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稍稍后退，招呼中也。
中也缓缓落地，来到青雀身边。
“我走之后，带着晶子，立刻前往武装侦探社。”
“老师？”
青雀安抚性笑了笑，“没关系，我会回来的。”
中也踌躇片刻，最后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老师。老师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
与中也交代好事情，青雀整理自己的衣服，挺胸收腹，直视广津柳浪，“好了，走吧。”
“请。”
来到书店门口，已经停下了一辆小轿车。
车内很安静，广津柳浪坐在青雀的身边，十分照顾她的情绪，甚至会询问青雀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说出来。
青雀都面带微笑拒绝了。
港口黑手党，横滨最大的黑手党组织，其首领被誉为横滨夜晚的暴君，尤其是在重病之后，他的行为愈发残暴。
黑色的五栋大楼屹立在横滨这一片土地上，如苍天大树一般深深地扎根地底。
踏入大楼的门口，青雀就受到了注目礼。特别是曾经来过书店买书的人，更是瞪大了眼睛。
中村和高木不敢置信地盯着被广津柳浪带着进入电梯的青雀。
“小店长怎么来了？还是被广津大人带进来了。”中村忐忑不安。
高木同样如此，“应该没事吧，因为小店长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
可是，真的没事吗……
两人对视一眼，充满担忧。
青雀与广津柳浪进入电梯。
“青雀小姐，不必担忧。首领只是比较好奇，山鸟老师到底是个怎样的孩子罢了。首领，对待文学作家，尤其是出色的文学作家，一向宽容。”广津说。
一位位高权重的黑手党首领想要知道作者的真实身份，简直轻而易举。
“谢谢你的安慰。”青雀说。
终于，电梯在最顶层停了下来。
电梯门一打开，青雀就与兰堂撞了个正好。
“雀？”兰堂微微怔愣。
“是兰堂啊。”青雀笑道。
兰堂沉默片刻，与广津说：“请问，我可以一起进去吗？”
广津笑了笑，说：“首领并没有禁止。”
压抑的水晶灯，沉重的丝绒地毯，走廊安静地可怕。
“叩叩叩。”
广津柳浪打开门，进入首领办公室。
他对病床上白发苍苍的老人鞠躬，“首领，青雀小姐已经带到。”
青雀跟着进入房间，而兰堂则落了青雀一步。
“您好，首领阁下。”青雀微微鞠躬。
首领是一位不怒自威的老者，花白色的发丝也不能将他的威严减去半分。一双眼睛如天上的苍鹰，只要是与他对视，就会被当做猎物吞吃入腹。
“过来。”他招手。
青雀一步步来到床边，垂下眼帘，微微低头，显出自己的尊敬。
对待这位首领，必须小心翼翼。谁也不知道这位阴晴不定的首领是否会在下一秒就要了她的性命。
宽大的手掌放在了头顶上，不轻不重。
“医生说的不错，的确是一个特别的女孩。”
青雀不语。
手掌挪开了。
“如此特别的女孩，写出那样的作品是理所当然的。也难怪医生将你小心看护。守着这样的珍宝，如果不小心翼翼一些，难免会遭人觊觎。”
“出版社那一边已经处理好了，以后，你就是属于港口黑手党的作家。”
青雀沉默片刻，低声询问，“请容我问一个问题。”
老首领目光沉沉，“问吧。”
“我很好奇，森先生是如何向您说起我的。”
老首领闻言，嘴角扯开了一个弧度。这个诡异的弧度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笑，还是单纯的扯动肌肉组织。
“特别的女孩，和周围格格不入，却温柔。”老首领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唇角的弧度终于有了成为笑容的趋势。
“你的作品很不错，我很欣赏你。”
“优秀的珍宝遭人觊觎，医生没有本事给你带来庇护，港口黑手党可以。”
“所以，他祈求我能够庇护你。”
听完了首领的话，青雀面容不变，内心却果不其然。
真是个人渣啊，森鸥外。
一箭三雕。
将她带到老首领面前，表面上给予她庇护，实际上是将她圈入黑手党的范围内。只要她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人，那么与她交好的兰堂，织田作之助，都可以算是站在他这一边了。
而她离开书店这段时间，也算到了她一定会让中也带上晶子前往武装侦探社。这个时候，以森鸥外的话术，完全可以动摇中也与晶子，还能达到拉拢中也的目的。
最后一点，就是山鸟背后的出版社。未来的森鸥外绝对会想要出版社的利润。作为师兄的他不好出面，于是找上了老首领，在未将山鸟的版权盈利攥在手里。
好算计，相当的好算计。
不过，森鸥外未免太小瞧谕吉师兄与乱步了？
哪怕内心怒火冲天，表面上的青雀恭敬无比。
“原来如此，感谢您的庇护。”青雀说。
“说起来，兰堂与你认识。”首领的视线转向了进入办公室之后就沉默不语的兰堂身上。
兰堂微微低头，“在雀的书店内买书，一来二去就互相认识了。”
“原来如此。不错。”
“你们，都出去吧。小女孩留下。”
办公室内只剩下老首领与青雀两人。
老首领指着书桌上的书本，说：“去，把书拿过来。”
青雀乖乖照做，拿了书本回到病床边，“书拿来了。”
“念给我听。”老首领闭上双眼。
躺下的他隐没与黑暗之中，双颊下凹，终于现出一丝病态。
青雀打开手中的《樱》，翻到了贴上书签的那一页，将书签拿下。
轻柔的声线朗读着书中的文字，一字一句如催眠的八音盒。
在这样的声音下，老首领慢慢放松了身体，渐渐陷入沉睡。
青雀并没有立刻停下来，而是继续读。
没有首领的命令，她不能走，只能坐在这里。万事皆小心，绝对不能走错一步。
书念完后，青雀将书小心翼翼收起来，放在一边。
办公室内的气氛死了一样宁静，青雀什么也做不了。
等到老首领终于醒来，在首领意味深长的目光之中，青雀得到了可以离开的允许。
离开首领办公室，青雀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兰堂。
“雀果然是山鸟老师。”兰堂说。
“这件事情，我以为兰堂早就知道了。”青雀有气无力说。
紧绷着神经待在一个地方八九个小时接近一天，中间声音不敢发出，手脚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吵醒首领然后被拖出去一枪崩了。
真是，自从成为森鸥外的师妹之后就开始多灾多难。可见之前的一顿鸡毛掸子不能让他长教训。
不，如果仅仅是一顿鸡毛掸子，是绝对不能让森鸥外妥协的。一顿皮肉之苦不能阻止他的搞事心理，只会让他变本加厉。
青雀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飞奔回去拿起鸡毛掸子就对着森鸥外一顿噼里啪啦。
“抱歉，让你担心了。”青雀说。
“没关系。朋友有危险，我当然需要帮助。”兰堂笑道，“我送你回去吧，书店内的中也应该等急了。”
“嗯，谢谢你。”
“谢礼的话，就送给我一封来自秘密通道，属于山鸟老师的专属回信吧。”
“当然。”
两人乘坐了电梯。
然后，青雀就在大楼的门口看见了织田作之助。
“小织？”
织田从呆愣中回神，“老师。”
他上下打量青雀，确认她没有收到任何伤害之后，才从了一口气。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第31章
“小织是担心我吗？”
“嗯。同事说看见了老师, 所以很担心。但是我的身份不能进入顶层，所以只能等在这。”
青雀失笑，“好吧, 谢谢你。请放心吧, 我没有事的。”
因为青雀的事情, 织田请了一天的假期。三人踩着最后一点晚霞回到了书店内。
此时的书店大门紧紧关闭。
青雀将书店打开，然后直接进入仓库, 拿出了鸡毛掸子以及一块小黑板。
小黑板是昨天买年货的时候看见了顺便买的, 想着可以用来写一些书店内的告示。不想, 现在就可以用了。
拿出粉笔，刷刷写下一句话，然后摆放在门口。
织田与兰堂定睛一看。
只见黑板上用白色的粉笔加粗写了一行大字：森鸥外以及森鸥外之类的衍生物不可进入。
森鸥外可以理解，但是森鸥外的衍生物是什么东西？
织田想了想, 发现想不出来。不过见青雀这样子, 也算是知道了青雀进入首领办公室多半与森鸥外有关。
既然是森鸥外自作自受, 织田当然没有阻止的道理。身为一名优秀的山鸟厨, 不需要想太多, 支持就行了。
兰堂因为还有工作，就离开了。而织田因为请了假, 就干脆留下来和青雀一起收拾有些凌乱的书店。
直到时钟指向晚上七点多，青雀才看见归来的中也。
只有他一个人, 晶子不在身边。
“中也回来了。”青雀招呼中也进屋, 然后将热气腾腾的茶水递给他, “辛苦中也了。”
中也接过茶水, 一张脸上写着心神不宁。
他的眉毛蹙在一起, 一双蔚蓝色的眼睛也不如从前明亮, 仿佛一颗闪耀的蓝色宝石附上了灰尘。
“老师, 我，保护好了晶子。”中也说。
青雀看着中也，软下了面部表情，“我知道，中也很厉害，我相信中也能够保护好晶子的。”
中也很强大，福泽谕吉本身的实力也不低，从森鸥外的手中将晶子保护下来并不是难事。
但中也的内心不够坚定，还是一个孩子的他，绝对不是成年人森鸥外的对手。
“现在，中也告诉我，中也在烦恼着什么，好吗？”青雀抬起中也的脸，柔声说。
明明是被摸一摸脑袋就会脸红的男孩，此刻却神情恍惚。
“老师，我，我真的是人类吗？”
“嗯？”青雀歪头，“为什么这么问？”
“我，我的力量，强大的就好像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样子。之前也是，八田哥收留我的时候，我连说话都不会，走路也不会。”
“哪里有孩子，到了这个年龄，还什么都不懂啊。我就好像是一个，怪……”
“中也。”青雀打断了中也，“是森鸥外和你说的这些话，对吗？”
中也被打断，点头。
青雀笑了笑，说：“中也，想要听我说说吗？”
她松开中也的面颊，搬过来小板凳，然后把中也摁在上面。
中也在小板凳上乖乖坐好，然后看见青雀拿过来一本书。
“之前，我问过中也，是否看过《樱》。中也说没有，我就不再询问了。因为啊，那个时候的中也还小，哈哈哈，好吧，现在也没多大。”
“只是在我看来，那个时候的中也内心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迷茫。那时候的你，还没有思考这些问题。如果我强行将中也的思绪拉上，只会拔苗助长。”
“但是，现在中也开始思考了这些，那么我作为老师，一定会尽我所能解答中也的疑惑。”
青雀打开书本，翻到第一页。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青雀问。
中也陷入呆滞，“老师？”
“放心吧，中也，回答我。”青雀说。
中也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青雀，说：“我是中原中也。”
“那么，中原中也知道，自己的名字由来吗？”青雀问。
中也放在膝盖上的手搅合在一起，“我不知道。只是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叫做中原中也了。”
“那，我来为中也定下一个意义，可以吗？”笑道。
“希望中也能够像诗人一样，内心坚定而充满浪漫，哪怕是生活中的小事情，也能够以独特的目光看待，永远都不放弃自己的希望。”青雀看着中也，缓缓说。
少女的目光直白明了，就像是天上太阳，将人全身包裹，无处遁形。
中也往后缩了缩，“唔，嗯。”
“谢，谢谢老师。”
“中也想知道我的名字的由来吗？”青雀继续问。
她的问题成功引起了中也的好奇，“老师名字的由来？”
“嗯。雀，是母亲给我的名字。是一种美丽的灵鸟，是幸福的象征。”
“幸福？”
“是哦。”
又揉了一把小孩的脑袋。
青雀将自己的小板凳往中也挪了挪，“现在是第二个问题。请问，中也有多少只眼睛，多少个鼻子，又有多少个嘴巴？”
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中也满头雾水。但经过刚刚的气氛缓和，已经没有之前的无措了。
“我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很好。”青雀笑着，举起了手中的书，“现在给中也一个任务，就是《樱》。完之后，我会告诉中也最后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