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独宠——晏之棠
时间:2022-08-19 06:48:12

  看中了便交易,结清就离开。就算日后出了事,也只能自认倒霉,很有种赌场里买定离手的味道。
  因此,对于那些来路不明的物件,黑巷是最适合脱手的。而像贡酒这样棘手又危险的东西,若想短时间找到买主,也只有通过这里了。
  “黑巷有间酒铺,开了有些年头了。”青姑一边思索,一边说道:“那酒家有些路子,经常会弄到些市面上见不到的酒,你不若去那里问问。”
  “行。”秦婉点了点头,“酒铺在哪个位置?”
  “沿街走到头便是。”青姑说道,“酒香不怕巷子深,那铺子一直开在黑巷最靠里的地方。”
  秦婉应了一声,起身便要离开,青姑又叮嘱了一句:“这黑巷不像市集,买卖有不少规矩,你须小心些。”
  “放心吧。”秦婉粲然一笑,“在外混迹这么久,这些规矩还是懂的。”说罢,便摆了摆手,迅速离开了。
  同京城里热闹的集市不一样,即便是白天,这黑巷也是死气沉沉,没多少客人来往。
  街边的铺子没有招牌,且无一例外都遮着帘子,从外面看起来,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若不是熟知的人,绝不会知道里面是如何别有洞天。
  秦婉一路向前走,按照青姑的指点,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那家酒铺。
  但她没有急着进去,反而是在外观察了一阵,随后抬起手,在门框上“笃笃笃”敲了三声。
  这是黑巷的规矩,若是想做买卖,先得叩门示意,三声表示想买,四声表示想卖。店家只消一听,便知来人目的为何,是不是常客。
  果不其然,里面传出来一句沙哑的声音:“晌午了,客人可是要用膳?”
  “不用膳,只喝汤。”
  “要点什么汤?”
  “一碗蘑菇汤。”
  这是江湖黑话,表面上听着像点菜,实际上却有别的含义。用膳是订购,喝汤便是要买现成货。
  而秦婉说的蘑菇汤,则是要买最新鲜、最上等的酒——大概因为蘑菇汤鲜美,所以就有了这个说法。
  秦婉进出黑巷的次数不少,加上又有青姑的指点,对于这些行话了然于心。
  果不其然,里面那人轻轻咳了一声,随后便道:“客官请进吧。”
  秦婉掀开帘子,便见到一位年迈的老妇。看秦婉进来,那老妇没有什么表情,只打量了她一眼,便向铺子后边走去。
  这铺子虽然看着小,里面却藏得很深。秦婉跟着老妇人的脚步一路往前走,竟来到了一间隐蔽的耳房。
  四周弥漫着浓重的酒味,秦婉扫了一眼,只见那耳房里堆满了木箱,应当是各式各样来路不明的酒。
  “客官,你要的蘑菇汤在这里。”那老妇人走到几个木箱子前,指了指里面的几个坛子。
  秦婉仔细看了看。这些酒都用坛子装着,并用泥封了口,保存得很是严实。坛子上的标识已经被撕去,看不出来路。
  秦婉想了想,将坛子侧过身来,对着日光仔细一看。果不其然,坛底刻着一个浅浅的“工”字。
  这是工部的标识,一般人可能不认识,但秦婉却熟悉得很。
  工部掌管一切交通运输,凡是要运到朝中的物件,都会由工部审核签发,并刻上工部的印记。以前父亲还在世的时候,秦婉经常在家中见到这样的标识。
  没猜错的话,这批便是漕帮丢失的贡酒了。
  黑巷做生意有个规矩,便是不能讲价。秦婉也不含糊,直接拿出两枚金叶子,递给了那老妇人。
  “店家,这批酒先帮我存着,三日后我派人来取。”
  那老妇人接过,点了点头,用黑布将那些酒遮了起来,再从黑布上裁下一小块,交给了秦婉。
  这便是取货的凭证了。黑巷交易从不留字据,这样一来,就算被抓到,也很难找到证据。
  秦婉懂这个规矩,只道了声谢,便匆匆走了。
  酒既然已经有了着落,自己便有了去见漕帮的依仗,至于找人这件事,就得靠李为三了。
  *
  李为三没有固定住处,但他每天都会到青姑这里来一趟。秦婉回到青姑的铺子时,李为三已经在了。
  “婉婉,你是不知道,自从你走了以后,那燕春楼一落千丈,如今只靠那眉姨自己撑着了。”
  李为三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跟秦婉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秦婉听到“燕春楼”三个字,恍惚间有种隔世的感觉。她转头看向李为三,“陈宠还没回去么?”
  “回了,挨了三十大板,正躺着休养呢。听说那陈宠自经历了这一遭,整个性格就变了,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再没有以前的嚣张跋扈了。”
  秦婉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虽然偷盗造册一事,陈宠是被诬陷的,但她有心害人,挨一顿板子实属不亏。只希望此后她好好生活,别再走那歪门邪道的路子便是。
  秦婉没继续往下想,对着李为三道:“漕帮丢的酒已经找到了,能找到那几个押运的伙计么?”
  秦婉知道,青姑一定会将漕帮的事告诉李为三,因此也不解释,直截了当便发起了问。
  “恐怕有点难。”李为三果然接了下去,“你不是不知道,黑巷这地方,买卖从不留下任何痕迹。就算把那酒家抓起来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别碰黑巷的人。”秦婉摇了摇头,“别看那酒家是个老婆婆,可是能在这里扎下根的,有谁是没点本事的?”
  听到这话,青姑和李为三对视了一眼。
  “那便只有从渡口开始查了,我尽快。可是婉婉,”李为三像是想起了什么,“如今你身在侯府,若是查到了什么线索,如何联系你?”
  秦婉听到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以前她在燕春楼,李为三若有事,便会直接用一枚袖箭射到她的房间,有事还会扮作恩客,来与她传递消息。可那侯府戒备森严,别说袖箭了,估计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更何况,侯府还有个沈羡之。
  面对这个人,秦婉的情绪很是复杂,对于他俩的关系,也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说是合作搭档吧,秦婉并不坦诚,沈羡之也从不交心。可说毫无瓜葛吧,两人又联手将丁诚拉下了马,秦婉还以小厮的身份,借住在侯府。
  而且不知怎的,秦婉总觉得沈羡之看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秦婉摇了摇头,将那些纷繁的思绪放到一边,对李为三道:“安全起见,这段时间你别出现,有什么线索便交给青姑。我们都从黑巷传消息。”
  “行。”李为三应得很爽快。
  李为三没耽搁多久,很快便去查线索了。秦婉留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匆匆离开了黑巷。
  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一道黑影迅速闪了过去。
 
 
第30章 过分要求
  已经是第三天了。
  秦婉很早便来了黑巷,等着李三为的消息。
  没过多久,李三为风尘仆仆地来了。见到秦婉的瞬间,他表情一愣,随即嘴唇紧抿。
  秦婉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事情没成。
  按李三为的说法,他从渡口开始查,已经摸清了那几个伙计的住处,可赶过去的时候,却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他又马不停蹄地跟踪了那些人的亲朋好友,可那几人就像人间蒸发似的,哪里也找不到。
  没时间了。秦婉拍了拍李三为的肩膀,示意他不必过于自责,随即径直去了那茶水铺子。
  她原本想去找沈羡之,可想起前几日那人说的话,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这人也不打算出手,还不如自己想想办法。
  她到的时候,那道士早已等在了那里。
  见秦婉终于来了,他忙不迭迎了上来,伸长脖子往秦婉身后张望。可她身后一个人也没有,更别提那些丢失的酒了。
  见秦婉两手空空,那道士很是惊讶:“女侠,你咋什么都没带?”
  “这你就别管了。”秦婉瞥了他一眼,“你只管带我们进去,剩下的我自有分寸。”
  那道士狐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的沈羡之,不情不愿地敲响了合院的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一个身型壮硕的黝黑汉子挡在门前,不耐烦地看着眼前两人。
  那道士见状,赶紧迎上前去,“这位壮士,你们不是让老道找那水怪么?人已经找到了,东西也拿回来了。”
  那壮汉听见这话,狐疑地打量了一眼秦婉,语气相当不信任:“哪里有人?就这个?”
  “壮士有所不知。”那道士走到秦婉身边,堆着笑道:“这位女侠可不是一般人,你们要找的人,只有她知道在哪儿。”
  说着,他拉了拉秦婉的衣袖,示意她赶紧说几句应和应和。
  秦婉却并不答话,反而往合院里看了看。
  大约是最近没有活干,合院里聚集了不少人,正围坐一圈赌牌九,吆喝和下注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些人里,谁才是领头的张黑九?
  秦婉懒得猜,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张黑九在么?你们要的东西,我只能告诉他。”
  这话一出,里面的人突然齐刷刷看了过来。那道士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拉住秦婉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姑奶奶,你找张老大做什么?赶紧跟这些人讲完就走吧。”
  秦婉却摇了摇头,直视那壮汉道:“这笔生意,我只跟张黑九做。”
  那壮汉听到这话,嘲讽地盯着秦婉:“你以为你是谁?还敢直呼张老大名号?”
  秦婉双手抱臂,从容应道:“既是做生意,当然要坦诚,若是连名字都不说,又如何算坦诚?”
  那壮汉啐了一口,狠狠说道:“敢来漕帮闹事,胆子不小!”
  秦婉丝毫不怵,反而轻扬起嘴角,“怎么,这便是漕帮的待客之道么?”
  那壮汉听到这话,脸色明显难看了起来,后面的人也集体站起了身,直直盯着这里。
  那道士吓得连连后退,却秦婉却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早已对眼前的场景见怪不怪。
  这几年,她一个人混迹在外,为了寻找线索,各式各样的人都接触过,其中自然不乏各种帮派。
  她心里很清楚,这些帮派虽然看起来凶狠,实际却很讲原则,绝不会随便招惹是非。
  果不其然,合院内间走出一个壮年男子,身形孔武有力,一双眸子漆黑而精明。
  见他出来,原先围城一圈的人纷纷起身,让出一条道来。那开门的壮汉也退到一旁,让出身前的空位来。
  秦婉暗自思忖,这应该就是那位张黑九了。
  张黑九打量了秦婉一眼,笑道:“漕帮都是粗人,兄弟们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随即摆了摆手,“给几位客人上座!”
  秦婉淡淡一笑,微微福了福身,算是回应。
  待几人落座,张黑九也不兜圈子,直入正题道:“听兄弟们说,姑娘找到了那批失踪的货?”
  秦婉点头,“漕帮丢失的那批贡酒,我已经找到了。”
  张黑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脸上明显不信,“敢问姑娘是如何找到的?”
  秦婉也不绕弯,坦诚道:“那些货被人高价处理,流入黑巷,恰巧被我碰到,便买下了。”
  “黑巷?”那张黑九有些意外,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姑娘又怎知,那些便是漕帮的货?”
  秦婉听到这话,心下便知对方是在怀疑她。
  漕帮运货,向来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对外绝对保密。自家兄弟看见,一眼便能认出那是漕帮的东西;但秦婉一个外人,又是如何认出的?
  这话问的,便是怀疑秦婉串通了漕帮内部的人。
  秦婉听明白了这言外之意,神情却很淡然:“我父亲曾经替工部做事,见过工部的刻印。那些贡酒上有工部字样,所以我认得也不稀奇。”
  秦婉不仅说出漕帮丢失的是贡酒,还说出了贡酒是由工部委托运输,甚至还提到了工部的刻印。
  这些细节,漕帮从没有对外说过,张黑九听到这里,便明白秦婉并没有说谎,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既如此,劳烦姑娘领路,我派人去将酒取回来。多谢姑娘。”
  说着便要安排人去拿货。
  秦婉却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取货可以,但这批酒花了我不少心思,还砸进去两枚金叶子,要点谢礼不过分吧?”
  听到这话,张黑九不由得有些惊讶。向来只有漕帮问别人要东西,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明目张胆地问漕帮要东西。
  他打量了秦婉一番,觉得这姑娘着实胆大,好奇道:“这是当然,敢问姑娘想要什么谢礼?”
  “不着急,等漕帮验过货之后再谈也不迟。”秦婉笑道,“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对漕帮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听到这里,张黑九越发好奇起来。他点了点头,“姑娘既如此坦率,漕帮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只要货没问题,姑娘便只管开口。”
  秦婉谢了一声,这才从袖袋里取出一片黑布,交给那张黑九,“这是凭证,漕帮兄弟拿着这个,去黑巷酒铺取货即可。”
  张黑九听说过黑巷的规矩,也知道黑巷交易向来隐蔽。可饶是如此,当见到这块薄薄的黑布,他还是忍不住惊奇:“就这个?姑娘将两片金叶子押在那里,就只用这个做凭证?”
  她身边那老道士也瞪大了眼睛,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样关系生命安全的重要东西,竟然连个字据凭证都没有,就大喇喇放在那里。
  秦婉却很淡定,她点了点头,仿佛理所应当道:“做生意最讲究的便是诚信,我信任那酒家,正如信任漕帮一样。说到底,连这张黑布都只是个形式而已。”
  张黑九常年做漕运生意,对于生意场上那些勾心斗角早已见怪不怪。此时见秦婉竟如此坦诚,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说得好!姑娘一介女流,竟有如此见识,当真令人佩服。”说着,他招了招手,几个伙计便拿着那黑布片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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