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自己当值的时候,定要赶在宫门落钥前回来,且不可多管闲事,在宫里,一切闲事勿听、勿看、勿记。宫女后妃你更是要记得去避讳,切忌有私。你姐姐虽是皇后,但我们家从未给你姐姐添过任何麻烦,你若是在宫里一步踏错犯了忌讳,有的是人有由头让你就此身败名裂,那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万事要谨慎啊,春和。”
傅恒:“是,阿玛,孩儿记住了。”
“皇上向来倚重喜爱你,你倒也不必紧张,做好自己的本分,我看依皇上的意思,必不会薄待了你。只是要记得,在外你虽然是咱们富察家的少爷,入了紫禁城就都是皇家的奴才,戒骄戒躁,鞠躬尽瘁,明白了吗?”
“傅恒明白,也从未想过仰仗皇恩作奸犯科。孩儿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驰骋疆场,为大清守卫国土、扩大版图,忠于皇上忠于姓氏,仅此而已。”
李荣保微不可闻叹一口气:“我儿壮志。”
他坚毅的面庞上带上了几分黠促的笑意:“只怕,你额娘可不是这么想咯。”
傅恒抬头,和阿玛对视一眼,脸上不由自主挂上了苦笑。
“阿玛可容孩儿在这里多呆些时候?有本兵书,上面有些东西孩儿不思其解,还想请阿玛指教指教。”
“你若真有问题想问,我自是欢迎,只不过你若是想逃了你额娘的絮烦,为父还是觉得,不如尽早面对现实,堂堂满洲男儿,又怎可畏惧一介妇人。”李荣保堂堂地道:“春和我儿,为父无事了,你快去你额娘那里吧,还我一个清静。”
傅恒的表情就像是李荣保刚刚逼他咽下了一块甜腻腻的桂花糕。
他退出父亲的书房,认命地硬着头皮又进了母亲的院子。
“孩儿问额娘安。”
章佳氏让他坐下,自有奴才递来湿帕巾与茶水,傅恒接过帕巾拭手。
“我今日进宫去看你姐姐,娘娘的状态令人忧心。”
傅恒的注意力被引过去:“怎么会?”
“娘娘心里挂念二阿哥,又兼宫里人情冷漠,她长久把感伤憋在心里,时间一长,难免郁郁寡欢。”
“皇上对二阿哥赋予过很大的期望,二阿哥刚刚夭折的那段时日,皇上五日未曾临朝,论悲痛,他不比姐姐来得轻。但逝者已去,生者还在,皇后放任自己耽于丧子之痛里,怕是让皇上也忧心。”
到底是男子,许多想法与女人都不相同。章佳氏叹口气。
“道理都会讲,额娘想让你进宫后多开解开解皇后,让她开心些。至于你刚才的那些话,就别在皇后面前说了,皇上肯定也说过类似的话,这只能让娘娘更加郁卒。”
“我明白了。”
章佳氏从一旁奴才托着的托盘里拿过来一只护身符。
“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法源寺,为你求了一道护身符。”
“额娘成日踏足大小佛寺,类似护身符孩儿收过没有一箱、也有一盒了。”傅恒开了个玩笑,接过章佳氏手里的护身符拿在手里把玩打量。
精精巧巧一个小物件,模样与别的寺庙并无显著不同,针线算得上缜密,用料自然无法与府中的绣线相比。
蓦地,他微微皱了下眉,把这小玩意儿凑在鼻尖细闻了两下。
“额娘,您这是拿什么香熏的?味道有些太淡了。”
“熏香?”章佳氏面露惊讶:“额娘可不是那般风雅的人。”
说着她拿过傅恒手里的护身符闻了闻,蹙眉:“我闻不出来啊。”
傅恒拿回护身符,再闻了一遍:“似是一种兰香,这香味却是有些特别,不似一般兰草香味,又兼应是许多天前染上的,味道极淡,不留心去注意还真是嗅不出来。”
章佳氏:“你自小就对气味极为敏感,记得小时给你翻新你的院子,明明已经空置了两年去散味,结果你依旧过敏病了一场。这护身符是我六天前去法源寺求来的,更别提这香味不是特意熏染的,大概是不小心染上的,你这鼻子竟还能闻到一丝味道,也是出奇。”
“儿子可不认为擦肩而过的人能留下这么弥久的气味,额娘当日可是和人接触了不短时候,说不着这护身符也是被人碰触过的。不然就算我嗅觉再灵敏,一个一面之缘人留下的味道,竟也能闻到。那就不是人了,是妖怪了。”
傅恒挑眉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道。
章佳氏经他这么一提,倒想起来了,那日她与那纳兰家的闺女儿结伴同游,观赏“香雪海”,确确是在一起呆了不短时间。至于之前从佛堂出来,替儿女求买护身符,也是劳烦了一下纳兰家姑娘选好带回来的。
章佳氏那日的衣服早在回来后换下由下人浣洗,唯一没有动过的,也就只有这一枚小小的护身符了。
“你倒是个脑子快的,”章佳氏横了小儿子一眼:“但愿在宫里当差,你也能如这般机灵,额娘倒也不用担心你了。”
傅恒淡淡一笑,收起护身符,把香味的话题放在了一边。
“说起来你年纪不小了,心里可有些想法?”
傅恒这聪颖人物,现在倒会装傻了:“勤勉当差,早日成为一等侍卫,得到皇上赏识,将来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章佳氏冷哼一声:“不错,我儿是个有志气的。那额娘的期盼,我儿打算何时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