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樱弱弱举手：
“老师，我早就想问的，你一直说的‘烂橘子’、‘烂橘子’是什么意思？”
“诶？有吗？老师不记得说过啊？”
五条悟戴上眼罩，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好吧。”
她整理着背包里的符纸。
总有一天，她会自己弄明白‘烂橘子’是什么。
“既然他们需要纯净的少女作祭品，那么明天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一定会叫我出去。”
月见樱卷起短裤的边缘，又塞了几张符纸进去。
“小姑娘放心，老师不会让你死掉的。”
五条悟翻了个身又坐起来：“绝对不会哟~”
“那真是谢谢您——”
这种保证还不如没有啊喂！
月见樱躺在床上紧闭双眼：
“老师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有的熬呢。”
“了解！”
五条悟在她耳边这样说了一句后，立刻呈现躺尸状态，还堵上了耳朵，不给月见樱反击的机会。
她使劲揉了揉发烫的耳朵，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老师是幼稚鬼。”
——————
黑夜再长也终将过去，在嘈杂的人声中，月见樱听见楼下有人大喊：
“幸子，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这么难得的一次祭典，怎么可以不邀请客人一起观赏？”
“你们……你们不要太过分！”
幸子摔倒在地上，假肢使不上力，还有人拽着她的手臂，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冲上阁楼。
“快去！把我们的贵客找出来！”
村长看似和蔼的脸上闪过贪婪的笑容。
只要把这个祭品献给蜃女大人，雾咲町就能再度得到庇佑！
“村长爷爷，我都听见啦！你们村子里有祭典啊？真好，我特别喜欢这些民俗呢！我可以参加吗？”
楼梯上的少女天真的神情仿佛是个真正的游客那样欣喜。
幸子跳到喉咙的心顿时放下了。
幸好她写信的时候，只和这些人说是给朋友的信，没有暴露月见小姐的身份。
“当然了——我们当然欢迎客人来参加祭典……”
村长和两个壮年男人给月见樱让开路：“客人，请。”
少女目不斜视地走下楼梯，到门口的时候，她拉起幸子的手，一副很是不舍的样子，同幸子说了许多没营养的废话。
村长冷眼旁观。
呵呵，说吧，说吧，等去了祭典，你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他低声问上楼搜查的村民：
“那个男人怎么样？”
“还在睡觉。”
“很好，守在幸子家门外，别让他出来。”
终于，月见樱朝幸子眨了眨眼：
“那我很快回来哦！”
随后走出舟屋的门，再也没有回头。
屋子里的人如潮水般退去，幸子张开死死攥住许久的手掌。
掌心里，是月见小姐留下的一张符箓。
她必须为月见小姐做点什么。
幸子再度合拢手掌。
“哇——这座祭坛真的好壮观！”
月见樱跟着村长来到寺庙中的祭坛边上，声音高亢得像个兴奋过度的小孩子。
假的，她一点也不兴奋。
她快被这里腐尸的臭味熏吐了。
虽然这些人用许多植物掩盖了血腥味与臭味，月见樱仍能嗅到这些深至灵魂的腐臭气味。
村民们举起火把，将她团团围住。
月见樱终于表现出对祭祀一无所知的游客该有的惊慌：
“你们想做什么？！”
“客人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想请您到祭坛上坐一坐——您难道不想体验被当成神明的感受吗？”
“不想！”
村民还维持着礼貌客气的假面，举着火把，一步一步，将月见樱逼上祭坛中央。
随着她踏入祭坛，祭坛上有着干涸血迹的法阵再度运转起来。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
陷入魔障的村民们举起屠刀，刀尖对准了手无寸铁的‘游客’月见樱。
她慢悠悠地环顾了一圈。
很好，一个都不落下的举起屠刀呢。
“你们做梦吧！”
声嘶力竭的女声仿佛用尽了力气：
“我不会让你们再伤害人命！”
幸子小姐的声音从寺庙的梁柱上传来。
她用力将一个东西推下梁柱，洋洋洒洒的乌黑粉末顿时落满祭坛。
“蜃女大人最讨厌腐土，你们这些家伙，就等着成为蜃女大人的食物吧！哈哈哈——”
她完全不顾自己的假肢已经扭断，身体在推下那袋腐土后也摔落在祭坛上。
法阵的亮光就此湮灭，月见樱看见了那些村民血红的眼——
“去死吧——”
“忍骨！”
月见樱唤来忍骨，自己抱住假肢摔坏后瘦小得惊人的幸子小姐，而忍骨抱住了她。
他抬手间羽翼如箭矢般激射而出，手中妖力聚拢将寺庙的天花板打破，
羽翼扇动时卷起的气流将村民们掀翻在地，三人飞出了这座寺庙。
“幸子小姐怎么这样冲动！我不是留了符箓给你吗？”
忍骨带着两人落在了雾咲町外的海滩上，月见樱急忙查看幸子小姐有没有受伤。
“不能让他们犯下更多不可饶恕的错误了。”
幸子小姐似乎摔伤了哪里，痛得满头冷汗，可她还是挤出了笑容：
“之前我没能救下作为‘祭品’的晴子，
这次，我一定要救下月见小姐。”
“幸子小姐……你……”
“我明白了，我知道晴子为什么会找不到尸体了……”
幸子一边说，一边流着泪将指甲狠狠刺入掌心：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轮渡上有他们的人——他们杀死了晴子，把她的尸体留在了祭坛——”
“我真是太笨了，竟然对这个什么狗屁仪式信以为真——”
“凡人受死——”
远处的海面上，忽然升起了笼罩天空的大雾。
漆黑的海浪咆哮着、翻涌着接近岸边，似乎要吞没天空。
蜃女的声音响彻此方天地：“汝命归吾——”
“忍骨，保护好幸子小姐！”
月见樱在此处布下结界，闪身就到了岸边。
蜃女的力量来自蜃气，只要大海上还会起雾，只要人们对其的恐惧不消，蜃女就永远不会消失。
月见樱仰望着蜃女隐没在海水中的半身，向祂怒吼：
“你为什么接受‘人祭’！”
“凡人还敢狡辩！”
蜃女一甩蛇尾就要拍击海岸。
“你不妨把话说清楚！”
使用术式短距离跳跃空间。
本来，月见樱还想向五条老师讨教的，现在倒是不必了。
“是汝等说，若吾庇护二十年，就让她永伴吾身！”
她？
难道是晴子？！
月见樱一个失神，被海浪卷到了空中：
“异乡人，”
蜃女那张藏在雾气中的脸缓缓靠近：
“为什么，你要帮那群欺骗者！”
“我没！”
月见樱对这个一根筋蜃女深感绝望。
蜃女却用雾气托起月见樱，令她看清楚雾中那些悬浮在天空中的楼阁。
“此为蜃气楼，你……与她很像，吾不会杀你。吾要你在蜃气楼中陪伴吾。”
搞什么！
这蜃女还明晃晃找替身？！
月见樱被雾气架在半空，身体中流动的灵力与咒力运转异常滞涩。
“哼，你的确是个强大的人类，然吾的雾气会不停消解你的力量，不要负隅顽抗。”
浓雾袭来，月见樱死死攥住双拳。
如果能时间倒流就好了——只要时间回到过去，哪怕找到晴子的尸体也好，都能弄清楚这该死的真相！
蜃女所说的晴子的陪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从未如此迫切的希望时间可以倒流——
等等！时间——如月车站！
她吞噬了如月车站，为什么不能试着使用它？！
月见樱直接撤掉抵挡浓雾的结界，
拼命构建着全新的术式——[逆转]
第57章 雾咲蜃气楼篇（6）
“幸子酱！拜托你不要告诉别人——”
月见樱睁开眼睛，看见两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在说话。
她们好像没有发现她，还在继续着自己的对话。
“那你说，你最近为什么老是一放学就不见了！”
“因为……因为……幸子酱，我告诉你之后，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那当然！”
“因为——我在陪蜃女大人玩！”
晴子张开双手比划着：“蜃女大人好厉害！把爸爸和晴子从那么——大的海浪里救出来了！”
“真的吗——蜃女大人有那么厉害呀？”
“当然了，幸子酱，我告诉你哦……”
两个女孩逐渐走远，月见樱怔在原地。
真的……成功了？
[逆转]术式，真的逆转了时空？！
“喂，小姑娘，不要站在离海太近的地方啊，一会儿就要涨潮了。”
月见樱回过头，背着背篓的赶海人朝她露出淳朴的笑容，她想起晴子的脸，似乎和他有点像……
难道他是晴子的父亲？
不！有个更重要的问题！
月见樱朝他笑了笑：“谢谢叔叔。”
随即跑进村子里人最多的街道上，故意横冲直撞。
这下引来许多人的呵斥：“你这个小孩子好好看路啊！”
“喂——差点撞到我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看路啊！”
……
确认了。
除了晴子与幸子，其他人都能看见她。
难道她新创造的术式还能让特定的对象看得见，或是看不见她？！
月见樱决定跟上她们，再测试一下。
在过去的时空里她依然需要进食饮水，
于是月见樱干脆在雾咲町住下来。
这一住就是十几年。
没关系，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五条悟站在岸边，沉默地‘看’着雾气里沉睡的蜃女与它身前扭曲的时空乱流。
“果然是你，逆转时空的术式……”
他忽而笑起来：“真是的……老师都迫不及待想要开学了呢。”
经过长达十几年的测试，最终月见樱确定了，只有蜃女、晴子、幸子看不见她。
或者说，在她们眼中，她是[不存在]
月见樱也知道了为何蜃女会对晴子抱有如此深重的执念了。
晴子，是唯一不畏惧祂，也对祂无所求的人类。
从蜃女出手救下海上的晴子，两人的羁绊就已经结下。
彼时蜃女刚刚与蜃气楼大战，拖着重伤的身体，在海边遇到了曾经无意间救下的小女孩晴子。
与月见樱想象的不同，在这个时间段，蜃气楼并不是蜃女的附庸。
蜃气楼是有自主意识的妖物。
月见樱看见晴子捧着蜃女布满伤痕、血肉模糊的脸急得直掉眼泪：
“蜃女大人……晴子……晴子要怎么帮助蜃女大人不痛？”
她由衷地佩服晴子。
就算是16岁的她，现在的这个她，看见蜃女的那副‘尊容’都有点害怕。
可是7岁的晴子却根本不在乎蜃女的面貌是否可怖。
晴子的眼里只有怎么让蜃女大人减轻痛苦这件事。
“只要……只要你们祭祀我……随便什么祭品……只要信仰的力量被传达，我的伤势就会减轻……”
“是！蜃女大人！”
晴子一溜烟小跑回家，和父亲为蜃女献上今天捕获的最大的鱼。
月见樱目睹了这场持续了一年多的、简陋到寒酸的祭祀。
也看着蜃女慢慢恢复力量，不再将脸隐藏在雾气里。
那是一张妖异的面庞，祂美得雌雄莫辨，根本无需区分男女。
好景不长。
村民们发现了似乎得到神明庇护的晴子家。
他们开始逼问晴子的父亲。
终于有一天，在晴子去学校之后，村子带着十几个青年上门，用棍棒问出了‘神明庇佑’的真相。
他们拖着奄奄一息的晴子父亲，冷笑着将他丢在村后寺庙里那座布满灰尘的祭坛下。
