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一脸无措地问道。
富察傅恒已经在宫里当职了大半年了,这位满洲出身一等一的贵族青年在这半年里神色匆匆地大步走过每一条宫道,带走了深宫里无数宫女寂寞的心,也成为无数情窦初开的女孩心中的良人。
“不好说,这话不能放到明面上,好歹她现在还是待选之身,要有什么动作,也得等放她出宫后再说。”
“原来如此,娘娘已经想好要撂了她的牌子?”明玉既为主子松了口气,心里又有些难受。
“本宫最近也在想这件事,到底额娘一个人的话就左右一个小姑娘的命运确实不太好,本宫想要不还是趁着选秀还未开始,先请纳兰夫人进宫坐坐,听听她的想法,看看这到底是额娘单方面的决定,还是已经达成了认识。”
“娘娘就是太善良了,为别人考虑得太多,但别人也未必会领情。”
明玉噘着嘴,闷闷不乐道。
“你这个嘴噘得,都能挂酱油瓶了。”富察皇后笑着点了点明玉,蓦然注意到自己的另一个大宫女还没有跟上来。
“尔晴?”明玉奇怪地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尔晴。
尔晴回过神来,连忙走上前:“娘娘恕罪,奴才一时发了怔,也不知是怎么了。”
“可是最近疲劳太过了?”富察皇后关怀道:“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跟本宫说,本宫放你休息一日。”
“不必了,奴才真的只是一时失神,多谢娘娘体恤。”
富察皇后不放心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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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你说,这皇后娘娘宣我进宫,到底能是为了什么事?”
瓜尔佳氏百思不得其解,这日在给永寿穿戴朝服的时候忍不住道。
纳兰家的确是一门底蕴深厚的大姓,但是一来纳兰永寿为官还没有到权臣的这个程度,比不得祖父相爷明珠,二来,纳兰这一支人口不算兴旺,而本族叶赫那拉氏也并没有什么亲眷现在在宫里的,因而这来自中宫的邀约,倒让瓜尔佳氏摸不着头脑了。
“怕什么,宫里无纳兰人,现在我们家还在这局外,皇后素来敦和仁善,哪里会刻意为难你。你只好好想想,时春和淳雪有没有出过什么岔子,此事必与她们二人相关。”
“自年节以后我便刻意拘着淳雪,轻易不会放她出门惹事,除了那次时春陪着她去了趟八宝斋外,她再也没有外出见过外人过,总不可能再惹出大过吧?”
“那难不成……是时春?”
永寿也停下了动作,表情凝重起来。
不似瓜尔佳氏还对淳雪有着期待又担忧的心情,对于纳兰永寿来说,乾隆六年的这场选秀,在他看来不过是自己最得意的二女儿迈入皇宫巩固圣恩的一个开始,他从不曾掩饰过他在纳兰时春身上投出的期盼,毫不客气地说,他没有儿子,那么这个女儿就是他一生最大的杰作,胜过其他所有女儿加在一起的总和。
“怕不是上次去平郡王府之后,声名太过,引起了皇后的忌惮?”瓜尔佳氏犹豫道。
“我早就说了,你不要早早带她抛头露面,现在可倒好,她的名字传的到处都是,谁下了朝都来问我家里竟然还有一个‘满洲第一美人’的女儿,那些王爷贝勒更是些混不吝的,我都快要被气死了!”
“那现在可怎么办?”瓜尔佳氏没想到就是带女儿去了平郡王府一次就惹出了这么多事端:“贝子夫人说想妹妹了,想在选秀前见妹妹一次,我心说时春这一入宫不知道还能不能轻易再出宫,想着多带她四处转转,哪里想到那些人多嘴多舌,在京里散播这些话!”
“事情已经这样,你进宫面见皇后言辞诚恳些,多认错,还有三个月大选开始,撑一撑时候就到了。”永寿心累地叹了口长气。
瓜尔佳氏就这样带着不安的心情进了宫。
长春宫内,她受到了富察皇后热情有礼的接待,倒是让一心盘旋着一些糟糕念头的瓜尔佳氏有些受宠若惊。
在坐着和皇后聊了聊纳兰永寿的政绩、纳兰家两门时隔不久的亲事、侄子宁琇任侍卫以来因为出色的表现快要升任一等侍卫等等琐事之后,就在瓜尔佳氏一头雾水彻底没了主意,不明白这富察皇后到底叫她来干什么的时候,皇后终于缓缓进入了正题。
“去年夏初贵府的两位小姐可是去过法源寺?”
嗯?
这话题跳得太快,以致精明如瓜尔佳氏,也脑子转了两转才从诸多事项中把这件早就抛在脑后的小事翻腾了出来。
她抬眼觑着坐在上位的富察皇后秀美绝伦的脸,试探着应道:“确实有去过,小女孩儿家去看热闹,可是有唐突了哪位贵人?”
“那倒是没有,也是巧合,本宫的额娘那日正好在法源寺进香,见到了纳兰家的二小姐,一时间赞叹不已,后来还特意进宫在本宫面前把她好生一顿夸。本宫一直都很好奇罢了。”
瓜尔佳氏听了这话,却是有点想岔了,还以为富察夫人进宫来提醒皇后她女儿的威胁,连忙从墩子上起来深蹲下来:“是奴才教导无方,奴才的两个女儿才疏学浅,若有什么让娘娘不快之处,是奴才之过。”
皇后娘娘,她们很笨,不会威胁您,您就放心吧,用不着给她们使绊子。
听懂了这句话里的潜台词,富察皇后又想笑又想气。
世人就是这样,哪怕是向来为人善良淑敏的富察皇后,也从来多被妄加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