气息。她低头在玄关换着鞋,淡淡看了眼那双多出来的米色拖鞋上。
“季夏,你去哪了?”刚一进客厅,季成略带严厉的声音便响起。他半靠在沙发背上,锐利地目光扫向季夏。
“找同学了。”
“同学?”他冷肃着脸接着质问道,“男的女的。”
季夏被问得有些烦躁,可能是她从来都对他没有多少耐心。还没有回话,两人地谈话倏然被人打断。
“季夏,这么晚了怎么才回来啊。”林母和季妙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话音一落,她又扭头对季成说道,“可千万不能让她养成晚归的坏习惯,你可得好好管教她。”
季成道,“正在训呢。”
季夏哑声轻笑了下,笑意带着些许嘲讽。
“外婆,我们去看电视吧。”一旁始终没开口的季妙妙挽住林母的胳膊,低声撒娇道。
“好。“话音刚落,林母斜睨了眼季夏,朝她嘱托道,“季夏,你去帮我倒杯茶,温度正好的时候再把茶端给我。”说罢,没等季夏回答便和季妙妙坐到了沙发上。
季成捏遥控器的动作一顿,皱眉提醒季夏,“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去啊。”
“难不成还使唤不动了?”林母也跟着看向她。
季夏淡淡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三人,最后她谁也没搭理,沉默着转身走进房间。
门关上后,门外遥遥传来议论声。
“我还使唤不动她了,还真是个南城来得野丫头,压根不知道尊老爱幼这四个字怎么讲。果然,培养小孩家教至关重要,看她那脑子不正常的妈妈就知道了。”
“妈!你少说两句。”林思的声音传来,隐约带着不赞同。
林母是个一点就着的火爆性子,“我还说错了么?”她越说越来气,“我之前还打算接受她的,心想她孤苦无依,就当积累个善缘。现在彻底消下了这份心。季成,我知道你心里有些小成算,你是不是惦记我那拆建赔得简装楼层?我今天就告诉你,你什么时候不把她送走,我就什么时候不松口!”
沉默过后,季成的声音有些疲惫无奈,“季夏只有我这父亲了。我不养难道让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养?再说了,怎么说也是舍不去的责任。她只是性子比较古怪,您以后就视她为空气还不成么?”
“有空气让我这么闹心的么?”
“妈,你和小孩生什么气啊。”
“你们别吵了,听得我都烦了。”
季夏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她整个人瘫倒般陷落在床上。门板隔音很差,屋外吵得热火朝天,屋里沉默在黑暗中发酵。
半晌后,她有些无力地抬手落在眼眶下。抬手触及到温热干燥的皮肤,她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现在就算再酸涩难受她也不会流一滴眼泪。
毕竟,眼泪对她而言是奢侈品,而难过是一种昂贵的情绪。
熟悉手机的铃声响起,季夏摸索到手机。定睛望去,手机屏幕的蓝光在黑暗中异常显眼。
手指划过接通陌生的号码,季夏轻轻问道,“喂,请问你是?”
一片热烈雀跃的嘈音与背景音乐交织相错,季夏很快辨认出打电话的人似乎是在KTV这样的娱乐场所。
含糊不清又此起彼伏的哄声逐渐清晰明朗,季夏终于辨出那个名字。
“季夏。”听筒那侧的李居言叫了声她的名字,咬字清晰,懒懒声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问——”他尾音拉得有些长,似乎想吊足身后朋友们的胃口,却很快抛出问题,“你今天下午四五点在哪呢?”
“什么嘛,就问这个啊。”对面隐约有失望的声音传来。
“这是什么鬼问题!有你这么敷衍的么。”
“我倒是能懂,毕竟今下午他跑了个空啊。”隐约间熟悉的啧叹声。
季夏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虽不解却还是配合道。“我找一个朋友。”恍惚中,她莫名想起季成质问自己的话,鬼使神差地补充道,“女性朋友。”话音刚落,她抬手揉了揉眉心。
对面蓦然传来一阵微不可察地低笑,“季夏,你有时候真的……”他没把话说完,只掠过一众聚会嘈声,待声音相对安静后,淡淡解释道,“我们刚才在玩游戏,希望没有打扰你。”
季夏:“没有。”
听筒那边的李居言哦了声,轻声道,“那明天见。”
季夏嗯了声,“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ps:周玉的话不全是真的。
第十四章
*
新周保持惯有常态,唯一变化的是,日夜如页再次翻过,高考时间无声逼近。
周一升旗仪式上,教导主任站在高台上,慷慨激昂地发表了长篇大论,主题不再是劝学,而是冲刺。
他教学生孩如何分秒必争,同高考一试锋芒。
课间,季夏给班里一个男生讲数学题。
转学虽快要一个月,但她现在好多人的名字和面孔仍然对不上,他来找自己问题的时候,季夏低头瞄了眼卷子才知道他叫陈致远。
陈致远戴着黑框眼镜,刘海稍稍压眉,再加上一对招风耳,看起来有种文弱书生的清秀平和。
季夏习惯通过观察特征深化记忆。
“总而言之,这条辅助线是关键。”季夏又一次将笔定在卷面那一处,抬头问他,“这次听懂了么。”
陈致远摸着下巴思考,终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他想了想有些不可思议,原来看似复杂的题目可以有这么精妙简洁的解题思路,他总是习惯把题目想的复杂,而季夏却总能抓住关键。
可能这就是学霸思维吧。
想到自己听了两遍都不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是太感谢你了,还麻烦你给我讲了三次。”
季夏把躺在桌面上的卷子递还给他,抿唇道,“不用谢,你回去整理一下思路吧。”
他接过试卷后没有立即离开,像是鼓足很大勇气般忽然开口,“你给我讲题,作为报答,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季夏听他这么说,觉得很没有必要。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陈致远的椅背就被从人往后一拖。
登时,地面响起突兀刺耳的摩擦声。
季夏和陈致远一起回头看向罪魁祸首。
李居言站在他后面,几缕发丝半贴在鬓角,应该是刚打完篮球回来。
T恤是清一色的简约黑,若不是胸前镌刻的淡金色品牌符号过于张扬夺目,短暂地观察下,季夏还看不出他换了衣服这样的细枝末节。
此时的他下颌紧绷着,坏心情半点不愿遮掩,周身旋着低气压。
敏锐如他,很快感知到季夏的视线,他转而看了她一眼。
季夏有些读不懂他的眼神。只觉得他的眼神发沉,和以前以往看她时些许不同。
陈致远被吓了一跳,堪堪稳住身形后,带着几分怒气道,“李居言!你要干什么。”
李居言压在椅背上的手没动,低睨了他一眼,“谁允许你坐我的位置的。”
陈致远咬牙道,“不就是坐了你的座位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居言冷冷反问,“我允许了?”
忽然被梗了一下,陈致远不甘示弱,“大家都是同学,何必这么斤斤计较。”
李居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椅背上,似是不在乎地笑了下,“我随便你怎么想。”
然而再次出声时,声调却蓦然下坠,“起来,我不想说第二次。”
陈致远心中拉扯,纵然他再不服气,却也不愿这么僵持下去,因为结果对他弊大于利。
他和李居言交恶没什么好处。
心里憋着一口气,他也没打招呼,直接攥起卷子就起身离开。
李居言从背后叫住他。轻飘飘的话语落了下来,“看在是同学地面子上,仅此一次。”他笑了下,但却浮于表里。眸意锐利如刀,沁着些许冷意。
他在警告他。
陈致远握紧卷子,不自觉地移开视线,“知道了。”
半晌过后。
季夏的目光落在他擦拭动作的手背,骨节分明的手指压住白色湿巾,在椅面上辗过一道清浅即干的水痕,隐约加重的力度昭示着主人内心的不郁。
季夏叫他名字。
他动作微顿,眼皮轻轻撩了起来,“怎么了。”
“你有洁癖吗?”季夏迟疑地问。
“没有。”李居言回答得很快,继续手下的动作。
“对不起。”
刚好擦好站起身就听到她这句话,李居言的眉心微拧,想到了什么一般,“是在替陈致远道歉么?”
季夏茫然一瞬,没有想过他会这么想。
她很快解释,“当然不是。我是想说,你如果不喜欢别人坐你位置,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李居言没什么语气地哦了声,慢条斯理地将用过的湿巾放回空包装,“那也不用道歉,我没生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